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着安全屋的玻璃窗，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叩门。祁夜站在实验台前，盯着离心机里旋转的血液样本——傅九霄的血，深红中泛着不自然的蓝色光晕。
电脑屏幕显示着DNA序列比对结果：傅九霄的基因链上有明显的人工编辑痕迹，而最令人不安的是，这些编辑点与祁夜自己的基因特征高度匹配。
"这不可能..."祁夜的手指悬停在键盘上，后背渗出冷汗。他调出父母的研究笔记，搜索"基因供体"关键词。屏幕上跳出的段落让他胃部绞痛：
"7号实验体展现出与源血98.7%的兼容性...基因表达稳定...可能实现永久性强化..."
源血。他的血。
一阵眩晕袭来，祁夜扶住桌沿。二十年前，父母不仅用傅九霄做了实验，还用了自己儿子的血作为基因模板。这个认知像刀一样剖开他的胸腔，暴露出里面跳动着的、沾满罪恶感的心脏。
"熬夜对皮肤不好。"
傅九霄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祁夜猛地合上笔记本电脑，转身时差点撞到对方胸膛。傅九霄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挺拔，只脸色还有些苍白。他穿着黑色丝质睡袍，领口微敞，露出那个"7"字烙印。
"你应该躺着。"祁夜向后退了半步，"药物代谢还没完成。"
傅九霄却向前一步，伸手抚上祁夜的额头："你在发烧。"
那只手冰凉舒适，祁夜几乎要闭上眼睛。但他很快警醒，拍开傅九霄的手："别转移话题。你早就知道，对不对？关于我们的...基因联系。"
傅九霄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转身走向酒柜："三年前，我黑进林德曼的数据库，发现了匹配报告。"他倒了两杯威士忌，"但那时我不知道'源血'是谁，直到调查你父母时看到了你的医疗记录。"
祁夜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酒精灼烧着喉咙，却无法驱散内心的寒意："所以你知道我是谁，却还让我接近你？"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得多，祁法医。"傅九霄突然逼近，将祁夜困在实验台与自己之间，"或者说，我该叫你'夜魔'？"
空气瞬间凝固。祁夜的指尖滑向袖口的银针，全身肌肉绷紧如弓弦。傅九霄知道。一直都知道。
"放松。"傅九霄轻笑，后退一步摊开双手，"如果我想杀你，你在踏进我办公室的第一天就已经死了。"
"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好奇。"傅九霄打断他，"一个法医为什么要伪装成连环杀手？为什么要接近我？"他的眼神变得锐利，"直到我发现你父母是谁，一切才说得通。"
祁夜的呼吸变得急促。多年的伪装被轻易揭穿，让他既愤怒又莫名解脱："所以你是在玩弄我？看着我像个小丑一样表演？"
"不。"傅九霄的表情突然严肃，"我在等你做出选择。复仇，还是真相。"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两人之间不足一尺的距离。雷声轰鸣中，祁夜几乎要脱口说出那个埋藏多年的仇恨。但下一秒，警报声刺破夜空。
"有人闯入了外围防线。"程武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至少二十人，武装精良。"
傅九霄立刻从抽屉取出两把手枪，扔给祁夜一把："韩峥的人。他们追踪到了冷冻箱数据。"
"不可能。"祁夜熟练地检查弹匣，"我用了三重加密——"
"除非有人出卖了你。"傅九霄拉开保险柜，取出一个金属箱，"拿着这个，从密道走。"
祁夜没接："你呢？"
"我断后。"傅九霄已经开始穿戴防弹衣，"资料比人命重要，你知道的。"
外面的枪声越来越近。祁夜突然抓住傅九霄的手腕："一起走。"
傅九霄怔了一下，随即点头。两人快速穿过书房，傅九霄移开一幅油画，露出后面的密码面板。输入密码后，墙壁无声滑开，露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直通地下车库。"傅九霄推着祁夜进去，"车已经准备好了，程武会——"
一声巨响，书房的门被炸开。傅九霄反应极快，转身开枪的同时按下关闭密道的按钮。祁夜看到至少五个全副武装的入侵者冲进来，而傅九霄独自挡在密道入口。
"走！"傅九霄头也不回地喊道。
祁夜没动。他看见一个入侵者举起枪，瞄准傅九霄的后背。时间仿佛慢了下来，他抬起手，一枪击毙了那个枪手。但更多的敌人涌进来。
"该死的固执！"傅九霄咒骂着，一边射击一边退入密道。就在墙壁即将关闭的瞬间，一枚子弹穿过缝隙，击中了他的肩膀。
傅九霄闷哼一声，踉跄了一下。祁夜立刻架住他，两人跌跌撞撞地在黑暗的通道中前进。身后传来撞击声——敌人在试图破墙。
"左边...第三个管道。"傅九霄咬牙道，鲜血已经浸透了他的白衬衫。
祁夜按照指示转弯，终于来到一扇金属门前。虹膜扫描后，门开了，里面是一个小型车库。一辆黑色越野车已经发动，程武在驾驶座上焦急等待。
"怎么回事？"祁夜将傅九霄扶上车，厉声质问，"安保系统怎么会失效？"
程武脸色阴沉："有内鬼。赵明死后我们清理过一次，显然没清干净。"
车子冲出车库，在雨夜中疾驰。祁夜撕开傅九霄的衬衫，检查伤口。子弹贯穿了左肩，幸运的是没伤到动脉。
"死不了。"傅九霄虚弱地笑笑，"不过得找个安全的地方取子弹。"
"去我的安全屋。"祁夜说，"连林小满都不知道的地方。"
车子在城中绕了无数圈，确认没被跟踪后，才驶向城北一栋不起眼的公寓楼。祁夜的安全屋在顶层，外表普通，内部却装备齐全，连手术台都有。
当祁夜将傅九霄放在手术台上准备麻醉时，傅九霄却抓住他的手腕："先看资料...确保没损坏..."
祁夜犹豫了一下，打开金属箱。里面的硬盘完好无损。他插入电脑，快速检查了关键文件："都在。"
傅九霄松了口气，这才允许祁夜给他注射麻醉剂。取子弹的过程很顺利，但祁夜注意到傅九霄的血液颜色仍然异常——"涅盘"的副作用还在持续。
"你需要全面解毒。"祁夜包扎好伤口，严肃地说，"现在的药物只是延缓症状。"
傅九霄半躺在沙发上，脸色苍白如纸："我知道。所以才需要那些资料。"
祁夜调出冷冻箱中的文件，开始解密。随着一份份档案被打开，一个可怕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涅盘"项目最初确实是用于治疗绝症的，但在军方介入后转向了武器化研究。而最关键的突破，来自于祁夜父母发现的一种特殊基因序列——他们儿子血液中天然存在的变异体。
"我是...源头？"祁夜盯着屏幕，声音嘶哑。
傅九霄艰难地坐起身："你不知道？"
"我父母只说我的免疫系统特殊，从没提过..."祁夜突然想起小时候频繁的抽血检查，那些"为了科学"的谎言。
"韩峥发现了这个秘密。"傅九霄指向一份标着"绝密"的文件，"他想批量生产'超级士兵'，但你父母反对。于是..."
"于是他杀了他们。"祁夜接上话，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而你父亲...?"
"我父亲发现了韩峥的计划，准备告发他。"傅九霄的眼神变得痛苦，"韩峥先下手了。爆炸不仅杀了你父母，也杀了我父亲和其他知情人。"
二十年的仇恨突然失去了目标。祁夜感到一阵眩晕，扶住桌沿才没跌倒。他一直在追查的凶手，竟然是个早已死去的影子。而真正的仇人，是那个叫韩峥的恶魔。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傅九霄苦笑："告诉你什么？说我父亲可能是无辜的？在我没有确凿证据前，你会信吗？"
祁夜沉默了。他不会。他来就是为了复仇，任何为傅家开脱的言辞都会被视为谎言。
"现在你知道了。"傅九霄艰难地站起来，走向祁夜，"选择权在你手上，夜魔。"
这个称呼像刀一样刺入祁夜心脏。他抬头看着傅九霄苍白的脸，那个曾经在黑道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虚弱得像个孩子。而他胸口那个"7"字烙印，无声地控诉着祁夜父母犯下的罪。
"躺回去。"祁夜最终说道，"你需要休息。"
傅九霄顺从地回到沙发上。祁夜给他注射了镇静剂，看着他慢慢闭上眼睛。在药物完全起效前，傅九霄突然抓住祁夜的手："我书房...右边第三个抽屉...有你想看的东西..."
等傅九霄睡熟后，祁夜远程黑入了傅九霄的书房电脑。找到那个指定抽屉的监控记录——里面是一个厚厚的档案袋，标签上写着"祁夜"。
打开文件，祁夜震惊地发现里面竟是他从童年至今的详尽资料：幼儿园成绩单、医学院获奖证书、甚至是他以为没人知道的第一次解剖经历。但更令人不安的是，文件中有大量关于他父母死亡案件的私人调查笔记，远比警方档案详细。
最后一页是一张便条，上面是傅九霄的字迹："找到真相，不是为了赎罪，而是为了让他自由。"
祁夜合上电脑，走到窗前。雨已经停了，但夜色依然深沉。他想起暗网委托人的最后通牒——还有五天时间。五天之内，他必须决定是交出傅九霄的致命证据，还是...
一个危险的计划在脑海中成形。
清晨，傅九霄被咖啡香气唤醒。他睁开眼，发现祁夜正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杯黑咖啡。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一道金线。
"早安，7号。"祁夜说，语气中有一丝傅九霄从未听过的轻松。
傅九霄挑眉："想通了？"
"想通了很多事。"祁夜递给他一杯水，"包括为什么你体内的'涅盘'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导致精神崩溃——我的基因起了稳定作用。"
傅九霄慢慢坐起来："所以你能做出解药？"
"理论上可以。"祁夜走向实验台，"但需要更多数据。韩峥抢走的冷冻箱里有完整配方吗？"
"不完整。"傅九霄摇头，"我父亲死前毁掉了最关键的部分。韩峥这些年一直在寻找替代方案。"
祁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需要回一趟实验室，拿些设备。"
"太危险了。"傅九霄立刻反对，"韩峥的人肯定监视着所有你常去的地方。"
"那就去不常去的。"祁夜从抽屉里取出一把车钥匙，"医学院的旧实验室，连林小满都不知道我偶尔会去那里。"
傅九霄还想说什么，却被祁夜打断："我两个小时就回来。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移动。"
最终傅九霄勉强同意了，但坚持要程武暗中保护。祁夜没有反对，只是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傅九霄一眼。
祁夜确实去了医学院，但目的不只是取设备。在一个尘封的储物柜里，他找到了父母留给他的最后礼物——一管冷冻的血液样本，标签上写着"源体原始样本"。
回到车上，祁夜给暗网委托人发了条加密信息："三天后交付证据。准备好尾款。"
然后他删除了信息，取出另一部手机，拨通了一个很久没联系的号码："是我。我需要你查一个瑞士银行账户...对，所有交易记录。"
回到安全屋时，傅九霄正在研究冷冻箱里的数据。看到祁夜回来，他明显松了口气："找到需要的了吗？"
祁夜举起手中的冷藏箱："比想象的更好。"
接下来的两天，两人几乎足不出户，全力研究解毒剂。奇怪的是，越是深入合作，祁夜越感到一种诡异的默契——他们的思维方式惊人地相似，有时甚至不需要语言就能明白对方的想法。
第二天深夜，当第一批试验性解毒剂终于合成时，祁夜破例开了一瓶红酒。
"敬科学。"他举杯。
"敬生存。"傅九霄回应。
酒精作用下，两人的距离不知不觉拉近。祁夜发现自己无法从傅九霄的眼睛上移开视线——那双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罕见的琥珀色，像融化的黄金。
"你知道吗，"傅九霄突然说，"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医学院的演讲厅。你当时在**医学新进展，那么冷静、精确...像台完美的机器。"
祁夜皱眉："那是四年前。我们不是一年前才在慈善晚宴认识的吗？"
"官方版本是的。"傅九霄微笑，"但当你父母案件重调查时，我就注意到你了。后来...我发现自己无法停止关注。"
这个告白让祁夜心跳加速。他放下酒杯，突然将傅九霄推到墙上，手指轻抚过他胸口的"7"字烙印："你知道我接近你是为了什么，却还..."
"我知道。"傅九霄抓住他的手，"但我相信你会看到真相。"
祁夜的嘴唇离傅九霄只有寸许，呼吸间都是对方的味道："如果我说我仍想杀你呢？"
傅九霄笑了，用拇指轻抚祁夜的唇角："那就不会犹豫了，夜魔。"
这个称呼终于击碎了祁夜最后的防线。他猛地吻上傅九霄的唇，像沙漠旅人遇见绿洲般饥渴。傅九霄回应着这个吻，手指深深插入祁夜的发间。
当两人终于分开时，傅九霄低声说："留下来。等这一切结束..."
祁夜没有回答，只是再次吻上去。有些承诺，他现在还无法做出。
第三天清晨，祁夜早早醒来。他凝视着身旁熟睡的傅九霄，手指悬停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方。最终，他轻手轻脚地起床，留下一张字条："去拿最后一样东西，晚上回来。"
但他没有去医学院，而是驱车前往城郊的一处废弃工厂。那里，一个戴银色面具的男人已经等候多时。
"东西带来了吗？"面具男问。
祁夜举起一个数据盘："傅九霄的犯罪证据，足够判他十次死刑。我的报酬呢？"
面具男递过一个信封。里面是一张瑞士银行的存款证明，和一个新身份的护照。
"韩先生很满意。"面具男说，"他让我转告你：欢迎加入蚀日。"
祁夜冷笑："告诉韩峥，我只做交易，不入伙。"
"随你便。"面具男转身离去，"记住，如果耍花样，傅九霄会死得很惨。"
回到车上，祁夜检查了信封里的追踪器——果然，韩峥的人不信任他。他故意将车开到几个无关地点，最后停在傅九霄安全屋两公里外的一个停车场。
天黑前，他必须执行计划的最后一步——消失。
当傅九霄醒来发现字条时，起初并不担心。但当天色渐暗，祁夜仍没回来，甚至没接电话时，不安开始在胸中蔓延。
晚上十点，程武匆匆赶来："九爷，出事了。"
他递过一个平板电脑，上面是一段视频。祁夜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周围站着几个蒙面人。一个经过处理的声音说："想要你的小法医活命，明天中午12点，带着'涅盘'完整配方独自来码头。否则..."
视频戛然而止，最后画面是祁夜嘴角的血迹和决绝的眼神。
傅九霄的脸色变得铁青："准备车和配方。"
"可是九爷，这明显是陷阱——"
"照做。"傅九霄的声音冷得像冰，"另外，查一下祁夜今天去了哪里。"
程武低头操作平板，很快调出追踪记录："他去了医学院，然后...等等，这个废弃工厂不在计划内。"
傅九霄查看地图，眼神越来越冷："联系我们在警局的内线，查一下这个工厂的所属。"
一小时后，真相大白。工厂注册在一个空壳公司名下，而那个公司的资金来自——瑞士某个与韩峥有关的账户。
傅九霄站在窗前，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他早该想到的。祁夜今天的反常，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他不是被绑架，而是主动走进了敌人的陷阱。
"取消明天的行动。"傅九霄突然说。
"什么？但祁法医他——"
"他不会有事。"傅九霄转身，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因为我的小法医，正在给我们演一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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