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潮汐将尽时,我要杀了你 >  第166章 血烙

子时的更漏声刚刚响过,紫宸殿西暖阁内烛火通明。萧景琰指尖抚过金盘中的烙铁——这是按皇室古法制成的火焰蟠龙纹,与他腰间玉佩的图案一模一样,只是尺寸小了许多,正好能覆盖明尘锁骨下方那片肌肤。

"陛下..."明尘跪坐在蒲团上,素白僧衣褪至腰间,露出瘦削的上身。那些皮下蠕动的蛊纹已经蔓延至心口,在烛光下显得格外骇人。

萧景琰虽看不见,却能通过触摸感知到明尘身体的颤抖。他蘸了清水擦拭那片肌肤,指尖依次抚过火焰蟠龙烙印和那个尚未痊愈的"琰"字刻痕。

"怕?"萧景琰将烙铁放入炭盆,火焰顿时窜高三分。

明尘摇头,白发垂落肩头:"只是担心...若失败..."

"不会失败。"萧景琰截断他的话,"慧明大师说过,这烙印蕴含皇室血脉之力,专克北境邪术。"

炭火噼啪作响,烙铁渐渐泛红。萧景琰取出一把金刀,在自己掌心划开一道口子,让鲜血滴入一碗清酒中。

"喝下去。"他将酒碗递给明尘,"朕的血能增强烙印效力。"

明尘双手接过酒碗,却没有立即饮下。他凝视着碗中淡红色的液体,睫毛轻颤:"陛下贵为天子,岂可..."

"朕让你喝。"萧景琰捏住他的下巴,"这是圣旨。"

明尘闭眼将血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几滴液体顺着脖颈滑下,在锁骨凹陷处积成一小汪。萧景琰俯身舔去那点湿润,舌尖尝到铁锈味与酒香的混合。

"准备好了?"

明尘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请陛下...赐印。"

萧景琰从炭盆中取出烧红的烙铁。即便看不见,他也能感受到那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左手抚上明尘的锁骨定位,右手稳稳将烙铁压下。

"唔——!"

皮肉烧灼的声响伴随着明尘压抑的痛呼。他的身体剧烈颤抖,却不敢躲闪,十指深深掐入自己大腿。一股奇异的焦香弥漫在室内,混合着檀香与药草的气息,形成一种近乎神圣的氛围。

萧景琰迅速移开烙铁,将准备好的药膏敷在新伤处。明尘已经痛得意识模糊,整个人向前倾倒,额头抵在萧景琰肩上,冷汗浸透了两人相贴的衣衫。

"忍一忍。"萧景琰单手搂住他,另一只手继续涂抹药膏,"快好了。"

新的烙印完美连接了原有的火焰蟠龙与"琰"字刻痕,形成一个完整的图案。随着药膏渗入,那些皮下蠕动的蛊纹像是遇到天敌般急速后退,最终蜷缩在明尘后腰处,不再动弹。

"如何?"

明尘的呼吸渐渐平稳:"不...不疼了..."

萧景琰抚过他背上的蛊纹,确认它们确实停止了活动,这才松了口气。明尘整个人软在他怀中,像是被抽走了全身骨头,唯有心脏跳动的力度透过胸膛传来,强而有力。

"陛下..."明尘突然抓住他的衣袖,"我...我有事相告..."

萧景琰将他抱到榻上,用湿布擦拭他身上的汗水:"说。"

"关于我的身世..."明尘眼神涣散,显然仍处在半昏迷状态,"玉将军...并非我生父..."

萧景琰的手顿了顿:"继续。"

"我是...先帝与玉夫人的..."明尘的声音越来越低,"所以那场大火...二皇子要杀的不只是皇后...还有我..."

萧景琰脑中轰然作响。若明尘所言属实,他们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难怪明尘对宫中布局如此熟悉,难怪他手腕上会有皇室处置重犯的烙印——那不是给外臣用的,而是专门惩戒皇室成员的标记。

"为何现在才说?"萧景琰声音发紧。

明尘虚弱地笑了:"说了...陛下就不会...碰我了..."

萧景琰胸口如遭重击。确实,若早知此事,他绝不会与明尘发展出这等关系。但现在...

"傻子。"他俯身吻住明尘干裂的唇,"你以为这能改变什么?"

明尘在他唇下颤抖:"陛下..."

"无论你是玉麟还是别的什么人,"萧景琰抵着他的额头,"在朕这里,你永远只是明尘。"

明尘突然哽咽,泪水浸湿了萧景琰的指尖。这是萧景琰第一次见他哭,那些泪水滚烫得像熔化的铅,一滴一滴烙在皮肤上。

"睡吧。"萧景琰将他搂紧,"明日还有早朝。"

——

寅时三刻,萧景琰被一阵异动惊醒。怀中的明尘体温高得吓人,正在无意识地扭动,口中呓语不断。萧景琰摸上他的额头,触手滚烫,却不见汗液。

"明尘?"

没有回应。明尘似乎陷入了某种幻境,双手在空中抓挠,像是要抵挡什么看不见的敌人。萧景琰立刻唤人传御医,同时用湿布不断擦拭明尘的身体。

"陛下..."明尘突然睁眼,瞳孔扩张到极致,"他来了..."

"谁?"

"墨玄..."明尘挣扎着要起身,"他在...召唤蛊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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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琰强行按住他:"烙印已经完成,他控制不了你。"

"不..."明尘痛苦地蜷缩起来,"他换了方式...不是控制...是毁灭..."

张御医匆匆赶到,诊脉后脸色大变:"陛下,国师体内蛊虫正在释放毒素!若非有烙印压制,恐怕已经..."

"解法?"

"需要找到母蛊。"张御医冷汗涔涔,"通常...在下蛊者体内。"

萧景琰面色阴沉如水。他早该想到墨玄不会轻易放弃。那老狐狸白日在朝堂上吃了瘪,定会另寻他法加害明尘。

"备轿。"萧景琰冷声道,"朕要亲临驿馆。"

"陛下!"张御医惊呼,"夜深人静,若那妖人..."

"朕自有分寸。"

萧景琰换上便装,腰间佩了软剑。临走前,他俯身在明尘耳边低语:"撑住,等朕回来。"

明尘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却仍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袖,力道大得惊人。萧景琰不得不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最后在那泛白的指尖落下一吻。

"若朕有闪失,"他对张御医道,"立刻送国师去相国寺,找慧明大师。"

——

驿馆笼罩在诡异的寂静中。萧景琰带着一队精锐暗卫悄然潜入,却发现本该戒备森严的北境使团驻地竟空无一人,唯有中央主屋内亮着灯。

"陛下小心。"暗卫首领低声道,"恐有埋伏。"

萧景琰冷笑:"朕倒要看看,什么埋伏能困住真龙天子。"

他独自推门而入,屋内烛火通明,墨玄正坐在桌前自斟自饮,仿佛等候多时。见到萧景琰,他并不惊讶,反而露出一个令人不适的笑容。

"陛下深夜造访,老臣受宠若惊。"

萧景琰懒得周旋:"解药。"

"什么解药?"墨玄故作茫然,"老臣不明白..."

"明尘体内的蛊毒。"萧景琰一字一顿,"立刻解除,否则..."

"否则如何?"墨玄轻笑,"杀了我?那您的国师也会立刻毒发身亡。这蛊名为'同命’,母蛊在我体内,子蛊在他体内。我若死,他必不能活。"

萧景琰握剑的手青筋暴起:"你想要什么?"

墨玄倒了一杯酒推过来:"陛下爽快。老臣所求不多——只要您交出玉麟,北境立刻退兵,永不再犯。"

"他已经不是玉麟了。"萧景琰冷声道,"现在是朕的国师。"

"是吗?"墨玄突然拍手,内室帘幕掀起,走出一个少年。

萧景琰虽看不见,却能听到轻盈的脚步声和清脆的铃铛声。那少年走到近前,身上散发着与明尘相似的檀香。

"摸摸看。"墨玄蛊惑道,"和您的国师像不像?"

萧景琰没有动。他能感觉到少年呼吸的频率,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刻意模仿的草药气息——但缺少了明尘独有的那种苦涩与甘甜交织的味道。

"赝品。"

墨玄不以为忤:"但这赝品健康完整,不会突然咳血,不会发狂伤人,更不会..."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与陛下有血缘之嫌。"

萧景琰瞳孔骤缩:"你知道?"

"玉麟殿下的身世,老臣一清二楚。"墨玄笑道,"先帝与玉夫人的风流韵事,当年知道的人可不少。陛下若执意留他在身边,恐怕..."

"恐怕什么?"

"恐怕有损圣誉啊。"墨玄叹息,"兄弟相奸,可是要写入史书的。"

萧景琰突然拔剑,剑尖直指墨玄咽喉:"朕最后问一次,解药交是不交?"

墨玄面不改色:"陛下杀了我,明日满朝文武都会知道国师的真实身份。您猜,那些言官会如何上书?天下人会如何议论?"

剑尖微微颤抖。萧景琰不得不承认墨玄掐住了他的死穴——他可以不在乎名声,但不能不顾及明尘的感受。若身世曝光,明尘将面临怎样的非议与羞辱?

"你要怎样才肯守口如瓶?"

墨玄露出胜利的笑容:"很简单。三日后北境使团离京,让玉麟殿下随行。我保证他的身份永远不会泄露,而且..."他指了指那个少年,"我会留下这个替身,足够以假乱真。"

萧景琰收剑入鞘:"朕考虑考虑。"

"陛下明智。"墨玄躬身,"不过提醒您,国师体内的毒素撑不过三日。时间一到,若无解药,大罗金仙也难救。"

——

回宫路上,萧景琰面色阴沉如水。暗卫首领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忍不住道:"陛下,不如让属下..."

"不可。"萧景琰摇头,"那老狐狸定有后手。"

"难道真要交出国师?"

萧景琰冷笑:"朕的东西,从来不给别人。"

紫宸殿内,明尘的状况更加糟糕。他蜷缩在榻上,新烙的印记周围泛起不正常的青紫色,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萧景琰将他抱起,发现他轻得像片羽毛。

"明尘,听得见朕说话吗?"

没有回应。萧景琰将耳朵贴在他胸前,心跳慢得令人心惊。那些原本退缩的蛊纹又开始蠢蠢欲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心脏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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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张御医跪在一旁,"国师恐怕...撑不到天亮了..."

萧景琰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不能失去明尘,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但若顺从墨玄的要求,明尘必定生不如死;若强行留下他,又无法解除蛊毒...

"都退下。"

待殿内只剩他们二人,萧景琰脱去外袍,将明尘紧紧搂在怀中。他抚摸着那个新烙的印记,突然想起慧明大师说过的话——"以血为引,心意相通"。

没有犹豫,萧景琰咬破手腕,将鲜血滴在烙印上。殷红的血珠渗入灼伤的皮肤,发出轻微的"嘶嘶"声。明尘在昏迷中呻吟一声,身体微微抽搐。

"听着,"萧景琰在他耳边低语,"朕不许你死。这是圣旨,抗旨可是要诛九族的。"

明尘的睫毛颤了颤,似乎听到了他的话。萧景琰继续将鲜血涂抹在烙印上,同时念诵着一段古老的咒文——这是他从皇室秘典中学来的,据说能激发血脉相连者之间的感应。

"朕知道你能听见。"萧景琰的声音越来越低,"记住,你是朕的人。生死都不能离开。"

奇迹般地,明尘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那些蔓延的蛊纹停止了前进,甚至略有退缩。萧景琰疲惫地闭上眼,仍紧紧抱着明尘不放。

"陛下..."明尘微弱的声音突然响起,"您...流血了..."

萧景琰猛地睁大眼:"你醒了?"

明尘虚弱地抬手,抚上他流血的手腕:"不值得..."

"闭嘴。"萧景琰将他的手按回胸口,"朕说值得就值得。"

明尘的指尖在他心口画圈,像是在描绘什么图案:"墨玄...提出了条件?"

萧景琰不答,只是更用力地抱住他。明尘却轻轻笑了:"陛下...不会答应..."

"你知道?"

"因为..."明尘的声音越来越轻,"陛下和我一样...都是疯子..."

萧景琰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传递到明尘身上。是的,他们都是疯子——一个宁死不放,一个宁死不逃。这种扭曲的羁绊,外人怎能理解?

"睡吧。"萧景琰吻了吻他的白发,"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窗外,东方已现鱼肚白。那个与明尘容貌相似的少年被安置在偏殿,而驿馆中的墨玄正对着铜镜露出阴冷的笑容。镜中映出的不只是他的脸,还有背后墙上挂着的一幅画——画中是十三年前的玉麟殿,火焰正吞噬着华丽的宫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