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五旬老太守侯门,杖打糊涂忤逆儿 >  番外13相见

薛安浑身一颤,膝盖重重磕在青砖地上。

“老、老夫人何出此言……”

洪映蓉一把抓起牌位,指尖几乎要嵌入木纹.

“这牌位上的字迹,分明是侯爷的亲笔!一个‘已死’之人,如何能给自己写牌位?”

薛善秋惊得捂住嘴,祠堂外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又戛然而止。

“你还知道出来?”洪映蓉的声音突然哽咽,“躲在暗处看我们母女,很有趣吗?”

祠堂内外一片寂静,薛善秋以为母亲是伤心听错了声音。

薛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

“老夫人明鉴!我薛安家世代跟随兴远侯府,绝不敢有欺上瞒下之心啊!”

他的声音哽咽,双手死死攥住衣摆,“这几年每次去京城送年礼收成,老奴心里都高兴,高兴侯府有老夫人主持,小主子们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洪映蓉定定望着这个跟了薛家四十余年的老仆,他鬓角的白霜在祠堂烛光下格外刺眼。

她自然知道薛安的忠心,但此刻不下猛药,怕是永远都探不到真相了。

老夫人突然厉喝,手指直指薛勇淮的牌位。

“我已经知道京城棺木里老侯爷的尸首是假的!”她的声音在祠堂梁柱间炸开,“我还知道老侯爷就在北地!今日你若不说实话——”

绛紫衣袖猛地扫过供案,香炉应声而倒,“就是把祖宅掘地三尺,是死是活,我都要找到他!”

“娘亲?!”薛善秋惊呼着后退两步,少女苍白的脸上血色尽褪,许久才反应过来母亲话中的含义。

薛安浑身发抖,老泪纵横地以头抢地:“老夫人...老奴不说不是要欺瞒您...实在是...”他忽然噤声,惊恐地望向祠堂侧门。

洪映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扇通往祠堂后院的雕花木门竟微微晃动。

“善秋,扶娘过去。”洪映蓉的声音突然平静得可怕。

薛善秋慌忙搀住母亲,却发觉母亲的手臂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祠堂后院的古槐树下,一个魁梧身影正仓皇转身。

秋阳穿过枝叶,将那空荡荡的右袖照得无所遁形。

洪映蓉脚步骤停,喉间溢出一声似哭似笑的喘息。

“薛勇淮。”三个字像淬火的刀锋劈开凝滞的空气,“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那背影剧烈一震,缓缓转过侧脸,薛善秋突然挣脱母亲的手,疯了一般冲向前:“爹爹?!”

少女的哭喊惊飞满树栖鸟。

薛勇淮用粗糙的左手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脸颊,指腹拭去她滚落的泪珠,他缓步走向妻子,每走一步,空荡的右袖便随风轻晃一下。

“夫人……”他声音沙哑,像是多年未开口,又像是压抑了太久。

洪映蓉死死咬着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这声夫人我不敢当!”

她声音发颤,“我不过是薛家的外人,连自己夫君是死是活都无权知晓!”

薛勇淮苦笑一声,左手缓缓抬起,想要触碰她的脸,却又在半空中停住。

洪映蓉终于忍不住,一把攥住他空荡荡的右袖,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

“你的手……”她声音骤然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薛勇淮却低笑一声,用仅剩的左手将妻子和女儿一同揽入怀中:“说来话长,舍了这臂膀,反倒保了一条命!”

薛善秋紧紧抱住父亲,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襟:“爹爹。”

洪映蓉深吸一口气,终于抬手回抱住丈夫,指尖微微发抖:“你知不知道这三年……”

薛勇淮闭了闭眼,下颌抵在她发间:“我知道,我都知道。”

祠堂外,秋风卷起落叶,阳光穿透树影,斑驳地洒在这一家三口身上。

这时,薛勇淮忽然抬头对着祠堂高墙朗声道:“这位侠士在这看了这么久,不如下来喝杯茶吧。”

洪映蓉和薛善秋皆是一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墙头一道矫健身影凌空翻下,落地时竟未发出半点声响。

来人一袭墨蓝劲装,腰间悬着一柄弯刀,面容轮廓深邃却带着几分汉人特有的温润。

他朝薛勇淮抱拳一礼:“在下努尔哈都,自幼便听闻侯爷骁勇善战的英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薛勇淮独臂虚扶,笑道:“老了,不比当年了。”

众人移步内室,薛勇淮在堂上主位坐下,洪映蓉紧挨着他,目光始终不离丈夫空荡的右袖

努尔哈都坦然道明自己是西戎王子的身份,薛勇淮神色一凝。他确实记得西戎王廷有位汉人血统的王子,却不想竟是眼前之人。

烛光下,他仔细端详着努尔哈都的眉眼,忽然觉得莫名熟悉。

努尔哈都淡然一笑,没有明说,许多事都是过眼云烟。既然已经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他的目光忽然转向薛善秋,眼中漾开一抹温柔笑意。

薛善秋本就因父亲尚在人间而心绪激荡,被他这样专注凝视,顿时双颊飞红,慌乱地垂下眼帘,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腰间垂挂的丝绦。

“在下斗胆——”努尔哈都突然转身,单膝跪在薛勇淮面前,声音清朗如金石相击,“向老侯爷提亲,求娶令千金薛善秋小姐。”

薛勇淮独眼微眯。这三年来他虽隐居北地,却从未间断打探京中消息。

自然知道眼前这位西戎王子曾三次在朝堂上向皇帝李隆泽请命求娶善秋,更在侯府危难时屡次暗中相助。

洪映蓉细细打量着跪地的年轻人。

若是三年前,她定会断然拒绝这桩婚事。

可如今看着这个在侯府最艰难时仍不改初心的年轻人,她眼底渐渐浮现赞许之色,轻轻点了点头。

“哈哈哈!”薛勇淮突然放声大笑,神情豪迈,“好小子!你这一路暗中护送她们母女回北地,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他左手重重拍在案几上,“我允准这桩婚事了!”

薛善秋闻言身子一晃,手中的丝帕飘然落地。

她慌忙俯身去拾,却见努尔哈都先一步将帕子拾起,双手捧还时,指尖轻轻划过她的掌心。

薛勇淮与洪映蓉对视一眼,老夫人轻叹一声:“看来是命中注定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