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兮颜坐在窗边的藤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帆布包的带子。帆布包是温雅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米白色的布料上绣着株铃兰,针脚歪歪扭扭却透着认真——那时候温雅刚学刺绣,指尖被扎了好几个小洞,却还是坚持绣完了。此刻包底的丝绒盒子像揣了颗小太阳,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一种微妙的暖意,那暖意从包底蔓延到掌心,连带着心跳都比平时慢了半拍。
她最终还是没把戒指拿出来给温雅看。不是刻意隐瞒,只是觉得这枚铃兰戒指该有更郑重的出场方式——或许是订婚礼结束后,或许是某个夕阳正好的傍晚,等她攒够了勇气,再轻轻说一句“顾墨柒送我的,我很喜欢”。就像小时候藏着外婆给的糖,要等到睡前才敢拿出来,借着月光看糖纸在黑暗里闪微光。
“颜颜,帮我看看这个胸针配不配礼服?”温雅举着枚珍珠胸针走过来,白色的缎面礼服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这是她上周在婚纱店挑的订婚礼服,简单的抹胸款式,裙摆垂到脚踝,走动时会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像落了层月光。腰侧有细碎的珍珠串成的花纹,是她特意让设计师加上的——盛亦楠第一次送她的礼物,就是串不值钱的塑料珍珠手链。
苏兮颜接过胸针,胸针的底座是银色的,上面嵌着颗椭圆的珍珠,边缘缀着细小的水钻。她把胸针别在礼服领口偏左的位置,退后两步打量:“正好,珍珠的光泽和你耳环上的碎钻能呼应上。你转个圈看看,走动的时候水钻会反光,像带了串星星。”
温雅依言转了个圈,裙摆扬起好看的弧度,珍珠胸针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真的好看!”她对着镜子笑,眼角的梨涡里像盛了蜜糖,“盛亦楠说我戴珍珠像老夫人,你看他多没眼光。”
“他那是怕你被别人盯上,故意说反话呢。”苏兮颜帮她理了理裙摆,“上次你试穿这件礼服,他在外面等了两个小时,手里的奶茶都凉透了,还说‘没事,我不渴’。”
正说着,盛亦楠从外面进来,手里拎着个纸袋,纸袋上印着“甜心蛋糕坊”的字样——那是温雅从小吃到大的老店。“媳妇,我买了你爱吃的草莓蛋糕!”他把蛋糕放到桌上,看到温雅穿着礼服,眼睛都直了,手里的纸袋“啪”地掉在地上,“我媳妇怎么这么好看?跟仙女似的!”
“少拍马屁。”温雅笑着推了他一把,弯腰去捡纸袋,被盛亦楠拦住。“我来我来,别弄脏了礼服。”他把蛋糕盒拿出来,打开盖子——粉白相间的奶油上缀着鲜红的草莓,还撒了层细碎的糖霜,甜香瞬间弥漫开来。
“快尝尝,”盛亦楠叉了块蛋糕递到温雅嘴边,“老板说今天的草莓是刚从园子里摘的,特别甜。”
温雅咬了一口,奶油沾在嘴角,盛亦楠伸手想帮她擦掉,被她拍开:“别动手动脚的。”她转头看向苏兮颜,朝她使了个眼色,“你看,有人来救场了,不用再听我撒狗粮了。”
苏兮颜趁机转移话题,拿起蛋糕盒:“蛋糕放冰箱里吧,天气热,奶油容易化。”她起身要去厨房,手机却在这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是本地。
“喂,您好。”她走到阳台接起电话,午后的风带着栀子花香吹过来,拂起她的发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一道娇柔的女声,尾音拖得长长的,像浸了蜜:“请问是苏兮颜小姐吗?我是郑琦然。”
苏兮颜捏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听筒贴在耳边,都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胸腔上的声音。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阳台的栏杆,语气平静下来:“有事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听说盛亦楠和温雅的订婚礼快到了,我想提前送份贺礼。”郑琦然的声音带着笑意,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刻意,像用糖霜裹着的碎玻璃,“我现在就在你们家楼下,方便上来吗?就坐几分钟,不会打扰你们的。”
苏兮颜皱起眉。她实在想不通,郑琦然怎么会知道温雅家的地址?温雅住的是老小区,没有门禁,随便问个人就能找到楼栋,但具体门牌号除非熟人告知。多半是从盛亦楠奶奶那里问来的——那位老太太总觉得郑琦然家世好,配盛亦楠“委屈了”,对她的要求向来有求必应。
“不太方便,”苏兮颜直接拒绝,目光落在楼下的梧桐树上,“我们正在准备订婚礼的东西,客厅里堆了好多气球和彩带,有点乱。贺礼不用麻烦了,心意我们领了。”
“哎呀,就几分钟而已。”郑琦然的声音软下来,带着点委屈,像被欺负的小姑娘,“我就是想跟你聊聊,关于顾先生的事——你应该也不想让无关的人搅黄订婚礼吧?毕竟那是温雅和盛亦楠最重要的日子。”
这话像根软刺,扎得苏兮颜心里发紧。她知道郑琦然在暗示什么——如果不接这茬,保不齐对方会在订婚礼当天搞出什么幺蛾子。她看了眼正在分享蛋糕的温雅和盛亦楠,温雅正笑着把奶油抹在盛亦楠鼻尖上,两人闹作一团,眼里的幸福藏不住。她不能让这份幸福被打扰。
“我下去见你,”苏兮颜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就在楼下的便利店门口,别上来。”
挂了电话,温雅凑过来,鼻尖沾着点奶油:“谁啊?听着语气不太对劲。”
“一个朋友,问订婚礼的时间。”苏兮颜没说实话,怕她担心,“我下去跟她说两句就回来,你们先吃蛋糕。”她抓起帆布包,走到门口换鞋时,又回头叮嘱,“盛亦楠,看好温雅,别让她吃太多蛋糕,留着肚子晚上吃大餐。我订了‘老地方’的包间,你上次说想吃他们家的红烧肉。”
“知道啦!你快去快回。”盛亦楠挥挥手,叉了块草莓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对了,要不要我陪你去?万一是什么坏人呢?”
“不用,就是聊几句。”苏兮颜拉开门,“锁好门,我走了。”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亮起,暖黄色的光落在台阶上,像铺了层薄纱。苏兮颜一步一步往下走,帆布包里的丝绒盒子硌着腰侧,冰凉的触感让她莫名安心。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信号满格——要是郑琦然说过分的话,她就立刻走。
走到楼下,初夏的风带着草木的潮气扑过来,吹起她的发梢。便利店的玻璃门敞着,冷气混着关东煮的香味飘出来,门口的冰柜上放着台收音机,正播放着舒缓的老歌。郑琦然就站在门口的梧桐树下,穿了条藕粉色的连衣裙,裙摆是蓬松的蛋糕裙款式,头发烫成温柔的大波浪,发尾还别着颗水钻发卡。她手里拎着个印着奢侈品牌标的纸袋,袋子上的金色logo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远远看过去像幅精心修过的画。
“苏小姐,你可算下来了。”郑琦然笑着迎上来,伸手想拉她的胳膊,指尖刚要碰到她的袖子,被苏兮颜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她后退半步,正好站在便利店的灯光下,影子落在地上,和郑琦然的影子拉开一段距离。
“有话直接说吧,我时间不多。”苏兮颜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目光平静地看着她。阳光落在郑琦然的发梢上,水钻发卡反射出刺眼的光,她微微眯了眯眼。
郑琦然脸上的笑容淡了点,却还是维持着得体:“苏小姐,我听说……你跟顾先生走得很近?”她顿了顿,指尖摩挲着纸袋的带子,指甲涂着裸粉色的指甲油,“其实我跟顾先生认识很久了,我们两家是世交,他奶奶很喜欢我,总说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上次盛家聚会,她还拉着我的手说,等我们结婚了,要给我准备最好的嫁妆。”
苏兮颜心里冷笑。这是典型的“宣示主权”,连“奶奶”都搬出来了。她挑了挑眉,语气平淡:“顾先生的想法,好像和他奶奶不太一样。毕竟结婚是两个人的事,不是长辈说了算的。”
“他就是被你骗了。”郑琦然的语气终于藏不住尖刻,像剥掉了糖衣的炮弹,“你真以为他看得上你?他不过是觉得新鲜——像他那样的人,身边从不缺优秀的女人,有留学归来的博士,有开公司的女强人,你能给他什么?你连个像样的工作都没有,还住在朋友家,难道要他养你一辈子?”
“我能给什么,好像和你没关系。”苏兮颜看着她,眼神里没了刚才的平静,多了点冷意,“顾墨柒喜欢什么样的人,需要什么样的人,他自己最清楚。不像某些人,只会躲在长辈身后,用‘世交’‘喜欢’当借口,做些骚扰别人的事。”
“如果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说这些,那我可以走了。”她转身要走,却被郑琦然拦住。
“等等!”郑琦然上前一步,把手里的纸袋递过来,“这是我给温雅的贺礼,一条丝巾,意大利进口的,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像怕被别人听见,“其实我今天来,是想给你看样东西——顾先生以前送我的袖扣,铂金的,上面刻着我的名字缩写。他说过,这袖扣只送过我一个人,代表‘独一无二’。”
她从包里掏出个小盒子,打开来——里面的袖扣确实闪着铂金的光泽,侧面刻着“QR”两个字母。
苏兮颜没接纸袋,也没看她手里的盒子。她想起顾墨柒昨天在车里说的“我喜欢的人是你”,想起他说话时眼里的认真,像把星光都揉了进去;想起那枚铃兰戒指的温度,冰凉的金属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心里突然很平静,像被风吹过的湖面,连涟漪都散去了。
“他送过谁东西,是他的过去。”苏兮颜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但他现在喜欢谁,是他的现在。郑小姐,活在过去没意思,盯着别人的喜欢不放,更没意思。”
郑琦然的脸瞬间涨红了,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连耳尖都红透了。她攥紧手里的盒子,指节泛白,指腹都被金属边缘硌出了红印:“你别得意!订婚礼那天我会去的,到时候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顾墨柒心里到底是谁!我会把这对袖扣给他戴上,让他想起我们以前的事!”
“随便你。”苏兮颜懒得再跟她纠缠,转身要走,却看到便利店的玻璃门后站着个人——顾墨柒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正靠在冰柜旁,手里拿着瓶矿泉水,瓶盖没拧开,目光沉沉地落在她们身上。他穿着件简单的白色T恤,外面套着件浅灰色的衬衫,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多少?苏兮颜的心跳猛地乱了节拍,脚步也顿住了,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帆布包的带子。
郑琦然也看到了顾墨柒,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救星,立刻换上委屈的表情,朝着他的方向走过去:“墨柒,你来了正好,我就是想给苏小姐送份贺礼,她好像不太喜欢……还误会我和你的关系,我说我们是朋友,她都不信。”
顾墨柒没理她,径直走到苏兮颜身边,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担忧,像在检查她有没有受委屈:“没事吧?”
“我没事。”苏兮颜摇摇头,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着点便利店的关东煮香气,心里的慌乱莫名平复了些。
“墨柒,你听我解释……”郑琦然还想说什么,却被顾墨柒冷冷打断:“郑小姐,我上次在盛家聚会就说过,别再用这种方式接近我。我说得不够清楚吗?”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种刺骨的冷意,像寒冬里的风,刮得人皮肤发疼。
郑琦然的声音顿住了,眼里的委屈变成了难以置信:“墨柒,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顾墨柒没看她,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纸袋上,语气里没半点温度:“贺礼不必送了,温雅和盛亦楠不缺这个。还有,订婚礼你们郑家不必来了,省得大家都不自在。”
“可我奶奶……”
“我会跟我奶奶说清楚。”顾墨柒打断她,“她要是知道你用她当借口骚扰别人,只会更生气。”他顿了顿,抬眼看向郑琦然,眼神里的冷意更浓了,“现在,请你离开。”
周围已经有路过的居民好奇地往这边看了,有人还拿出手机对着他们拍照。郑琦然知道再纠缠下去只会更难堪,她瞪了苏兮颜一眼,那眼神像淬了毒的针,然后拎着纸袋转身就走,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又急又重,“噔噔噔”地响,像是在发泄怒气,没走几步,还差点被路边的石子绊倒。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苏兮颜才松了口气,肩膀都垮了下来。她看向顾墨柒,犹豫着开口:“你怎么来了?”
“刚从公司过来,”顾墨柒晃了晃手里的矿泉水,瓶身的水珠顺着他的手指滑下来,滴在手腕上,“本来想问问订婚礼的流程有没有要补充的,给盛亦楠打电话,他说你下楼见朋友,我有点不放心,就过来了。”他顿了顿,补充道,“该听到的,都听到了。”
苏兮颜的耳尖又开始发烫。他听到了郑琦然的挑衅,也听到了自己那句“他现在喜欢谁,是他的现在”?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的帆布鞋尖,鞋面上沾了点灰尘,是刚才在树下站着时蹭到的。“让你见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顾墨柒拧开矿泉水瓶,递给她,瓶身的凉意透过指尖传过来,“你说得对。”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重复了一遍,眼神像落满了星光,“过去的事不值一提,现在和以后,才重要。”
阳光穿过梧桐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柔和了他平日里冷硬的轮廓。苏兮颜接过水瓶,指尖碰到他的指腹,像有电流窜过,麻酥酥的。她赶紧收回手,抿了口水,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没压下心底的热意,反而像把火苗浇得更旺了。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苏兮颜转移话题,目光落在便利店的招牌上——“24小时便民超市”几个字已经有些褪色了。
“问了盛亦楠。”顾墨柒说,“他说你下楼见朋友,还说你刚才订了‘老地方’的包间,让我晚上一起去。”他没说的是,从昨晚送她回家后,他就没怎么睡,总觉得郑琦然不会善罢甘休——那种被宠坏的大小姐,得不到的东西总喜欢毁掉。早上特意让助理留意了郑琦然的行踪,得知她查了温雅家的地址,就立刻从公司赶了过来,一路闯了两个红灯。
这种不动声色的在意,比直白的关心更让人心动。苏兮颜攥紧了水瓶,瓶身的水珠沾在她的手背上,凉凉的。她突然想起什么:“你要不要上去坐坐?温雅和盛亦楠在吃蛋糕,是‘甜心蛋糕坊’的草莓蛋糕,你应该也没吃过吧?”
“好。”顾墨柒没犹豫,跟着她往楼道走。
两人并肩走着,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亮起,又在他们停下时熄灭,像在配合着他们的节奏。苏兮颜能闻到他身上的雪松味混着点淡淡的咖啡香,是属于他的、让人安心的味道。她想起郑琦然说的“你能给他什么”,突然觉得答案很简单——她能给的,是不用伪装的轻松,是看到他时眼里的光,是愿意和他一起走这些寻常楼梯的心意,是他在说“现在和以后”时,她能回应“我也是”的勇气。
到了门口,还没敲门就听到里面的笑声,像银铃一样。温雅大概是猜到顾墨柒来了,抢先开了门,门轴转动的“吱呀”声刚落,她就探出头来,眼睛弯成了月牙:“柒哥,你可算来了!亦楠刚还说要给你打电话呢,说蛋糕再不吃就要被他一个人炫完了。”
盛亦楠从沙发上探出头,嘴里还塞着蛋糕,脸颊鼓鼓的像只仓鼠,手里举着半块蛋糕朝顾墨柒晃了晃:“柒哥,快来!这草莓超甜,我特意给你留了最大的那块!”
顾墨柒走进客厅,目光先扫过茶几——蛋糕盒敞着,里面还剩小半块,奶油上的草莓果然都被挑走了,只剩几颗小的。他放下手里的文件袋,语气自然:“我带了点东西。”
苏兮颜好奇地走过去,拿起文件袋。袋子是牛皮纸的,边角挺括,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她解开上面的棉绳,里面露出两本装订好的册子,封面是浅灰色的,印着小小的铃兰图案。
“这是……”她翻开第一本,眼睛微微睁大——是订婚礼的流程细化表,从早上八点花艺师到场,到晚上九点宾客离场,每个环节都标得清清楚楚。甚至连乐队几点调试音响、甜品台几点摆上蛋糕都写了,旁边还用红笔标注了“温雅怕吵,音响调试提前半小时,避开她化妆时间”。
另一本是宾客名单,除了姓名和联系方式,每个人名字后面都跟着一行小字:“张阿姨对芒果过敏,水果拼盘用猕猴桃替代”“李叔爱喝浓茶,备一壶普洱,用保温杯装”“温雅表妹刚高考完,桌上放瓶冰镇酸梅汤”。字迹工整,一笔一划都透着认真。
温雅凑过来翻了两页,指尖划过“表妹爱喝酸梅汤”那行字,眼眶有点红:“柒哥,你也太细心了吧?连我二姨家的表妹喜欢喝什么都记得。我都忘了跟你说过她高考的事。”
“上次家庭聚餐,你二姨提了句‘这丫头考完试就盼着喝酸梅汤’。”顾墨柒解释得轻描淡写,仿佛这只是顺手记下的小事。他走到沙发边坐下,盛亦楠已经把那半块蛋糕推到他面前,上面还孤零零地躺着颗小草莓。
“快吃快吃,”盛亦楠拍着他的肩膀,“颜颜说这家蛋糕奶油是动物奶油,不腻,你尝尝就知道了。”
顾墨柒拿起叉子,刚要叉起蛋糕,就听苏兮颜忽然“呀”了一声。她指着流程表上的一行字:“乐队曲目单里有《卡农》?温雅上次说听这首会想起爷爷,有点伤感,我们不是说换成《致爱丽丝》吗?”
顾墨柒看了眼流程表,指尖在“《卡农》”那行字上敲了敲:“这是初稿,我让助理改。”他拿出手机,指尖快速敲了几下,“改好了,现在曲目单里是《致爱丽丝》和《小幸运》,都是温雅喜欢的。”
温雅看着他熟练地安排这些,忽然吸了吸鼻子:“柒哥,你对我们也太好了吧?比盛亦楠靠谱一百倍。”
“那可不能这么说,”盛亦楠立刻反驳,却有点心虚地挠了挠头,“我也记了的!我记了温雅喜欢吃草莓蛋糕,还记了她穿37码的鞋……”
“就这?”温雅瞪了他一眼,又转向顾墨柒,语气软得像棉花,“柒哥,订婚礼那天你可一定要来早点,给我们当‘总调度’。有你在,我心里踏实。”
“好。”顾墨柒应下来,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苏兮颜——她正低头看着名单,指尖在“外婆的老邻居王奶奶”那行字上停了停,眉头微蹙。他开口问:“有问题?”
苏兮颜抬头:“王奶奶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草坪那边没有台阶,她走不过去怎么办?”
“我让庄园那边准备了轮椅,”顾墨柒说,“周经理说有专人负责推送,到时候让王奶奶坐在离舞台最近的位置,既能看到仪式,又不用走太多路。”
苏兮颜心里一暖。她只是随口跟温雅提过王奶奶会来,没想到顾墨柒连这点都想到了。他就像在她们身前搭了把伞,把所有可能遇到的雨都挡在了外面。
“对了,刚才在楼下,郑琦然说要去订婚礼?”顾墨柒忽然提起,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天气。
“她敢来我把她轰出去!”盛亦楠立刻炸毛,手里的叉子“哐当”一声戳在蛋糕盒上,“上次她就跟我奶奶说温雅配不上我,要不是温雅拦着,我早跟她吵起来了!”
“别冲动。”顾墨柒摇摇头,拿起纸巾擦了擦盛亦楠溅到手上的奶油,“她要是真来了,就让保安拦住。我已经跟云栖庄园的保安打过招呼,没在宾客名单上的人,一律不让进。”他顿了顿,补充道,“以防万一,我那天会多带两个保镖过去,都是退伍军人,处理这种事有经验。”
苏兮颜看着他,忽然觉得郑琦然的威胁像个笑话。在这样不动声色的周全面前,任何伎俩都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连涟漪都泛不起来就沉底了。
“对了,颜颜,你刚才跟郑琦然说了什么?她没为难你吧?”温雅终于想起这事,拉着苏兮颜的手坐下,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带着安抚的意味。
苏兮颜摇摇头,把郑琦然的话简单说了说,隐去了那些“你能给他什么”的刻薄,只说她来送贺礼,还提了和顾墨柒的旧识关系。“没什么,我跟她说清楚了,她应该不会再来了。”
“这种人就别理她,”温雅哼了一声,眼神却亮起来,凑近苏兮颜耳边压低声音,“不过说真的,柒哥刚才护着你的样子,帅惨了!我在窗户上都看到了,他站在你前面,把你挡得严严实实的。”
苏兮颜的耳尖瞬间红了,像被夕阳染过,她下意识地看向顾墨柒——他正和盛亦楠讨论订婚礼上的致辞,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柔和,睫毛的影子落在眼下,像幅淡淡的水墨画。听到她们的动静,他还侧过头看了一眼,目光在她耳尖上停了半秒,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别闹了。”苏兮颜轻轻推了温雅一把,却没真用力。心里像被投了颗糖,慢慢化开,甜丝丝的。
顾墨柒没再参与她们的小声嘀咕,只是把流程表上的“甜品台摆台时间”又往后调了半小时,嘴里解释:“怕奶油化了,等宾客到得差不多了再摆。”盛亦楠在旁边点头附和,其实根本没听懂,只觉得柒哥说什么都对。
聊到傍晚,夕阳从窗户斜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温雅要去把礼服挂起来,说怕被盛亦楠坐皱了,盛亦楠自告奋勇要帮忙,结果刚碰到裙摆就被温雅嫌弃“手笨”,赶去厨房洗碗了。
客厅里只剩苏兮颜和顾墨柒。顾墨柒在收拾文件袋,苏兮颜坐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帆布包的带子——里面的丝绒盒子好像又在发烫,提醒着她心里藏着的答案。
“戒指……”她忽然开口,声音有点小,像怕惊扰了空气,“戴着挺合适的。”
顾墨柒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抬起头,眼里有惊讶,随即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像冰雪初融时的光:“是吗?”
“嗯。”苏兮颜点点头,鼓起勇气迎上他的目光,“我试了一下,大小刚好。”
他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拳的距离,能清晰地闻到彼此身上的味道——她的栀子花香,他的雪松味,混在一起格外和谐。“不用急着给我答案,”他说,声音比平时低,“但如果你愿意……”
“我愿意。”苏兮颜打断他,声音有点抖,却很清晰,“顾墨柒,我愿意。不是因为郑琦然,也不是因为感动,就是因为……我也喜欢你。”
说完这句话,她像卸了所有力气,后背轻轻靠在沙发上,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顾墨柒看着她,眼睛亮得像落满了星星。他沉默了几秒,像是在确认这句话的真实性,然后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指尖有点凉,他用掌心把它们裹住,慢慢焐热。
“我等这句话,等了很久了。”他说,语气里有释然,还有藏不住的温柔。
窗外的夕阳正好,把两人交握的手镀上了层金边。厨房里传来盛亦楠打碎盘子的“哐当”声,和温雅的数落声,像首热闹的背景音。苏兮颜看着顾墨柒眼里的自己,忽然觉得,幸福其实很简单——是有人记得你喜欢的蛋糕,是有人把你的琐事当大事,是你说“我愿意”时,他眼里的光比夕阳还亮。
她轻轻回握住他的手,心里的铃兰,好像真的在这一刻,彻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