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礁洞窟里的荧光渐渐暗了下来，就像一场私密的倾诉终于到了尾声。
似乎是有些受不住如今这沉默的气氛，“华悦”轻叹息一声，就将视线放在了“米可利”捧着的盒子上。
“难道你平时总吃那么多，也是因为这个……”
“华悦”喃喃道，突然想起华悦那明显大于正常孩童的食量，对方总能轻松吃掉好几人份的食物。
当时米可利只当是对方长身体所以胃口好，现在才明白，估计是这具身体的 “饭量” 也根本不由对方的意志控制。
“啊那倒不是，我是真的很享受外界的食物。”
见米可利整个人都快变成“阴谋论”的样子了，华悦无奈出声打断道，免得对方再想出啥莫须有的设定了。
见“华悦”依旧一副出神模样，他索性掏出一块能量方块，直接递到了对方的嘴边。
“张嘴。”
“米可利”捏着那块淡蓝色的能量方块，指尖刻意悬在半空，没有碰到对方的唇。
他能感觉到米可利的指腹细腻，连捏着方块的力度都带着某种微妙的平衡——既不会捏碎，又能稳稳托住。
啊，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但被米可利这么一提，总觉自己先前适应力气那会……
确实有那么一点“憋屈”了？
华悦开玩笑的想着，只是他虽心下如此感慨，倒也没真生出什么怨怼情绪——
毕竟，能有足够的自保能力，这可称不上是什么负担啊。
华悦”下意识张开嘴，只是他齿尖刚碰到能量方块的瞬间，眉头就猛地蹙起。
舌苔之上，一股极淡的辛味像根细针，突然猝不及防的扎入他的味蕾——
胡椒粉的冲烈，还有某种晒干的海草燃烧后的余味，混在鱼粉的鲜香里，刁钻地挑动着神经。
“这里面有胡椒粉？”
华悦：？
“米可利”凑近盒子闻了闻，只闻到鱼粉的鲜香，哪里有胡椒粉的味道？
再看“华悦”的情况——对方正一脸嫌弃地吐着舌头，像是吃到了什么难吃的东西。
有这么难吃吗？应该不至于吧，华悦不确定的想着。
“你在里头加了什么？”
“华悦”嘴上问着，随即用指尖捻起块新的能量方块，就对着一旁微弱的光打量着。
淡蓝色的糖霜在阳光下泛着珠光，能隐约看见里面嵌着的细小颗粒——看来那就是辛味的来源了。
“就正常的超能属性口味配方，但是减少了薄荷的比例，加了一点鳕鱼粉和辣味树果粉末作为替代……？”
“……不愧是你，连能量方块都要搞这么多花样。”
“华悦”闻言嘴角抽了抽，他沉默地看了看盒子剩下的那些能量方块，又看着“米可利”面上一副无知无觉，无奈叹了口气。
“味道真这么难吃？”
“倒也不至于，只是这具身体……简直像个行走的精密仪器。”
“华悦”把能量方块放了回去，他捏了捏鼻梁，沉默半晌，像是在思考该如何形容自己的体验，看着能量方块的眼神甚至有些幽怨。
“连吃块能量方块都能尝出配料表。”
“米可利”闻言，便也若有所思地掰了一小块放进嘴中，只是为了米可利回去后不会闹肚子，自己就简单尝个味好了。
舌尖刚一接触，他的表情就微妙地变了。
起初，华悦只尝到了树果的清甜和鳕鱼粉的鲜。
直到方块被牙齿碾碎、在舌苔化开，那股若有若无的辛味才慢悠悠浮上来，像水底的气泡终于破在水面——
确实有一股极淡的辛味，像是某种香辛料残留的痕迹。
单独品尝的话其实还好，并不刺激，只是若是与树果和鱼粉搭配起来的话，确是有点突兀了。
其实味道也还好？就“刺激感”看来，其实这款新口味还比高级超能属性能量方块要清淡许多。
大抵是米可利的口味本就偏清淡，所以才会对一些微重口、少见的口味搭配不太习惯吧。
“嗯……是有那么一点。”
“米可利”咂了咂嘴，最终颔首承认了这个配方，在味道方面的小小失败。
“华悦”挑眉看着他，一副“我就说吧”的无奈表情。
“我会考虑改一下配方的。”
“米可利”沉吟片刻道，说罢他顿了顿，这才像是在给自己的小失误找理由般补充道。
“不过，能量方块终究是能量方块，再怎么调整，也是不可能变成人类‘正常食谱’上的食物的。”
“你出差那会平时就吃这个？”
“华悦”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开口道。
华悦一怔，立刻明白了米可利的言下之意，随即失笑道。
“当然不是。”
深林队还是有包饭的，那么大个组织，总不可能在“安抚民心”方面抠抠搜搜。
“那你为什么……”
“因为方便啊，我不是说了吗。”
他耸耸肩，语气听来依旧漫不经心。
“训练、研究的新思路、招式的配合….…能量方块确实很方便不是吗？”
“华悦”复杂的看了眼“米可利”表面的轻松模样，突然想起对方那被隐藏在幻象之下的疲惫。
“下次……”
“华悦”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伸手，把对方手中剩下的那半块方块拿走，随即直直放进嘴里——
不再刻意抗拒那点辛味后，反而尝到了鱼粉的鲜和香辛料的香，混在一起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多试试正常人类的食物吧，琉璃市小吃街又多了几家新店。”
大抵是被能量方块给堵住了嘴，米可利的下文略有些含糊不清，华悦却依旧听得清楚。
“米可利”微微睁大眼睛，似乎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但很快，他的嘴角便轻轻扬起，像是真的在期待美食般。
“好。”
那淡红的光晕就是在这时笼罩下来的，没有预兆、也没有抗拒，就像呼吸一样自然而然。
眩晕感褪去时，华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熟悉的骨节分明、熟悉的掌心纹路，属于他的力量感重新流淌在血管之中。
与华悦悠然自得的轻松模样相比，米可利就没这么从容了。
他刚把那只被捏出裂纹的盒子递过去，手腕下意识往回一收，骨缝里突然窜出一阵酸胀，让他没忍住低低 “嘶” 了一声。
“你的力气……真的很吓人。”
他揉了揉肩膀，指节轻轻按压着被拉扯到的肌肉，带着些心有余悸说着。
“刚才见‘你’碰‘我’之后没太多反应，还以为真没什么事……我现在感觉骨头都在响。”
华悦没接话，只是慢悠悠地偏过头，目光在米可利身上扫了一圈，像在打量一团任人揉捏的面团。
“是你平时不常锻炼啦。”
等米可利揉得差不多了，他才掀了掀唇角把半块能量方块抛进嘴里，语气轻松得近乎无辜。
“不过说真的，你这肌肉密度到底是怎么练的？你的义兄弟们到底有多厉害？”
米可利这会还真有些好奇的问着。
华悦一顿，忽然想起塞缪尔唤出晶体所折射的空间余晖，想起幸久用两把双剑几乎杀穿东方大陆的战绩——
“和他们比起来，我这点力气实在算不得什么。”
他嘴角勾起抹无奈的笑道。
毕竟自家义兄弟只是“普通形态”就足够能打了，不像自己，若是不开“二阶段·遗蜕形态”的话，根本没啥太大的战斗力。
小打小闹倒是能应付，但大型战事就多少有点不够看了。
米可利挑眉，刚要细数他那些 “丰功伟绩”时，却见华悦突然拍了下额头，露出副 “差点忘了” 的表情来。
“啊说起来，这事我好像确实没提过。”
他拖长了语调，看着米可利瞬间绷紧的表情，才慢悠悠补完后半句。
“我，其实是义兄弟里最不擅长战斗的那个哦。”
“……？”
米可利眨了眨眼，睫毛在荧光下微微颤动，像是被风吹乱的蝶翼。
你这毫发无伤的、能一拳打穿珊瑚礁的力量是“最不擅长”？——
那你的义兄弟，他们是能徒手掀翻吼鲸王吗？！
米可利盯着华悦，试图从对方那张一贯平静的脸上找出玩笑的痕迹。
可华悦只是微微笑着看着他，既不解释、也不收回前言，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你认真的？”
米可利终于忍不住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动摇。
华悦轻笑一声，目光投向远处那尚未显露真身的冥河，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倘若所谓的冥河真的那么厉害……”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还用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像是在敲击某种仪器般。
“说不定待会你就能见识到了。”
米可利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接什么话。
华悦这副模棱两可的态度，简直像在逗弄一只好奇心过剩的鲤鱼王——
既不给答案，也不彻底否认，就等着看他会不会自己跳起来追问。
“……你故意的吧？”
米可利终于反应过来，他微微眯起眼，语气里带着一丝指控的意味。
华悦没忍住，终于低低笑出声来。
“那还真是抱歉啊。”
边说着，他还伸出手去，曲起指尖轻弹了下米可利的额头——
力道轻得几乎像是羽毛拂过，可动作里却带着几分年长者逗弄晚辈的促狭来。
“谁知道我们亲爱的水之艺术家，这么细嫩呢？”
这个西式的亲昵称呼，被华悦念得优雅又促狭，尾音还带着从塞缪尔那学走的微妙卷舌——
是完全区别于先前，因恼怒而带来的嘲讽意味。
米可利耳尖瞬间泛红，自己这个在协调师圈子刚兴起不久的美誉，他并非没听自己的粉丝们说过。
只是这会，被华悦用歌剧念白般的语调说出来，莫名让人联想到舞会上邀约淑女的贵族。
那语气，分明是在说——
“想知道答案？自己来看啊。”
当他再抬头时，华悦已然转身迈步，衣物下摆划出一道银弧。
唯有向后伸出的手掌还停在半空，等待的姿态如同暴鲤龙露出水面的背鳍。
“跟上来吧，未来的大艺术家。”
他偏过头，嘴角噙着抹浅笑。
"趁玛纳霏还没用水枪催我们，冥河还在等着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