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潮汐将尽时,我要杀了你 >  第165章 宫墙菩提

紫宸殿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石地面上投下斑驳光影。萧景琰睁开眼,眼前仍是一片漆黑——自从服下九转还魂丹已过去一个月,他的视力没有丝毫恢复的迹象。

"明尘?"他伸手探向身侧,却只摸到冰凉的锦被。

"陛下醒了?"

声音从殿角传来,萧景琰循声转头。布料摩挲的轻响,接着是木钵与银匙相碰的清脆声。药香混着檀香飘来,明尘的脚步声比常人轻得多,像猫儿踏过积雪。

"为何不在榻上?"萧景琰撑起身子。

"寅时咳得厉害,怕扰了陛下清梦。"一只微凉的手扶住他的后背,将软枕垫在他腰间,"该用药了。"

药匙抵在唇边,萧景琰皱眉别开脸:"先告诉朕,今日是什么天色?"

"晴空万里,有薄云。"明尘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东窗外的海棠开了七分,南墙角那株老梅终于落尽了最后一片花瓣。"

萧景琰在脑海中描绘着这番景象,喉结滚动:"过来。"

一阵衣料窸窣声后,微凉的指尖抚上他的太阳穴。明尘身上总带着药香与檀香混杂的气息,像是寺庙与医馆的结合体。

"朕看不见,你就敢欺君了?"萧景琰扣住那只手腕,"谁准你离朕这么远?"

明尘的脉搏在他掌心下加快:"陛下,天亮了..."

"所以?"

"朝臣们..."

"让他们等着。"萧景琰手上用力,将人拽到榻上。明尘轻呼一声,药钵差点打翻,被萧景琰稳稳接住放在一旁。

触碰到的身体比一月前丰润了些,但依旧单薄。萧景琰抚过明尘的脊背,能清晰摸到肋骨的轮廓。那截脖颈纤细得仿佛稍用力就会折断,让他想起自己曾经如何轻易将这人禁锢在怀。

"咳血了吗?"

"只一点。"明尘试图躲避他的检查,"不碍事..."

萧景琰突然掐住他的下巴,拇指撬开齿关。这个动作太过熟练,明尘还未来得及反应,指尖已经探入口腔,抚过牙龈与上颚。

"陛下!"明尘挣脱开来,声音发颤。

"撒谎。"萧景琰抹去指尖的血丝,"药苦吗?"

明尘沉默片刻:"...苦。"

"知道苦就好。"萧景琰端起药钵一饮而尽,随即俯身封住他的唇。苦涩的药汁在唇齿间渡过去,明尘挣扎了一下,最终顺从地咽下。

分开时,两人气息都不稳。萧景琰抚过明尘泛红的眼尾:"从今日起,你喝什么,朕喝什么。你若再敢把药倒掉..."

"陛下如何知晓?"明尘愕然。

萧景琰低笑:"你以为朕看不见就不知道?这殿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在替朕看着你。"

——

辰时三刻,萧景琰端坐在龙椅上接受朝拜。明尘静立在他身侧,白发用一根素白玉簪挽起,身着御赐的月白色国师袍服,广袖垂落如云。

"陛下,北境使节团已至驿馆。"礼部尚书出列禀报,"其首领请求明日觐见,称有要事相商。"

萧景琰指尖轻叩扶手:"使节何人?"

"自称姓墨,是北境王庭新任的大祭司。"

明尘的呼吸微不可察地一滞。萧景琰没有转头,只是将手向后伸去,准确握住了明尘冰凉的手指。

"准了。"他淡淡道,"另,传朕旨意,即日起国师居所移至紫宸殿西暖阁,一应起居与朕同步。"

朝堂上一片哗然。御史大夫立刻出列:"陛下!这于礼不合!国师虽身份尊贵,毕竟是外男,怎能..."

"爱卿眼睛不好?"萧景琰冷笑,"国师是出家人,算什么外男?"

"可..."

"再有多言者,去岭南陪刘御史种荔枝。"

殿内霎时寂静。明尘的手指在他掌心轻颤,像只被困的蝴蝶。

退朝后,萧景琰屏退左右,只留明尘在殿。他循着呼吸声走向殿角,将人困在龙柱与自己之间。

"那个墨祭司,你认识?"

明尘的吐息拂在他颈侧:"...不认识。"

"说谎。"萧景琰咬住他的耳垂,"你的心跳变快了。"

明尘偏头躲闪:"陛下,这是大白天..."

"所以晚上就可以?"萧景琰低笑,随即正色,"那人是谁?"

沉默良久,明尘终于开口:"墨玄,北境秘术大师。十三年前...曾为二皇子座上宾。"

萧景琰瞳孔微缩。二皇子的党羽大多已被清算,但这墨玄因常年居於北境,逃过一劫。

"他来做什么?"

"不知。"明尘声音渐低,"但他的秘术...能操控人心。陛下务必小心。"

萧景琰摩挲着他腕上的火焰蟠龙烙印:"你怕他?"

"我怕..."明尘深吸一口气,"他认出我。"

"认出又如何?"萧景琰捏住他的下巴,"你现在是朕的国师,谁敢动你?"

明尘没有回答,但萧景琰能感觉到他的不安。这种不安在午后的御花园漫步时达到了顶点——明尘突然甩开他的手,将萧景琰猛地推开。

"小心!"

破空声擦着耳际掠过,一支黑羽箭深深插入身后树干。侍卫们立刻将两人团团围住,但刺客已消失在假山之后。

"追!"禁军统领厉声喝道。

萧景琰却只关心明尘的状况。他摸到明尘剧烈起伏的胸口,发现对方全身紧绷如弓弦。

"没事了。"他安抚道,"有朕在。"

明尘突然抓住他的前襟,力道大得惊人:"回宫...立刻..."

萧景琰敏锐地察觉到明尘状态不对——他的呼吸过于急促,皮肤滚烫,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这是明尘体内毒素受刺激时的反应。

回到紫宸殿,明尘的状况愈发糟糕。他蜷缩在榻上,十指深深掐入自己手臂,鲜血顺着手腕滴落。萧景琰强行掰开他的手指,将人紧紧箍在怀中。

"传御医!"

"不..."明尘挣扎着,"别让人...看见..."

萧景琰挥手屏退所有宫人,亲自为明尘处理伤口。当解开僧袍时,他触到明尘背上有异——原本光滑的皮肤上凸起无数细小的纹路,像是皮下有虫子在蠕动。

"这是..."

"墨玄的...蛊。"明尘咬破了下唇,"感应到...旧主..."

萧景琰心头一震。他早该想到,明尘体内除了毒素,还有别的什么。难怪那些红色药丸能暂时压制症状,却无法根治。

"他给你下的蛊?什么时候?"

"玉麟殿...大火..."明尘在他怀中痉挛,"他当时...是二皇子的...术师..."

萧景琰将人搂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阻止那些蛊虫的躁动。明尘的痛苦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才渐渐平息,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白发湿漉漉地贴在惨白的脸上。

"为何不早说?"萧景琰用布巾擦拭他额头的冷汗。

明尘虚弱地摇头:"说了...也无解..."

"朕是皇帝。"萧景琰咬牙,"天下没有朕得不到的东西,也没有朕杀不了的人。"

明尘伸手抚上他的脸,指尖轻触紧闭的眼睑:"陛下已经...为我失去太多..."

萧景琰捉住那只手按在自己心口:"所以你要好好活着,否则朕的这些牺牲,岂不白费?"

——

次日接见北境使节时,萧景琰特意让明尘留在内殿。他虽看不见,却能通过声音和气息判断殿内情形。那个墨玄的声音嘶哑如砂纸磨地,带着令人不适的粘腻感。

"陛下圣安。"墨玄行礼的姿势怪异,像是关节不会弯曲,"北境王特命臣献上珍宝十箱,以求两国永好。"

萧景琰漫不经心地应着,注意力全在内殿的动静上。明尘的呼吸声很轻,但他能听出其中的紧绷。

"听闻陛下新立国师,乃得道高僧。"墨玄突然话锋一转,"不知可否有幸一见?"

"国师身体抱恙。"萧景琰冷声道,"爱卿若无他事,便退下吧。"

墨玄却不死心:"臣略通医术,或可..."

"朕说,退下。"

殿内温度骤降。墨玄终于悻悻告退,但临走时,萧景琰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像是腐烂的花朵混着血腥气。

当夜,明尘再次发病,比前日更加剧烈。他痛苦得将床榻抓出数道痕迹,最后甚至失去理智,一掌将上前查看的御医击飞。萧景琰不得不亲自压制他,手臂上被抓出数道血痕。

"杀了我..."明尘在剧痛中哀求,"陛下...求您..."

萧景琰将他死死按在怀中:"休想。"

这场折磨直到东方泛白才结束。明尘陷入昏睡,萧景琰却毫无睡意。他摸索着检查明尘的身体,发现那些皮下蠕动的纹路已经蔓延到胸口,离心脏只有寸许。

"传张御医。"他声音沙哑,"再派人去相国寺,请慧明大师即刻入宫。"

御医诊视后,面色凝重:"陛下,此蛊名为'噬心',乃北境秘术。中蛊者会逐渐丧失神智,最终沦为下蛊者的傀儡。国师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

"解法?"

"除非下蛊者亲自解除,否则..."御医摇头,"老臣无能。"

萧景琰挥手让人退下,独自坐在明尘榻边。他想起墨玄身上那股腐臭的香气,想起明尘痛苦不堪的模样,心中杀意翻涌。

"陛下..."明尘微弱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萧景琰立刻俯身:"朕在。"

"墨玄...要的是我。"明尘气若游丝,"把我...交出去..."

"闭嘴。"萧景琰捏住他的下巴,"朕宁愿亲手杀了你,也不会将你交给那种人。"

明尘轻笑:"那也好..."

萧景琰怒火中烧,却又不忍发作。他只能将这股怒火转移到别处——次日早朝,他当庭宣布要御驾亲征北境,满朝哗然。

"陛下!两国刚刚缔结和约,岂可..."

"那和约是假的。"萧景琰冷笑,"北境派刺客行凶,又对我国师下毒手,此等大辱,岂能不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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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后,萧景琰回到内殿,发现明尘已经醒了,正靠在窗边晒太阳。白发在阳光下近乎透明,衬得他像个琉璃做的偶人。

"陛下要出征?"明尘转头看他,声音比昨日有力了些。

萧景琰走到他身边,准确无误地抚上他的脸颊:"你偷听?"

"满宫都在传。"明尘将脸贴在他掌心,"陛下不该为我..."

"不是为了你。"萧景琰打断他,"是为了朕的尊严。"

明尘不再争辩,只是轻轻握住他的手腕。萧景琰能感觉到他的体温比往常高,掌心有薄汗。

"慧明大师到了吗?"

"刚到。"明尘引着他的手触摸自己的锁骨下方,"他说...这个烙印或许能压制蛊虫。"

萧景琰抚过那个火焰蟠龙烙印。这是皇室处置重犯的标记,蕴含着某种古老的禁制力量。

"疼吗?"

"不及陛下心疼。"明尘难得开了个玩笑。

萧景琰低笑,随即正色:"慧明还说了什么?"

明尘沉默片刻:"他说...若烙印与'琰'字刻痕相连,或可形成完整禁制。"

萧景琰心头一跳。他摸到明尘锁骨下方那个自己刻的"琰"字,伤口已经结痂,但边缘仍有些红肿。

"那就连起来。"

"但..."明尘声音发颤,"一旦相连,就意味着..."

"意味着你永远是朕的人。"萧景琰接过话头,"生死都不能离开。"

明尘的呼吸急促起来:"陛下..."

"不愿意?"

"不敢愿..."明尘轻声道,"我这般残躯..."

萧景琰直接用唇堵住他的话。这个吻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直到明尘软在他怀中才结束。

"今晚。"萧景琰抵着他的额头,"朕亲自为你完成烙印。"

明尘在他怀中轻颤,像是恐惧,又像是期待。窗外春光正好,一树海棠花瓣飘落,有几片穿过窗棂,落在两人交叠的衣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