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兮颜的耳尖还泛着未褪尽的红晕,像被夕阳染透的云霞。那抹红从耳廓一直蔓延到鬓角,连带着脖颈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粉。她端起面前的柠檬水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在舌尖留下微涩的余味,却没压下心底那点莫名的燥热。
盛亦楠正被温雅揪着耳朵数落,男人的哀嚎声在客厅里回荡:“媳妇手下留情!我这耳朵还要留着听你说‘我爱你’呢!”温雅被他逗笑,手上的力道却没松:“知道疼就好!你早就知道郑琦然盯上墨柒哥了吧?故意瞒着我们是不是?”
“哪能啊媳妇,”盛亦楠讨饶的声音里裹着笑意,他偷偷瞥了眼苏兮颜,压低声音,“我这不是怕颜颜听了心烦嘛。你也知道,她最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的事。”
客厅天花板上的吊扇慢悠悠转着,扇叶切割着午后的热浪,把空气中的栀子花香搅得晃晃悠悠。苏兮颜的目光落在茶几上的订婚宴流程表上——那是盛亦楠刚才从帆布包里掏出来的,粉色卡纸边缘烫着细碎的金纹,像撒了把星星,上面“盛亦楠&温雅”几个字写得歪歪扭扭,笔画间还带着没干的墨渍,一看就是他自己的手笔。
“说真的,你们之前那仪式确实太潦草了。”苏兮颜指尖轻轻划过卡纸,指腹触到金纹凸起的质感,忽然想起半年前他们“订婚”的场景。
那时候盛亦楠刚创业失败,把最后的积蓄都赔进了一个不靠谱的项目,两人挤在城中村的出租屋里。订婚那天是温雅的生日,盛亦楠买了个六寸的奶油蛋糕,用易拉罐拉环当戒指,拉着温雅站在阳台的月光下。
“温雅同志,”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白T恤,后背还沾着蛋糕奶油,却笑得比谁都认真,“虽然我现在没钱给你买钻戒,没能力给你买大房子,但我敢保证,以后你的生日蛋糕,我每年都给你买最大的;以后的家,我一定给你挣出来。你愿意跟我吗?”
温雅当时哭得稀里哗啦,把脸埋在他怀里,声音闷得像含着棉花:“我愿意。盛亦楠,就算你以后只能给我买得起馒头,我也愿意。”
苏兮颜站在客厅门口,看着他们对着楼下昏黄的路灯拜了三拜,忽然觉得,那枚冰凉的易拉罐拉环,比任何钻戒都要耀眼。
“要不是你说要补办,我还真没指望这些。”温雅松开盛亦楠的耳朵,拿起流程表翻了翻,指尖在“交换戒指”那一行停顿了很久,指腹反复摩挲着纸面,眼里藏不住的期待像要溢出来。她总说“仪式不重要”,可苏兮颜知道,哪个女孩心里没藏着一个关于婚纱和鲜花的梦呢?
盛亦楠凑过去,从背后圈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上,毛茸茸的头发蹭得她脖颈发痒:“那可不行。我媳妇必须风风光光的。场地订在城郊的云栖庄园了,草坪能看见湖,你不是从高中就说,想在湖边办一场订婚宴吗?”
温雅的肩膀轻轻颤了颤,她没回头,却悄悄抬手覆在盛亦楠环在腰间的手上,指尖抠着他虎口处的薄茧——那是他常年握画笔磨出来的。“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像羽毛,却清晰地落进每个人耳朵里。
苏兮颜看着他们依偎的背影,心里软软的。这两个人,从高中时在教室后排偷偷传纸条,到大学时挤在食堂角落分一碗牛肉面,再到现在一起扛过创业失败的苦,吵吵闹闹却从没松开过彼此的手。真好啊,像两棵一起长大的树,根在地下紧紧缠在一起,枝叶在天上并肩迎着风。
手机在这时“嗡”地振了一下,屏幕亮起的瞬间,苏兮颜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是顾墨柒发来的消息,只有一行字:“听说有订婚礼?需要帮忙可以告诉我。”
他的语气总是这样,平淡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和,像初夏傍晚掠过湖面的风,明明没什么波澜,却能搅得人心湖发颤。苏兮颜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指尖悬在输入框上方,犹豫着该回点什么。
说“不用麻烦”?显得太生分,好像在刻意拉开距离;说“好啊”?又好像太主动,像揣着的心思被戳破了似的。她的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又悬,连呼吸都放轻了。
“谁的消息啊?脸都快贴屏幕上了。”温雅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她的胳膊,眼里的八卦几乎要溢出来。
苏兮颜手忙脚乱地按灭屏幕,耳尖的红又深了几分,像被温水烫过的樱桃。“没、没谁,”她把手机倒扣在沙发上,指尖还在微微发颤,“就是工作上的事,甲方催方案呢。”
“是吗?”温雅挑眉,视线在她泛红的耳垂上转了一圈,突然促狭地笑了,“我怎么看着像某人发来的‘爱心信号’啊?你看你这脸红的,跟上次盛亦楠给我买草莓糖葫芦时,我脸红的样子一模一样。”
“你别胡说!”苏兮颜伸手去捂她的嘴,指尖刚碰到温雅的脸颊,就被她灵活躲开。温雅绕到盛亦楠身后,朝苏兮颜做了个鬼脸:“有本事你追过来啊!追上我我就不胡说了!”
“别闹了。”苏兮颜又气又笑,脸颊更烫了。
盛亦楠也凑过来帮腔,他从果盘里拿起颗草莓塞到嘴里,含混不清地说:“颜颜,我跟你说,柒哥那人看着冷,其实心细着呢。上次你说喜欢城南那家老字号的绿豆糕,说小时候外婆总给你买,后来外婆走了就再也没吃过——第二天他就让助理去排队买了,说是‘客户送的样品’,谁信啊?那家店排队能排到街角,客户哪会送这么麻烦的样品。”
苏兮颜愣住了。她记得那次是在温雅家吃火锅,窗外下着雨,她看着锅里翻腾的年糕,随口提了一句:“以前外婆总说,下雨天吃绿豆糕配热茶,能压住湿气。她做的绿豆糕里会放桂花,甜津津的,还带着点香。”
她以为只是句无关紧要的闲聊,像落在湖面的雨珠,转瞬就没了痕迹,没想到顾墨柒会记在心上。
手机又“嗡”地振了一下,这次是微信提示音,短促又清晰,像敲在心上的鼓点。苏兮颜深吸一口气,假装镇定地拿起手机解锁——屏幕上跳出顾墨柒的头像,是片泛着波光的湖面,消息框里除了文字,还附加了一张图片。
图片是云栖庄园的草坪示意图,用红色马克笔圈出了一块临湖的区域,旁边用黑色水笔写着几行小字:“这里视野最好,适合放甜品台。午后阳光从湖面反射过来,拍照不会逆光。”字迹工整有力,和他本人一样,带着种沉稳的认真。
他怎么知道她们在聊订婚礼的事?难道盛亦楠跟他通风报信了?苏兮颜抬头瞪了盛亦楠一眼,对方立刻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嘴里的草莓还没咽下去,含糊地辩解:“不是我啊!我可没给柒哥发消息!再说了,我手机刚没电,还在充电呢!”
温雅凑过来看了图片,手指点了点屏幕上的红色圆圈:“你看柒哥多细心,连拍照会不会逆光都想到了。颜颜,人家都把场地细节给你参考了,还不赶紧回个话?就说‘谢谢你,我们正愁甜品台没地方放呢’。”
苏兮颜咬了咬下唇,唇瓣上还残留着柠檬水的凉意。她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删删改改好几次——“谢谢你的建议”太生分,“那太麻烦你了”又显得见外,最后只回了个简单的“好,谢谢”。发送成功的瞬间,她好像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比吊扇转动的声音还要清晰,“咚咚”地敲在耳膜上。
没过几秒,顾墨柒的消息又过来了:“下午有空吗?云栖庄园的负责人是我朋友,我可以带你们去看看现场,顺便敲定细节。”
“哇!柒哥这行动力!”盛亦楠夸张地咋舌,他伸手拍了拍苏兮颜的肩膀,挤眉弄眼地说,“颜颜,这可是‘单独相处’的好机会啊!你想想,湖边草坪,阳光正好,孤男寡女……”
“盛亦楠你闭嘴!”温雅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什么孤男寡女,我们不是一起去吗?”她瞪了盛亦楠一眼,又转向苏兮颜,语气软了下来,像泡在温水里,“颜颜,你想去吗?其实我跟亦楠下午要去取订婚礼服,就是上次我们看中的那家‘时光里’,老板说今天能改好袖口。正好没时间去庄园,你就替我们去看看呗?顺便帮我们把花艺的样式定了,你眼光好,选的肯定比我们强。”
苏兮颜心里清楚,这是温雅故意给她创造机会。她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黑色的文字在白色背景上显得格外清晰,像一句无声的邀约。她想起顾墨柒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睫毛很长,垂眸时会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不知怎的,竟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叹息:“好,我去。”
确定好时间,顾墨柒说三点来接她。苏兮颜回房间换衣服时,心跳还没平复下来。她打开衣柜,衣柜里的衣服整整齐齐地挂着,按颜色从浅到深排列着——浅蓝、米白、鹅黄,都是些素净的颜色,是她一贯的喜好。
手指在一排排衣服上划过——穿裙子?会不会太刻意?她指尖停在一条浅蓝色的棉布长裙上,裙摆有细碎的褶皱,是去年在古镇买的,裙摆还绣着几朵小小的铃兰。穿牛仔裤?又好像太随意,毕竟是去看订婚礼场地,总该正式些。
最后她还是选了那条浅蓝色的棉布长裙,外面搭了件米白色的针织开衫,是她平时最常穿的款式。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在镜子前站了许久,连头发都梳了三遍——第一次梳成马尾,觉得太利落;第二次披散着,又觉得太随意;第三次在发尾编了个小小的麻花辫,用珍珠发卡固定住,才终于觉得顺眼了些。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深吸一口气,镜中的女孩眉眼弯弯,脸颊还有点没褪尽的红,眼神里带着点期待,像藏了颗星星。
“颜颜,柒哥到楼下啦!”温雅在门外喊她,声音里裹着笑意。
苏兮颜拿起帆布包,里面放着手机、纸巾,还有她提前画好的几张花艺草图——她想着,万一顾墨柒没时间,她也好自己跟周经理沟通。她走到门口,手指搭在门把手上,又顿了顿,才轻轻拧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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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亦楠冲她挤眉弄眼,做了个“加油”的手势:“颜颜,争取把柒哥拿下!回来给你庆功!”被温雅一巴掌拍在背上,“别教坏颜颜!”
下楼时,楼梯的台阶被阳光晒得暖暖的。苏兮颜一步一步走下去,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回荡,和心跳声重合在一起。
顾墨柒的车就停在楼下的梧桐树下。黑色的宾利,车身擦得一尘不染,在阳光下泛着低调的光,像块被打磨过的黑曜石。他倚在车边,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骨节分明。他手里拿着本杂志,似乎在翻看,听到脚步声,他抬眸看过来,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像春风拂过湖面,漾开极浅的涟漪,才开口:“准备好了吗?”
“嗯。”苏兮颜走到他面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可指尖还是忍不住蜷缩起来。
顾墨柒为她拉开车门,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顿了一下。那触感很轻,像羽毛落在皮肤上,却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苏兮颜的指尖瞬间麻了一下。她赶紧坐进车里,脸颊有些发烫,只能转头看向窗外,假装在看路边的风景。
车里放着舒缓的钢琴曲,是德彪西的《月光》,旋律像流水一样漫过车厢。空调温度刚好,出风口飘出淡淡的雪松味,是顾墨柒身上常用的香水味。顾墨柒发动车子时,轻声问:“喜欢这个音乐吗?如果不喜欢,我可以换。”
“不用,挺好的。”苏兮颜摇摇头,目光看向窗外。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阳光透过叶隙落在地上,像撒了一地的碎金,随着车子的移动,那些光斑也跟着晃动,像在跳舞。
“上次给你的绿豆糕,还合口味吗?”顾墨柒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目视着前方,方向盘在他手中转动得平稳,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
苏兮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上次他送的绿豆糕。那绿豆糕用浅青色的油纸包着,上面还印着老字号的logo,咬一口,绿豆的绵密混着桂花的香,确实像外婆做的味道。“嗯,很好吃,谢谢你。”
“那家店每周三下午会做限量的桂花味,”他说,目视前方,语气平淡,却让苏兮颜心里暖暖的,像被阳光晒过的被子,“下次我让助理多买几盒。放在冰箱里,想吃的时候拿出来,配着热茶,味道更好。”
“不用麻烦了,太破费了。”苏兮颜有些不好意思。那家老字号的绿豆糕不便宜,而且限量款往往要排很久的队。
“不麻烦。”他侧头看了她一眼,嘴角似乎有极淡的笑意,像水面上的粼光,一闪而过,“能让你想起外婆,就不算破费。”
苏兮颜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总是这样,能精准地戳中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却又表现得那么自然,好像只是随口一提。她想起外婆去世那天,也是这样的初夏,阳光很好,她却觉得浑身发冷,抱着外婆织了一半的毛衣哭了一下午。那之后,她很少在别人面前提起外婆,怕触景生情,也怕显得矫情,可顾墨柒却记住了她随口说的一句话,还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份念想。
一路聊着天,大多是关于订婚礼的细节——温雅喜欢什么颜色的花艺,她说温雅偏爱浅紫色,觉得温柔;盛亦楠想在仪式上唱什么歌,他说盛亦楠练了首《小幸运》,虽然跑调,但每次唱给温雅听,温雅都会笑;苏兮颜一一记在心里,偶尔抬头看顾墨柒一眼,发现他听得很认真,眉头微蹙,像是在思考什么。
他时不时会提出建议:“温雅喜欢的浅紫色绣球花容易蔫,花期太短,换成桔梗吧,花期长,颜色也更柔和,而且花语是‘永恒的爱’,适合订婚礼。”“盛亦楠唱歌跑调,最好提前找个乐队伴奏,钢琴伴奏就行,能掩饰一下,而且温雅不是喜欢钢琴曲吗?”
他的建议总是很中肯,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体贴。苏兮颜忽然想起盛亦楠说的“柒哥喜欢颜颜”,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甜,又有点慌,像踩在棉花上,怕跌下去,又舍不得离开。
到云栖庄园时,刚好三点半。庄园坐落在城郊的湖边,离市区有点远,沿途的风景却越来越开阔,从高楼大厦渐渐变成了绿树和田野。大门是欧式的铁艺栏杆,爬满了蔷薇花,粉的、白的、浅红的,开得热热闹闹,空气里都带着花香,甜丝丝的。
负责人已经在门口等了,是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肚子微微隆起,脸上带着和气的笑,看到顾墨柒就笑着迎上来,伸出手:“墨柒,好久不见。上次你说的合作项目,我们老板还一直念叨着呢。”
“周哥,”顾墨柒和他握了握手,语气比平时温和些,“介绍一下,这是苏兮颜,我朋友。今天就是陪她来看看订婚礼场地。”
“这位就是苏小姐吧?真漂亮。”周经理笑着看向苏兮颜,眼神里带着真诚的赞叹,“墨柒早就跟我打过招呼了,说要给朋友办订婚礼,必须安排最好的场地。你们看,就是前面那片临湖的草坪,视野绝了,天气好的时候能看见湖对面的山,像水墨画一样。”
苏兮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瞬间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大片的绿色草坪像铺展开的地毯,草叶被修剪得整整齐齐,还带着刚割过的青草香,一直延伸到湖边。湖面上波光粼粼,阳光洒在水面上,像撒了把碎钻,远处的山轮廓朦胧,真的像水墨画一样。
草坪中间有一个白色的木质舞台,旁边已经搭好了架子,准备挂气球和纱幔。几个工人正在调试音响,隐约有音乐声飘过来,是首轻快的民谣。
“这里真好看。”苏兮颜由衷地赞叹,她想象着温雅穿着白色礼服站在舞台上的样子,盛亦楠牵着她的手,身后是湖光山色,一定很美。
“是吧?”周经理得意地笑了,像炫耀自家宝贝似的,“很多新人都指定要这片场地呢。对了,你们想在舞台背景上放什么?婚纱照?还是字母灯?现在流行用新人名字的首字母做灯牌,晚上亮起来特别好看。”
“温雅说想放他们从小到大的合照。”苏兮颜说,“从高中时的校服照片,到大学时的毕业照,还有他们创业时在出租屋里拍的照片,她说这样有纪念意义。”
“这个好,有纪念意义。”周经理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记下来,“我让人准备个大屏幕,到时候循环播放照片。屏幕用白色的边框,周围再缠上些铃兰,肯定好看。对了,甜品台就放那边吧,临湖,拍照好看,而且离宾客席不远,拿取方便。”他指了指舞台左侧的位置,那里有棵大柳树,树荫正好能遮住午后的阳光。
顾墨柒站在旁边,看着苏兮颜和周经理讨论细节,没怎么说话,却在周经理提到甜品台时,补充了一句:“甜品台旁边放两个冰柜,天气热,奶油容易化。再备几个保温箱,万一有剩余的甜品,方便打包带走。”
周经理立刻记下来:“墨柒考虑得就是周到。还有吗?”
“照片播放时配点轻音乐,”顾墨柒又说,“温雅喜欢的钢琴曲就行,别放太吵的歌,她胆子小,怕吵。”
他好像对温雅和盛亦楠的喜好了如指掌,苏兮颜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温雅喜欢钢琴曲?”她记得温雅确实喜欢,但好像没在顾墨柒面前提过。
“上次一起吃饭,餐厅放钢琴曲,她跟着哼了一路。”顾墨柒淡淡地说,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她哼的是《致爱丽丝》,手指还在桌布上敲着节拍,很投入。”
苏兮颜心里微动。那是上个月的事了,盛亦楠请大家吃饭,庆祝他接到第一个大订单,温雅确实哼了歌,但声音很小,只有坐在她旁边的苏兮颜听到了。没想到顾墨柒也注意到了,他连这种小事都记得。
敲定好场地细节,周经理又带他们去看休息室,说可以用来给新娘换衣服、招待亲友。休息室是间带阳台的小木屋,里面放着沙发和梳妆台,墙上挂着几幅风景画,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地板上,暖洋洋的。
“这里不错,”苏兮颜走到阳台上,阳台正对着湖边,能看到刚才的草坪,“温雅在这里换衣服,肯定心情很好。”
“喜欢的话,还可以在这里放些鲜花。”周经理说,“你们想放什么花?玫瑰?百合?”
“温雅喜欢小雏菊,”苏兮颜说,“她说小雏菊像星星,看着就开心。”
“行,到时候我让人在窗台摆一排小雏菊。”周经理笑着说。
路过花园时,苏兮颜看到一丛铃兰,白色的小花垂着,像一串串小铃铛,藏在绿叶里,不显眼,却很香。她脚步顿了顿,蹲下身,轻轻碰了碰花瓣,花瓣很软,带着点露水的湿意。
“铃兰真好看。”她忍不住说,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些小花。
“你喜欢?”顾墨柒问,他站在她身后,阴影落在她身上,挡住了刺眼的阳光。
“嗯,”苏兮颜点点头,眼里带着点怀念,“小时候外婆家的院子里种了很多,她说铃兰代表幸福归来。每年春天开花的时候,她都会摘几朵插在玻璃瓶里,放在我的书桌上。”
顾墨柒没说话,拿出手机,低头按了几下,像是在发消息。苏兮颜没注意,还在跟周经理说:“订婚礼上的花艺,能不能加一些铃兰?不用太多,点缀一下就行。比如在舞台的角落放几盆,或者在宾客的餐盘上放一朵,小巧又好看。”
“当然可以!”周经理笑着说,他刚收到顾墨柒的消息,说要在所有花艺里加铃兰,费用他来出。“墨柒刚跟我说了,要把所有花艺里都加铃兰,费用他包了。苏小姐你放心,我一定让花艺师弄得漂漂亮亮的。”
苏兮颜愣住了,转头看向顾墨柒,他却避开了她的目光,看向湖面,语气平静,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就当是我给温雅和盛亦楠的贺礼。他们结婚,总该送点像样的东西。”
明明知道这是借口——哪有送贺礼送得这么“精准”,刚好是她喜欢的花——苏兮颜心里却还是泛起一阵暖意。她看着他的侧脸,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竟觉得他平日里冷硬的轮廓柔和了许多,像被春风融化的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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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庄园出来时,已经五点多了。夕阳把湖面染成了金色,连带着天空都变成了暖橙色。顾墨柒开车送她回去,车里没放音乐,只有两人偶尔的交谈声,却不觉得尴尬,反而有种很舒服的安静。
快到小区门口时,苏兮颜想起郑琦然的事,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那个……郑琦然,你认识她吗?”她问得很轻,像怕触碰到什么敏感的话题。
顾墨柒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一下,指节微微收紧,才开口:“不算认识,只在盛家的聚会上见过一次。”他的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但苏兮颜能感觉到,他对这个名字有些抵触。
“她……她说喜欢你?”苏兮颜的声音有点小,像怕惊扰了什么,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帆布包的带子。
顾墨柒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很认真,像在确认什么,他沉默了几秒,才说:“我对她没兴趣。而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苏兮颜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连呼吸都停了半秒。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低下头,盯着自己交握的手指,指尖微微发颤,声音细若蚊蚋:“哦。”
“你想知道是谁吗?”顾墨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像春风吹过湖面,漾开一圈圈涟漪。
苏兮颜的心跳更快了,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没说话,却悄悄竖起了耳朵,连窗外的风声都听不见了,只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顾墨柒熄了火,侧过身看着她。夕阳透过车窗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鼻梁的轮廓被勾勒得愈发清晰,连带着睫毛的影子都像被镀了层金边。他沉默了几秒,车厢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有仪表盘上的时间在安静地跳动,“咔哒”一声,像敲在心上。
他终于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认真,像把细碎的星光揉进了话语里:“那个人,喜欢铃兰,说铃兰代表幸福归来;喜欢吃城南的绿豆糕,尤其是桂花味的,说能想起外婆的味道;说话时会轻轻咬下唇,像在斟酌词句;紧张时耳尖会发红,像被夕阳染过的云霞。”
每说一句,他的目光就深一分,最后落在她脸上,像落满了星光。
苏兮颜猛地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不再是平静无波的湖面,而是有细碎的光在闪烁,像揉碎了的银河,亮得让她移不开眼。她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影子倒映在他瞳孔里,小小的,带着点慌乱,却又无比清晰。
“苏兮颜,”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每个字都像带着温度,“我喜欢的人,是你。”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静止了。苏兮颜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比刚才车子驶过桥面的震动还要剧烈。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指尖攥着帆布包的带子,指节都有些发白,连呼吸都忘了该怎么调整。
顾墨柒没逼她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黑色的丝绒泛着柔和的光,他把盒子轻轻放在她手心里,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暖得让人心颤。“这个给你。”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她,“不用现在给我答案,你可以慢慢想。想多久都没关系。”
苏兮颜的指尖有些颤抖,她低头看着手心里的盒子,盒子不大,刚好能被她拢在掌心。她犹豫了几秒,轻轻打开——里面是一枚小巧的银戒指,戒圈细细的,打磨得很光滑,戒指顶端镶嵌着一颗小小的铃兰花造型的蓝宝石,花瓣的纹路都雕刻得清清楚楚,在夕阳下泛着温柔的光,像把一整个春天的铃兰都缩成了这枚小小的戒指。
“这是……”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
“上次去庄园看到铃兰,就让人定做了。”顾墨柒看着她,眼神里的认真几乎要溢出来,“设计师说,蓝宝石的颜色最像铃兰花瓣上的晨露。如果你愿意,等盛亦楠和温雅的订婚礼结束,我们可以像他们一样,慢慢来。从一起去吃绿豆糕开始,或者去你外婆家的院子看看——如果还在的话。”
他连“慢慢来”的细节都想好了,像在规划一幅关于未来的画,而画里有她。苏兮颜把戒指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却好像能感受到他的温度,从指尖一直暖到心底。她抬起头,看着顾墨柒的眼睛,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睛里,此刻写满了期待,像个等着糖吃的孩子。
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顾墨柒,我……”
“不用说了。”他打断她,嘴角扬起一抹极浅的笑意,像冰雪初融时的第一缕阳光,“我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告诉我。上去吧,温雅他们该等急了,刚才盛亦楠还发消息问你是不是被我‘拐跑了’。”
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果然有盛亦楠发来的消息:“柒哥,颜颜还在你车上吗?她再不回来,温雅就要带着擀面杖下去‘救’人了!”后面还跟了个龇牙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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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兮颜被逗笑了,心里的紧张消散了不少。她点点头,推开车门下车,脚刚落地,又想起什么,回头看向车里的顾墨柒:“那……订婚礼那天,你会来吧?”
“当然。”顾墨柒看着她,“我还要看着你给我答案呢。”
苏兮颜的耳尖又红了,她朝他挥了挥手,转身跑进了楼道。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声亮起,暖黄色的光落在她身上,像裹了层棉花。她摸着口袋里的丝绒盒子,戒指的棱角隔着布料硌着掌心,却一点都不觉得疼,反而有种踏实的感觉。
走到三楼时,她停住脚步,从楼梯间的窗户往下看——顾墨柒的车还停在梧桐树下,他没有立刻走,而是坐在车里,目光好像正朝着她的方向。看到她在看他,他还朝她挥了挥手。苏兮颜的心跳又漏了一拍,赶紧缩回脑袋,快步往温雅家跑。
刚走到门口,门就开了,温雅探出头,眼睛亮晶晶的:“你可算回来了!盛亦楠说你被柒哥‘扣’住了,我正准备下去‘谈判’呢!”
“就你贫。”苏兮颜笑着推了她一把,走进客厅。
盛亦楠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个草莓蛋糕,见她进来,立刻把蛋糕举起来:“颜颜,快尝尝!我特意给你留的,上面的草莓都是最大的!”
“你们吃吧,我不饿。”苏兮颜摆摆手,目光落在客厅中央——温雅正穿着订婚礼服,站在镜子前比划。白色的缎面礼服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腰侧的碎钻随着动作闪烁,像落了片星星。
“你看我这礼服怎么样?”温雅转了个圈,裙摆扬起好看的弧度,“刚才盛亦楠说像婚纱,其实我觉得订婚礼穿这个刚好,不会太夸张,又有点仪式感。”
“好看,特别好看。”苏兮颜由衷地说,“盛亦楠没骗你,真的像仙女。”
“那是,我媳妇穿什么都好看!”盛亦楠凑到温雅身边,伸手想抱她,被温雅躲开,“别碰我,礼服刚熨好,别弄皱了。”
苏兮颜看着他们打打闹闹,心里暖暖的。她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起桌上的流程表,假装在看,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温雅正偷偷朝她使眼色,还冲盛亦楠努了努嘴。
盛亦楠立刻心领神会,清了清嗓子:“颜颜,你跟柒哥去庄园,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吧?比如……他有没有对你动手动脚?有的话跟我说,我去帮你‘揍’他!”
“盛亦楠你能不能盼点好的?”温雅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我是想问,柒哥有没有跟你说订婚礼的细节?比如乐队选得怎么样了?他说要找个靠谱的乐队,别到时候掉链子。”
“说了,”苏兮颜点点头,把刚才和周经理敲定的细节一一说出来,“乐队定了‘晚风’,就是上次在音乐节上很火的那个组合,他们擅长弹钢琴,温雅应该会喜欢。花艺也定了,以桔梗为主,加了铃兰点缀,周经理说铃兰明天会从荷兰空运过来,保证新鲜。”
“铃兰?”温雅愣了一下,随即促狭地笑了,“柒哥特意让加的吧?我可记得你最喜欢铃兰。”
苏兮颜的脸有点红,没承认也没否认:“是我提的,觉得铃兰好看,而且寓意好。”
“对对对,寓意好!”盛亦楠赶紧帮腔,“幸福归来嘛!颜颜你放心,订婚礼那天肯定能看到成片的铃兰,比庄园里的还好看!”
聊了会儿订婚礼的事,温雅要去把礼服挂起来,盛亦楠自告奋勇要帮忙,结果刚碰到裙摆就被温雅赶去洗碗了。客厅里只剩下苏兮颜一个人,她拿出那个丝绒盒子,轻轻打开。
戒指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蓝宝石像裹了层星光,铃兰的花瓣纹路清晰可见。她把戒指套在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好,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却好像能感受到顾墨柒的体温,从指尖一直蔓延到心脏。
她想起顾墨柒说“我喜欢的人是你”时的眼神,想起他为温雅和盛亦楠考虑的那些细节,想起他记得她随口说的每一句话。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会把对方的小事当成大事,把对方的喜好刻进心里。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灯亮了,橘黄色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戒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苏兮颜把戒指摘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回盒子里,揣进帆布包最里层。
她知道,自己心里的答案早就明确了。不是因为那枚戒指,也不是因为他的告白,而是从他记得她喜欢绿豆糕开始,从他把铃兰加进订婚礼花艺开始,从他说“慢慢来”开始——她愿意和他一起,把“慢慢来”变成“一直走”。
“颜颜,盛亦楠把碗洗碎了,你快过来帮忙收拾!”温雅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带着点无奈的笑意。
“来了!”苏兮颜应了一声,把帆布包放好,起身往厨房走。
厨房的灯亮堂堂的,盛亦楠正蹲在地上捡碎瓷片,嘴里还嘟囔着:“这碗太滑了,不怪我……”温雅站在旁边,手里拿着扫帚,脸上却带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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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兮颜走过去,拿起垃圾桶:“小心点,别割到手。”
“还是颜颜心疼我!”盛亦楠趁机抱怨,“温雅就知道骂我。”
“我不骂你骂谁?”温雅瞪了他一眼,又看向苏兮颜,“对了,订婚礼那天,你穿什么衣服?我给你准备了条新裙子,鹅黄色的,特别衬你肤色。”
“不用啦,我自己有衣服。”苏兮颜笑着说。
“那可不行!”温雅不依,“订婚礼是大事,你必须穿得漂漂亮亮的。而且……”她凑近苏兮颜耳边,压低声音,“柒哥肯定也希望看到你穿得好看点。”
苏兮颜的耳尖又红了,她轻轻推了温雅一把:“别再说了!”
盛亦楠凑过来:“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说你是个‘洗碗杀手’!”温雅笑着把扫帚塞给他,“快去把地上的水拖干净,不然晚上不准上床睡觉!”
盛亦楠哀嚎着接过扫帚,却还是乖乖地去拖地了。厨房里的水龙头滴着水,“滴答”“滴答”地落在水池里,混着三人的笑声,像首轻快的歌。
苏兮颜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她知道,不管是温雅和盛亦楠的订婚礼,还是她和顾墨柒的“慢慢来”,都是幸福的开始。
窗外的月亮升起来了,像枚银色的铃兰,挂在深蓝色的天上。苏兮颜看着月亮,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幸福归来的铃兰,好像真的要开了。而这一次,她会牢牢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