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曜石"拍卖行的邀请函镶嵌着真正的金丝,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祁夜用指腹摩挲着凹凸的纹路,那是一个蛇缠绕权杖的图案——"蚀日"组织的标志。
"你确定要去?"林小满将一杯黑咖啡放在祁夜面前,"自从赵明死后,傅九霄身边的安保增加了三倍。"
祁夜将邀请函收入内袋:"正因如此才更要去。韩峥现身了,他一定会对拍卖会感兴趣。"
"那个药剂..."林小满欲言又止,"傅九霄真的在使用'涅盘'?"
祁夜点头,想起那晚看到的蓝色药剂:"早期版本,副作用应该很大。"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林小满递过一个金属盒:"改良版抑制剂,能暂时中和神经毒素。但祁老师,如果傅九霄真的是..."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祁夜打断她,将金属盒藏入特制表带中。
傍晚六点,傅九霄的黑色迈巴赫准时停在法医中心门口。车窗降下,傅九霄今天罕见地穿了全套燕尾服,领结一丝不苟,头发向后梳得油亮,整个人像一把出鞘的利剑。
"你迟到了两分钟。"他说。
祁夜拉开车门,闻到车内淡淡的雪松香气:"法医的工作不以分钟计算,以生命。"
傅九霄嘴角微扬,递给他一个黑色丝绒盒子:"戴上这个。"
盒子里是一对蓝宝石袖扣,在昏暗的车内泛着深海般的光泽。祁夜拿起一枚对着光线观察,发现宝石内部有极细的金色纹路——是微型通讯器。
"拍卖会上手机没信号。"傅九霄启动车子,"遇到危险就按住宝石三秒。"
祁夜没有道谢,只是默默换上袖扣。这种默契的沉默持续了整个车程,直到车子驶入一条地下隧道。
隧道尽头是两扇青铜大门,门前站着八个全副武装的警卫。他们看到傅九霄的车,立刻立正行礼。
"黑曜石拍卖行每月只开放一次。"傅九霄将车交给侍者,"今晚的压轴拍品是林德曼实验室的遗物。"
祁夜心跳微微加速:"你怎么知道我在找这个?"
"我不知道。"傅九霄整了整领结,"但韩峥也在找。"
拍卖厅像一个小型歌剧院,中央是圆形舞台,四周环绕着三层包厢。傅九霄带着祁夜径直走向最高层的1号包厢——那里视野最佳,也最能彰显身份。
包厢内,程武已经等候多时。他递给傅九霄一个平板电脑:"所有竞拍者资料都在这里。7号包厢是韩峥的人,12号是日本黑帮,18号...很神秘,查不到背景。"
傅九霄快速浏览资料,然后将平板递给祁夜:"有认识的吗?"
祁夜的目光停留在18号包厢的模糊照片上——一个戴银色面具的男人。虽然看不清脸,但那微微前倾的坐姿让他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没有。"他撒谎道,将平板递回去。
拍卖会准时开始。前几件拍品都是普通古董,傅九霄偶尔举牌,更多时候只是冷眼旁观。祁夜注意到他右手一直放在腰间,那里应该藏着武器。
"接下来是第15号拍品。"拍卖师的声音突然压低,"林德曼实验室的绝密档案,包括三份未公开的研究笔记和...一件特殊物品。"
工作人员推上一辆盖着黑布的小车。当黑布揭开时,祁夜的呼吸几乎停滞——那是一个便携式冷冻箱,上面刻着"LN-7"的字样。这正是他父母失踪前使用的编号。
"起拍价五百万美元。"
竞价瞬间白热化。傅九霄不紧不慢地举牌:"一千万。"
7号包厢立刻跟进:"一千两百万。"
"一千五。"傅九霄面不改色。
价格一路飙升到三千万时,大部分竞争者已经退出。只剩下傅九霄、7号包厢和那个神秘的18号。
"五千万。"18号包厢第一次出声,声音经过电子处理,但某个音节让祁夜脊背一凉。
傅九霄看了祁夜一眼,得到肯定的眼神后再次举牌:"六千万。"
就在这时,祁夜注意到拍卖师的小动作——他在敲击拍卖槌时,拇指按了一下槌柄上的按钮。几乎同时,傅九霄的酒杯边缘闪过一丝不自然的蓝光。
"别喝!"祁夜假装碰倒傅九霄的酒杯,红酒洒在地毯上,立刻冒出细小的泡沫。
傅九霄眼神一凛,迅速在通讯器中下达指令。程武立刻带人封锁了出口。
"18号包厢!"祁夜低声道。
傅九霄拔枪冲出包厢,祁夜紧随其后。当他们撞开18号包厢的门时,里面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银色面具静静躺在椅子上,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涅盘终将重生——致7号实验体"
祁夜捡起纸条,手指微微发抖。7号实验体...正是那张照片背面的标注。
楼下突然传来骚动。7号包厢的人试图强行离场,与傅九霄的手下发生冲突。一片混乱中,冷冻箱被人抢走,朝着后门狂奔。
"拦住他!"傅九霄喝道,同时飞身跃过栏杆,落在下层平台上。
祁夜选择了更直接的路线——他按下蓝宝石袖扣,一根几乎看不见的细线从袖口射出,钉在天花板上。借助这根线,他像蜘蛛一样荡过大厅,正好落在逃跑者面前。
那人见去路被阻,竟从怀中掏出一支注射器朝祁夜刺来。祁夜侧身闪避,同时一记手刀击中对方手腕。注射器飞了出去,里面的蓝色液体洒在地上——又是"涅盘"。
傅九霄赶到,一脚踢晕了袭击者。但当他弯腰去拿冷冻箱时,身体突然一晃,单膝跪地。
"傅九霄?"祁夜扶住他,发现他的脉搏快得惊人,皮肤烫得像烧红的铁。
"酒...不是唯一的..."傅九霄艰难地说,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衬衫,"空气...也有问题..."
祁夜立刻明白了——拍卖师那个按钮释放了气态神经毒素,而傅九霄体内已有的"涅盘"与毒素产生了反应。
"需要立刻解毒!"祁夜架起傅九霄,程武已经开车冲到后门。
回程的车里,傅九霄的情况急剧恶化。他开始抽搐,嘴角溢出白沫,瞳孔扩散。祁夜从表带中取出金属盒,将抑制剂注入傅九霄的颈部静脉。
"不是...普通...解毒剂..."傅九霄挣扎着说。
"专门对付'涅盘'的。"祁夜按住他乱动的手臂,"别说话,保存体力。"
安全屋的地下医疗室设备齐全。祁夜将傅九霄固定在床上,连接上生命监测仪。屏幕上,他的心率像过山车一样剧烈波动。
"他这样多久了?"祁夜一边准备注射器一边问程武。
"从老爷死后就开始了。"程武低声道,"每三天一次,最近越来越频繁。"
祁夜掀开傅九霄的衬衫,震惊地发现他腹部有一个植入式药剂泵,正缓慢释放蓝色液体——正是改良版"涅盘"。
"他在用这个维持生命?"
程武点头:"老爷死后,九爷中了慢性毒。只有这个能暂时压制。"
祁夜重新审视昏迷中的傅九霄。这个男人平日里的强大形象此刻支离破碎,露出下面千疮百孔的真实。他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眉头紧锁,仿佛正与无形的敌人搏斗。
抑制剂需要时间生效。祁夜让程武去处理拍卖会的后续,自己留下照料傅九霄。
深夜,傅九霄的高烧终于退去。他睁开眼睛,发现祁夜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那个药剂泵。
"你应该告诉我。"祁夜说。
傅九霄虚弱地笑了笑:"告诉你什么?说我这个黑帮头目靠非法药物续命?"
"说你在调查你父亲的死因。"祁夜放下药剂泵,"我们本可以共享情报。"
傅九霄试图坐起来,但失败了。祁夜扶了他一把,两人的脸在那一刻靠得极近,呼吸交错。
"我父亲死前给了我一个坐标。"傅九霄靠在床头,声音嘶哑,"在那里,我找到了这个药剂泵和少量'涅盘'配方。足够维持生命,不够治愈。"
"谁下的毒?"
"不知道。"傅九霄闭上眼睛,"但我体内这个毒,和你父母研究的解毒剂分子式几乎一样。"
祁夜猛地抬头:"你是说..."
"我父亲可能参与了谋杀你父母。"傅九霄直视祁夜的眼睛,"而凶手也想杀我。"
这个坦白像一把双刃剑,刺穿了两人之间最后的伪装。祁夜的手无意识地握紧,指甲陷入掌心。他应该现在就杀了傅九霄,为父母报仇。但某种更强烈的情绪阻止了他——他想知道真相,全部的真相。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傅九霄突然抓住祁夜的手,将它按在自己裸露的胸口。那里的皮肤上有一个小小的数字烙印——7。
"因为那个冷冻箱上的LN-7,因为照片背面的'实验体7号'。"傅九霄的声音低沉而破碎,"因为我可能是你父母最后一个实验品。"
祁夜如遭雷击。他颤抖的手指描摹着那个数字,脑海中闪过父母笔记中的片段:"7号受试者表现出惊人的恢复力...基因适配度98.7%...可能成为完美载体..."
"你...几岁被烙印的?"
"十岁。"傅九霄松开祁夜的手,"我被绑架了三个月。回来后人变了,父亲说我再也不会生病。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在我体内植入了什么。"
祁夜想起父母笔记中那个被涂黑的名字——现在想来,那很可能就是"傅"字。他的父母用这个孩子做了实验,而傅九霄的父亲资助了这一切。
命运何其讽刺,凶手与受害者的儿子如今同处一室,一个为复仇,一个为求生。
"我需要那个冷冻箱。"祁夜最终说,"里面有解毒剂配方。"
傅九霄摇头:"韩峥抢走了它。"
"不。"祁夜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型硬盘,"在混乱中我拷贝了数据。"
傅九霄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变成欣赏:"你比我想象的更..."
"危险?"祁夜挑眉。
"迷人。"傅九霄说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丝血迹从嘴角溢出。
祁夜立刻检查监测仪——药物反应再次加剧。他迅速调配了第二剂抑制剂,注入傅九霄的静脉。
"这次会有点疼。"他警告道。
药效发作时,傅九霄全身肌肉绷紧,脖颈上青筋暴起。他无意识地抓住祁夜的手腕,力道大得足以留下淤青。祁夜没有挣脱,而是用另一只手轻抚他的额头,低声说着安抚的话,就像对待实验室里受惊的动物。
渐渐地,傅九霄平静下来,陷入深度睡眠。祁夜小心地掰开他的手指,发现自己的手腕已经红肿。他应该感到愤怒或恐惧,但奇怪的是,心中涌起的竟是一丝怜悯。
这个在黑道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像个孩子一样脆弱。祁夜轻轻擦掉他额头的汗水,注意到他眼角有一道细小的疤痕——那是十岁孩子不该有的伤痕。
夜深了,祁夜却没有离开。他坐在扶手椅上,打开硬盘里的文件。大部分数据都加密了,但有一个文件夹名为"7号日志"。输入傅九霄胸前的数字后,文件打开了。
里面是详细的实验记录,还有...照片。十岁的傅九霄被固定在一张金属床上,身上连着各种管线。最后一张照片的日期正是他被绑架回来的前一天。
照片角落,祁夜看到了父亲的手——那枚独特的蛇形戒指他绝不会认错。
合上电脑,祁夜走到窗前。月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交错的光影。他来这里是为了复仇,却发现自己可能才是加害者的一方。如果父母真的参与了那个实验,那么傅九霄和他一样,都是受害者。
凌晨三点,傅九霄再次醒来。他发现祁夜蜷缩在扶手椅上睡着了,电脑还搁在膝头。月光洒在他苍白的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
傅九霄轻轻起身,拿过一条毯子盖在祁夜身上。他的动作很轻,但祁夜还是惊醒了,两人在昏暗中四目相对。
"你该在床上睡。"傅九霄说,声音已经恢复了些许力量。
祁夜摇摇头,将电脑递给他:"看看这个。"
傅九霄浏览着那些照片,表情越来越阴沉:"我一直以为只是注射药物...没想到..."
"我父母可能被胁迫了。"祁夜试图解释,"他们不是那种人..."
"我知道。"傅九霄合上电脑,"因为我父亲也不是。他们都是被同一个人利用了。"
"韩峥?"
傅九霄点头:"他曾经是我父亲最信任的副手。实验出问题后,是他提议销毁所有证据...包括实验体。"
两人沉默地坐着,各自沉浸在痛苦的思绪中。最终,祁夜开口问道:"为什么资助阳光孤儿院?"
傅九霄明显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我调查过你。"祁夜坦然道,"一个黑帮头目每年捐几百万给孤儿院,很难不引人注意。"
傅九霄望向窗外:"那里是我被绑架前待过的地方。只有在那里...我才像个正常人。"
这个回答击中了祁夜心中某个柔软的部分。他想起在傅九霄书房暗格里找到的那些照片——不仅有调查资料,还有祁夜小时候的获奖照片、毕业照,甚至一些连他自己都不记得的生活片段。那不是监视者的收藏,而是...某种扭曲的牵挂。
"冷冻箱的数据需要时间解密。"祁夜站起身,"明天我回实验室分析。"
傅九霄抓住他的手腕,这次很轻:"留下来。"
不是命令,而是请求。祁夜看着那双罕见的流露出脆弱的眼睛,点了点头。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时,祁夜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一条加密信息:
"最后通牒:七天之内交付傅九霄的致命证据,否则你的身份将公之于众。——C"
祁夜删掉信息,看向身旁熟睡的傅九霄。七天。他只有七天时间在复仇与救赎之间做出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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