冥河的入海口,比碑文上的记载要更狰狞。
紫黑色的河水翻涌着泡沫,水面上漂浮着破碎的珊瑚与锈蚀的贝壳,连最耐旱的海藻都在岸边蜷成焦黑的团。
见此平静,华悦却是微蹙起眉来,他蹲下身去,在冥渊疑惑的眼神下,就试探性的伸手拉近了与冥河的距离——
他还未彻底靠近呢,就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像是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啃噬皮肤。
奇怪,自己和冥渊落下时冥河是这个“温度”的吗?
华悦有些不确定的想着,可视线中,这冥河的能量流动并没有什么突兀和诡异的地方。
“呜?”(源初心灯呢?)
就在他继续回忆时,后方,老吼鲸王的声音带着些许焦灼情绪响起,他庞大的身躯悬在岸边,不敢轻易踏足那片诡异的水域。
“玛纳!”(在这!)
玛纳霏举起怀中的莹蓝色心灯,灯光在冥河的阴影里却显得格外微弱。
按悦悦翻译出的内容,心灯是要放在魂舟的祭坛上的,可是……
玛纳霏踮起脚尖望向河面深处,那里只有翻滚的黑水,连一丝船影都没有。
米可利自觉从空间里掏出用油布包裹的鳞片——正是先前那会,玛纳霏从神殿宝库取来的幽尾玄鱼遗鳞。
这东西本该直接交给玛纳霏的,却因为他和华悦的事,硬是经过了好几个精灵的手,最后才被霏欧钠交给了自己。
米可利注视着这流光溢彩的遗鳞,只觉其边缘,仿佛还残留着被反复摩挲留下的温润。
“碑文说‘鳞光引舟’,或许可以试试让心灯的光透过鳞片?”
他说着,就将鳞片递给了玛纳霏。
玛纳霏立刻领悟过来,也小心翼翼地将心灯给贴在了鳞片中央。
就在莹蓝色的光芒穿透幽玄之鳞的瞬间,鳞片上的纹路突然活了过来——
无数银色的细线在鳞面上游走,最终织成一艘船的形状。
随着玛纳霏的小小惊呼,鳞片仿若收到了某种刺激般,一下便挣脱了米可利握着它的力道。
如打水漂的石子般,竟是直直浸入冥河之中,河面随之掀起一阵巨浪,紫黑色的水波中浮现出点点银光。
“那是什么?”
兴许是某人的惊呼太引人遐想,华悦也停下了继续观察冥河的打算,向湖面波动最大的区域看去。
只见那些银光渐渐汇聚,如拼图回归原位般,在水波中逐渐拼凑出船的轮廓——
船身泛着冷光,轻绡缠裹的船桨悬浮在其两侧。
三艘魂舟破水而出的瞬间,冥河的水流竟短暂地平静下来,仿若在紫黑色的河面上铺开了三条莹蓝色的光路。
岸边的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联盟的搜查官们握紧了腰间的精灵球,水舰队的成员,则警惕地盯着那三艘泛着银光的船。
唯有源治依旧站在礁石上,烟斗里的火星在风中明明灭灭。
花月靠在一块珊瑚礁上,指尖转着精灵球,目光在鬼面人和水舰队之间来回逡巡,像是在看戏。
“呜!”(是魂舟!)
年轻的利牙鱼兴奋地甩动尾巴,却被老吼鲸王给挡了下来。
“呜。”(还差了一些东西。)
老吼鲸王的珍珠火焰在水面投下倒影,照亮了船身刻满的符文,他说着,回首看向了后方。
一直跟在队伍后的霏欧纳群立刻游上前,祂们娇小的身躯在岸边排成弧线,张口发出清越的鸣叫。
“纳~”
(Ooh~ Salt-Wept Spire,Where the storm's orphans play,And the lighthouse never sleeps,Where the kelp-chimes call,And dead tides crawl,Through the ribs of the sunken steep.)
(哦~盐泪尖塔,风暴遗孤嬉戏之地,守望者灯塔永不阖眼,海藻风铃摇响之处,亡者的潮水漫溯而来,穿过沉没峭壁的肋隙。)
那声音不似寻常的啾鸣,却也难以形容具体的模样,除却华悦外,其他人面上都或多或少涌出些许的恍惚和着迷来。
随着歌声响起,魂舟两侧的轻绡船桨开始缓缓转动。
眼前,是难以形容的前人踪迹;
耳畔,是祂再熟悉不过的歌谣。
玛纳霏呆愣了片刻,就像是被唤醒了什么记忆般,无需其他人的提醒,便福至心灵般将爪子按在心灯顶端。
碧蓝的能量顺着祂的手臂涌入灯盏,原本微弱的光芒骤然暴涨,像一柄刺破黑暗的长剑。
心灯脱离祂的怀抱悬浮而起,随即直直落在了第一艘魂舟上的某处,船身瞬间亮起刺目的光——
星光的银和心灯的蓝在水面交织,竟在船头凝聚出半透明的帆,帆面的边缘则绘制着熟悉的海浪纹饰。
“呜!”(成了!)
老吼鲸王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再次见到完整的魂舟显形,他此刻的心灵简直难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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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悦看着那三艘泛着银光的船,忽然注意到船身的缝隙里卡着细小的贝壳,贝壳内侧是有别于螺壳纹的特殊痕迹。
就在这时,海潮向前迈了一步。
“三艘船,怎么分配?”
他的目光扫过联盟的队伍,最终落在鬼面人身上。
“联盟的总该不会忘恩负义吧?”
华悦回过神来还没开口,不远处的花月则突然嗤笑一声。
“忘恩负义?还真是好大的口气——海潮先生怕是忘了,发现魂舟线索的也是你口中的人。”
他站直身来,在众人将视线投向自己时,笑着晃了晃手里的精灵球。
“再说了,要是没有这位鬼面人,你们说不定现在还在对着黑水发呆呢,何来忘恩负义的说法?”
“你!”
海潮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精灵球。
“够了,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
眼见争吵又有出现的趋向,源治的声音突然响起,烟斗在礁石上磕了磕。
“既然鬼面人是这次行动的关键,不妨说说你的安排。”
他看向华悦,眼神里带着审视平静道。
“第一艘船由我、米可利和玛纳霏乘坐,在前方领航。”
华悦的目光掠过三艘魂舟,很快就把计划说了出来。
“另外两艘,你们可以自行选择中间或后方的位置。”
说罢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剩下的两艘船耸了耸肩补充道。
海潮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在他看来,中间的位置无疑是最安全的——
前方有联盟的替他们开路,后方又有退路,就算遇到危险也能及时得到支援。
“我们选中间的船。”
他立刻上前一步: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水舰队的成员对这种模式不算陌生,中间的位置最合适。”
华悦抬眸看了他一眼,眼底的光很深,像是藏着冥河的旋涡,他没有反驳,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可以。”
米可利站在一旁,手上无意识地摩挲着美纳斯的鳞片,什么也没说。
但他心里清楚,华悦刚才那一眼绝非偶然——碑文里记载的“冥河三险”,最凶险的恰恰是中段的“幻海”。
而后方的位置,因为有西狮海壬和利牙鱼们自愿留下断后,反而能得到更多的保护。
源治注意到了米可利的沉默,也看穿了华悦眼底的深意,但依旧选择了默许——
他相信米可利的判断,也相信华悦不会拿大家的性命开玩笑。
或许,让某些自作聪明的人吃点苦头,也不是什么坏事。
花月突然笑了起来,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嘲讽。
“哟,海潮先生倒是会选位置。怎么,是怕走在前面遇到危险,又怕落在后面被抛弃吗?”
他摇着头,故作惋惜地说着。
“看来海上男儿们的胆子,比我想象的还要小啊。”
海潮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本来还在怀疑联盟是不是在耍什么阴谋,故意让出中间的位置给他们。
但花月这番话一出,反而让他打消了疑虑——看来联盟只是想嘲讽他们胆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计谋。
“我们只是懂得合理分配战力,不像某些人,只会说风凉话。”
他冷哼一声,毫不留情道。
“随你怎么说。”
花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身体力行的转身走向后方的船。
“反正我可不想夹在中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其余的联盟搜查官们一愣,但还是立刻跟了上去,没有人提出异议。
华悦看着海潮带着水舰队的成员登上中间的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他知道,因为自己的加入,冥河的试炼难度大抵会被拔高数倍,中间的船所要面对的“幻海”,恐怕比碑文记载的还要凶险。
但他没有提醒,反正是些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该上船了。”
米可利率先踏上第一艘魂舟,美纳斯温顺地跟在他身后,尾鳍扫过船板时激起细碎的光粒。
他回头看向华悦,却见后者正望着岸边的水之民们——
老吼鲸王用身躯挡住了试图跟来的年轻精灵,西狮海壬们则在低声与其他宝可梦说着什么。
“你们打算怎么做?”
华悦皱眉询问道。
“呜。”(古祭只容渡者参与。)
老吼鲸王看着远方的漆黑,声音里带着决绝。
“呜。”
(我们会守住岸边,不让污秽靠近你们的归途。)
玛纳霏握紧心灯,最后看了一眼身后沉默注视着自己的霏欧纳们。
冥河的风突然变得凛冽,吹得祂的触须向后扬起,祂不再多说什么,就毅然决然的跟在米可利身后上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