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戏弄朕很有趣吗?”陈允诀面色铁青,手中立着一本奏折,目光如刀似的望着眼前的女子。
阿莫站在那里吞吞吐吐,还未想明白如何圆谎。就在方才,她求陈允诀不要收回旨意,她愿意做他的妃子。
而在陈允诀看来,这个女人不过是在报复戏耍自己。
敢戏弄圣上,她的确颇有胆识。
偷偷瞥了一眼陈允诀,只见他正怒视着自己,阿莫吓得连忙收回了目光,口齿不清地鬼扯起来:“奴婢回去想、想了很久,权衡了一番,还是觉得……荣华富贵更要紧,奴婢也得为今后的人生做打算。能有幸伺候陛下,是奴婢的福气……”
放下奏折,陈允诀转怒为笑:“哦?朕记得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
阿莫咧咧嘴,有一丝窘迫:“那只是奴婢一时冲动,并未经过深思熟虑。”
陈允诀忽然不再说话,只将她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番。
阿莫只觉心惊肉跳。
“好。不过,你若是再生变故,朕就斩了你。”
“……”阿莫的心震颤了两下,不知他到底是吓唬自己还是动真格。
陈允诀不知这个女人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他很想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打什么算盘。总之,来日方长。
阿莫见已成定局,如释重负,似乎完成了一项重任,但她又不免失魂落魄。
尽管她隐藏得很好,但还是被陈允诀尽收眼底。
——
回去后阿莫把自己关进了屋子,她心中五味参杂,谁也不想见,也不知如何去面对黎平。
晚膳时,黎平左顾右盼,问璃珠阿莫去哪儿了。璃珠只道她身子不适,睡了过去。
约莫过了半晌,那桌上的菜肴黎平还未尝几口,只听人通报哲安公公来了。
黎平以为是陈允诀要过来,连忙放下筷子站了起来,捋了捋衣裳,笑得恬静。
哲安领着一行人,手中拿着什么。还未等黎平开口,他先行了礼,说有圣旨要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莫氏柔嘉淑顺,风姿雅悦,端庄淑睿,克令克柔,安贞叶吉,雍和粹纯。着即册封为才人,赐居沧澜殿,钦此!”
黎平静静听着,耳边嗡嗡作响,眼看着哲安命人将赏赐一件件放下,她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
璃珠对一切心知肚明,扶着她坐了下来。哲安凑了上来:“娘娘,莫才人在何处啊?怎么不出来领旨谢恩?轿子还在外头候着呢,陛下召她今夜——”
“公公要不先坐下喝杯茶吧?莫才人今日身子不适,奴婢会去转告的。”璃珠恨不能捂住哲安的嘴,眼疾嘴快地回道。
哲安撇撇嘴,只见黎平红了眼眶,他心中暗道不妙,皇后娘娘那么爱慕陛下,这种事如何高兴得起来呢?自己这张快嘴!
黎平眼圈红了许久,紧握桌角的手都渍出了汗,长吁了口气,逐渐松开,强颜欢笑道:“璃珠,去唤阿莫出来吧,这是她的喜事。”
璃珠不放心地望了她一眼,逐步离去:“是。”
“莫才人,你快出去吧,陛下召你呢。”璃珠打开房门,调侃道。
铜镜前,阿莫缄默不语,失神地望着镜中的自己,只怕是坐了好些时辰了。
“公主她……”阿莫望向璃珠。
“你做事何时如此拖泥带水了?”璃珠打断她,“阿莫,既然已经回不了头了,就不要有那么多顾虑,做好殿下交代的事,就够了。”她冷言冷语,阿莫却知道她是在为自己好。
是啊,既然已经回不了头了,也不必再矫揉造作。
阿莫摸了摸眼前的檀木梳,掸了掸衣衫,随璃珠离开。
如宫里其他女人一样,阿莫行了大礼叩谢圣上隆恩,不同的是,她嘴角并没有旁人那种享受荣宠的笑容。
哲安笑道:“才人,奴才伺候你移居沧澜殿吧。”
阿莫推拒道:“不了,皇后娘娘是我的主子,我还想再服侍—”
“你走吧。”
黎平无情地打断了她,出神地望着院中开败的牡丹。
一时,满室的气氛降到了冰点。哲安见状也甚是慌张,不知所措。
阿莫愣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的神色:“……好。”
她知道多说无益,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得叩首拜了三拜,随哲安离去。
“才人真是好福气啊,这沧澜殿是新修的,又华贵又舒适,最重要的是,这是离陛下的寝殿最近的一所宫院!”哲安兴致冲冲地给阿莫讲解着,笑眼状似月牙,一对梨涡深深凹陷。
这厢哲安唾沫横飞,可眼前的人似乎一点儿也不感兴趣,有一茬没一茬地敷衍着他。
“才人,您赶快拾掇拾掇吧,今晚殿下要来这儿呢!”哲安不再多说,直奔主题。
“啊?”阿莫还有些恍惚,随即又“哦”了一声。
哲安见她心不在焉,只得好生叮嘱了几句,就赶快回去伺候他正主了。
陈允诀赐了她许多伶俐乖巧的宫人,个个嘴甜得像抹了蜜,也伺候得十分周到。但她兴致缺缺,不一会儿就遣散了他们。
忽然间,偌大的屋子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阿莫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环顾四周。这宫殿可真大真漂亮,而且是为她一人所有。
可拥有的越好,她就越心慌。
烟茹是宫里掌事的,比其他小宫女略微年长些,细心稳妥,伺候她洗漱了一番,这时正好陈允诀也来了。
烟茹退了出去,顺带拗着那几个窥墙角的小丫头的耳朵赶了出去。
“这宫殿可还满意?”陈允诀徐步走进来,打量四周后视线便移到她身上来。
阿莫规矩地行了礼,回道:“只要是陛下赏赐的,都是最好的。”
听了这话,陈允诀微微皱眉,似乎并不满意:“你怎么也学着她们那样说话?”
顿了顿,又说道:“朕倒是更喜欢你口无遮拦的样子。”
阿莫疑惑地抬头望他,与他视线相撞,又随即低下头,心中暗暗腹诽:他怕不是喜欢被人骂吧……
正想着,陈允诀已经在逐步靠近,走到了自己面前。
阿莫看见他逐渐放大的俊容,不由紧张地倒吸一口气,身子怯怯地往后退,身后便是床榻。
可陈允诀已经抢先她一步揽住她的腰身。
阿莫吓了一跳,双手本能抗拒地抵在他胸膛上,脖颈往后仰,心想他可这速度也太快了吧,可真轻浮。
不对,自己好像已经是他的妃子了。
陈允诀俯视着怀里的人,眼中尽是幽暗的沼泽,阿莫只觉得似乎自己被扒光了被审视着。
“怎么,还没有做好后妃的觉悟吗?”那低沉慵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仿佛裹挟着致命的蛊毒。
阿莫有些慌乱,偏过头不敢看他:“陛下,臣妾觉得这,这为时过早……”
“为时过早?那你告诉朕,什么时候才不算早?”陈允诀的脸又贴近了一些,只差一豪,便要亲上她的脸。
“这,这……”阿莫不知该如何回答,脸颊滚烫,于情于理都是她不懂规矩了。
“若朕今日就是要强迫你,你要如何?”陈允诀慢悠悠地说道,字字都灼烧着阿莫的心。
阿莫不敢置信,猛地转头看向他,水汪汪的眼睛忽然瞪大。
笑意爬上陈允诀的嘴角,双手的力道渐渐加重,把阿莫整个人往自己身上提,仿佛要把她的腰肢勒断。
只见那冷峻的薄唇就要贴上来,阿莫吓得紧闭双眼,慌忙侧过头,用力推他胸膛,大叫了出来:“陛下不要!求,求你了!臣妾还,还未做好准备——”
不知怎的,突然没了动静,阿莫还在闭眼胡乱捶打着他。
只听头顶传来低低的笑。
阿莫睁开眼,只见陈允诀正低头放肆地嘲笑着自己。
忽然,陈允诀眼底闪过一抹坏笑,一把松开紧抱她的双手,又由于她大力推拒着他,两重力道让她直挺挺地向后摔去。
“砰——”一声巨响,她一屁股猛地摔坐在身后的床榻上,发懵地望着眼前的人,直觉眼冒金星。
陈允诀见状笑得更高亢了,仿佛体会到了逗猫的乐趣。
阿莫甩了甩头,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是在戏弄自己,愤懑地捶了一把床榻。
这一捶,陈允诀忽然闭了嘴,望着她气鼓鼓的双颊,竟然有些不敢惹她。
阿莫又一怔,即刻收回自己的手,原本愤恨的面容舒展开来,脸上的红晕还未消散,不知是羞涩还是气愤。她发觉自己好像有些不识礼数,揉了揉手,望了陈允诀一眼,只觉尴尬。
陈允诀见她这一连串的动作,又觉有趣,抑制不住地低声笑了起来。
他自顾自走到床榻前,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好了,朕不逗你了,朕还不至于强迫一个小女子。”
看到他靠近,阿莫又往后一缩,只见他突然开始脱衣裳,阿莫吓得跳了起来,离床榻有三五步。
陈允诀脱衣裳的手一顿,“嗤”地发出一声闷笑,不屑地说道:“你倒也不必如此作势,朕只是要更衣就寝。”
直到脱得只剩一件单衣,他不徐不疾地在里塌里躺下来,闭上了眼睛。
阿莫杵在原地不敢动,一脸不知所措。
“要么睡朕旁边,要么睡地上。”陈允诀闭着眼睛,冷不丁地冒出这句话。
说完,他便侧过身子,背对阿莫,似乎诚心想要安稳睡去。
阿莫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心肺皆炸,真是个不可理喻的人。
踌躇了一会儿,见塌上的人已经气息平稳,阿莫随即蹑手蹑脚地灭了烛火,做贼似的爬上了榻。
她紧贴着榻边上,与他相隔一段距离,一直睁着眼睛睡不着。
黑夜中,一双迷人的桃花眼悄然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