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来十二岁的时候,爷爷告诉他:
“别人都会,你也会,这不算什么。别人都不会,你会,这才叫牛掰!”
从此,华来对普通医术便不思进取了,掌握个大概就一掠而过。而对于那些医术中的微乎其技、医书外的旁枝末节、药方里的旁门左道、经络图的奇经八脉,那真是皓首穷经、砥志研思。
直到十六岁生日,爷爷送给华来一本《通志》。谁也没成想,一个十六岁的半大小子,通过《通志》里的只言片语,竟然在后院养出一只活生生蛊王。
没来得及显摆他的牛掰,华来就被蛊王咬了一口,小命差点丢了。
毒解之后,被爷爷暴揍一顿,便把他一脚踢出亚洲,出国留学去了。
十年后。
中西结合医院,中医部门诊。走廊两侧坐着几个候诊的病人。
身穿一身名牌、戴着口罩、戴着大墨镜的女人走进2号诊室,把一个限量款的名牌包往桌子上一放。
“大夫,给我开点药!”
一身唐装的年轻大夫看着面前的女人,示意她桌上的腕枕。
“感觉哪儿不舒服?”
女人看都不看,二郎腿一翘说:“我身子太虚,阴气重,需要大补。什么人参鹿茸冬虫夏草、灵芝雪莲藏红花,不求最好,但求最贵!开药!”
年轻大夫一脸黑线的看着女人,不知道该怎么办,女人还在催他:
“愣着干什么?开药啊!”
“您还没说病情。”
“说了啊,我体虚。”
大夫再次示意桌上的腕枕:“还没给您把脉……”
“不用,我需要名贵药材大补。只管开药就行。”
“病不说,脉也没把,上来就自己开药方,不求最好,但求最贵?有这样来看病的么?”
“我没时间,你能不能开?”
女人一脸严肃的看着大夫,大夫仔细看着女人。
“人参鹿茸治不了你的病,给您开点别的吧……”
“别的?”
寥寥几笔,短短数字,年轻大夫用软笔写下一份繁体字的药方:
女人接过药方,摘下墨镜打眼一瞧。
“年纪轻轻你这手字写的倒是精神。枣槟榔、炒槟榔?你当我是来买槟榔的?豆蔻、丁香、砂仁,这是五味槟榔汤?”
“果然是行家啊?健胃宽胸,顺气消滞,专治胀饱恶心、食水积滞。”
“你是说我吃饱了撑的?”
“来医院收购稀缺药材,你说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女人拎起包气冲冲出了门诊室。
“真是极品……脑残!”年轻大夫笑了笑,摁下接诊提示按钮。
女人气呼呼的经过走廊,拐进步梯间,快速掏出电话拨通一个号码。
“初次接触上了,懂医术,但是不清楚会不会您说的那种功夫。还需要继续观察。”
导诊员把下一位患者带了进来。
一个打扮新潮的年轻人扶着一个朴素老人走了进来。
老人弯着腰,每走一步都给他带来痛苦。
他身边的年轻人一身破洞百出的蓝色牛仔服、头顶一纵金黄的朋克发型,根根乍竖。
这两人一进来,大夫猛然感觉是两个朝代的人同时进到了问诊室。
刚走一个美丽脑残女,又来一个奇葩异装男!怪事天天有,今日尤其多!
看到老人弓着腰举步维艰,大夫猜测这是伤到腰了。
不等病人说,大夫直接问:“老爷子,这腰怎么了?”
“晃着了!”
朋克头赶紧回答,一边小心的扶把老人坐下。
朋克头虽说一身的不正经,脸上却是一脸的恭顺。
华来一边给老人号脉,一边听朋克头说:
“我爷爷就是提东西晃了一下,就直不起腰来了。去医院拍片子、验血、验尿的检查一天医生确诊是:腰肌劳损!吃的药、敷的膏药一大堆,一个周了,一点效果都没见,还越来越疼,气的我爷爷药也不吃了。好说歹说才劝着来瞧瞧中医。”
华来号完了脉,抬头问老人道:
“老爷子今年高寿了?”
老人有气无力的说:
“七十三了!没多少活头了!”
“黄毛”在一旁听着不乐意了:“您说这个干嘛?”
老人叹着气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人老了没用了。”
华来笑着安慰着病人:“您这身子骨,活到一百不成问题!”
“我这腰还能直过来么?”
“您先说说是怎么晃着的?”
朋克头揉捏着耳钉说:“好像是……”
“让老爷子自己说。”
大夫说着起身绕到病人身边。
老人一边回忆着,一边说:
“我去菜市场买菜,白菜卖的便宜,我就多买了一些。回来的路上那一袋白菜从电动车上掉了,我就去捡……这一提就嘎嘣一声直不起腰来了!浑身使不上劲儿!”
“现在白菜多少钱一斤啊?买了多少啊?”大夫一边问,一边撩起老人衣服,看到一贴膏药下鼓起一个大包。
“八毛一斤!我买了五十斤!唉,要是年轻那会儿,两百来斤的土豆我扛起来就走——”
“您站起来,比划比划是怎么晃着的。”
老人扶着桌子站起来边说,比划着身手弯腰去够东西。
“我就这么着去提——”
老爷子话还没说完,冷不防后腰被猛然蹬了一脚。
老人腰往前一挺,“嘎巴”一声脆响,接着就趴在地上不敢动了。
朋克头张着大嘴还没反应过来,直接气炸了!
还没等朋克头爆发,这大夫上前用膝盖抵在老人后腰,两手攥拳抵在老人肾俞穴和大肠俞穴,使劲揉捏。
“你大爷!”
没等将筋疙瘩彻底揉开,大夫被一脚踢倒在地,撞翻了衣架。
“你找死么?你敢打我爷爷?”
朋克头怒吼一声,冲上去一把抓住大夫的衣领,举拳便打。
“噼里啪啦”的响动传到走廊里,导诊员赶紧冲进2号诊室。发现一个朋克头正在暴揍大夫。
一连打了三拳,大夫鼻子、嘴角都见了红,眼睛也被打的乌青。
“不好了,打人了!”导诊员大叫一声就往外跑去找保安。
老人从地上挣扎起来,赶紧制止:“混球!快住手!”
听到有人呵斥,朋克头停住手,扭头看向爷爷。
老爷子站了起来拉架,孙子已经上头,根本拉不开。老爷子猛的一脚把他孙子踢到一边去。
朋克头吓了一跳,刚才走路都困难的老爷子,现在直挺挺站在那里,刚才居然抬脚把他踢开了。
朋克头赶紧起来伸手去扶老爷子。
“爷爷,您没事吧?”
老人愣在原地,把身子转了转,左右扭了扭腰,又试着走了两步。
“黄末,快给大夫道歉!”
“什么狗屁大夫,我给他道歉?”
老人一巴掌拍在黄末后脑勺:“混球,还不去道歉?”
黄末惊讶的看着爷爷,老人惊奇的看着华来医生。
黄末摸着后脑勺担心的对爷爷说:“您您,您小心点!”
“快道歉!”
“我给他道歉?他刚才打您了?我不废了他就算好的。”
老人一脸惊喜的说着,继续扭着腰试着:“他不是在打我,他是在给我治病!神医啊。”
“他对您又踢又打的,这也叫治病!”
“你没看到我腰已经直了么?”
“可这……”
黄末傻愣愣的看看爷爷,又不可思议的看看挣扎起身大夫:“您慢点,小心再伤了。”
老人走到大夫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大夫,实在对不住,这孩子没见过世面,误会您了!”
华来看了一眼黄末说:“没事,过来坐下!”
黄末不知道是叫他,嘴里还抱怨:“治病也不能打人啊。”
华来整整自己的唐装,老爷子又听话的坐在凳子上。
“老爷子您没事了,让您孙子坐这儿吧。”
“啊?”
“您是经络扭损导致气血堵塞不畅,您后腰起了一个大筋疙瘩,拖的时间长了,堵塞大督脉小疾会变成大病,刚才事出紧急,那一脚实在对不住您!”
老人往后腰一摸,这才发觉真有一个疙瘩,早上起来还没发现呢。
“多谢大夫啊!您真是神医啊,果然出手不凡啊!”
华来微笑着看着老人说道:“现在您没什么事了,您儿子有事!”
老人一听着急了,特别是看到华来这一笑,这是不能善了的笑啊!赶紧站起来说:
“医生,大夫,您见谅!我这孙子就那狗熊脾气!他是见到我被打才……这臭小子还小呢!没见识!他是没见过这种治法!误会,误会了。”
黄末也赶紧凑过来道歉:“对不起,大夫!我这确实没见过如此治疗的……你提前说清楚也行啊。哪有这么治病的?”
大夫抬眼看向黄末:“你没感觉哪儿不舒服么?”
“啊?是,我现在感觉后悔了,是我没见识,我鼠目寸光,我,我一叶障目,我不知好歹!”
黄末一边说一边双掌合十赔礼道歉。
“你的手不疼么?”大夫看着黄末,盯着他的手问。
“我的手?”
黄末抬起手看,右手翻来覆去没什么异样,当他再看左手时,才发现左手小拇指以一种怪异的别致造型,往上翻翘着。
“啊呀!”
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一股钻心疼痛使他惨叫起来。
黄末忍着疼,又一脸歉意的说道:“对不起,我下手太重啊!没伤着您吧?”
大夫摇了摇头:“过来坐下!”
老人也被孙子奇怪手势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立在一旁,黄末龇牙咧嘴的乖乖坐下。
黄末刚坐下,大夫一手抓着他的手腕,一手捏着翘起的小指,一提一掰“卡巴”一声脆响,小手指就接好了。
黄末本来还想配合着“啊”叫一声,没等反应过来,才感觉不疼不痒的就给接好了。
“活动一下手指试试!”
给黄末接好手指,大夫就低头开药方。
黄末攥了攥拳头,发觉手指恢复如前,再看医生时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写好一副理气活血的药方后,大夫看着黄末问:“你叫黄毛?”
黄末尴尬的看着大夫说道:“黄末,倒数第一、末尾的那个末!黄末!”
“这副药方上就写你名了,一天煎一副药,熬成两碗,你们爷孙俩一人一碗。七天一个疗程。”
黄末尴尬的说道:“我就不用了吧?这点小伤……”
“最近是不是着急上火、头昏脑胀的?”
黄末傻愣愣的看着大夫问道:“您怎么知道?”
“事业不顺,感情受挫,心里特别烦闷?”
黄末呆呆的看着大夫:“您还会算命?”
大夫将软笔摆放好,仔细的对黄末说道: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你一进门脸上就挂着一脑门子官司,言行举止中你心急体燥。你这一头金毛狮王的发型,温淑贤良的女孩肯定不敢靠近,胆大泼辣的你又不喜欢,所以你印堂发暗,双眼布满血丝,鼻尖嘴边起包,这都是脾胃不畅导致的。我不会算命,但是会看相。”
“神了!”
导诊员带着两名保安急匆匆赶来,却看到黄末祖孙俩正千恩万谢的走出门诊。
黄末停在门外,看着诊室门前的挂牌,才知道2号诊室里坐诊的大夫姓名:
华来
中医世家
牛津大学临床医学博士
牛津大学心理学博士
擅长:内功点穴、古法针灸、心理治疗、催眠
……
黄末看傻了,心想:“这是什么招牌啊?中医世家出身,却拿西医的博士学位?还学心理学?姓华,难道是华佗的后人?”
黄末很想进去问问华来:你会不会看风水啊?
黄末刚要转身,一个身穿西装的老男人与他擦肩而过,快步冲进了2号诊室。
“华来!”
华来起身看着黑西装男子,一脸笑盈盈的说道:
“大爷!你怎么来了?”
“叫主任!大爷大爷的,跟骂人似的!”来人假怒说道。
“是,康主任。”
见到嬉皮笑脸的华来看着自己,康主任一脸严肃的继续说道:“有一女的投诉坐诊医师骂人家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是你干的么?”
“是。不过——”
“嗯,你承认就好。在遇到这种药贩子你直接严词拒绝就好,干嘛写药方拐着弯骂人呢?”
华来把门轻轻关上,坏笑着说:“她是挂号进来的,我出了药方就能跟医院分账挂号费了。康大爷,来坐。”
“不坐了,带上你的针灸包出诊!”
“出诊?”华来一脸惊讶,回国这么长时间,他还从来没有出去外诊过。
“你亲大爷接了个外诊,点名让你去打下手。”
“可我后面还有十几个预约号呢!”
“我让导医台都转给李默然了,你赶紧的,十万火急的大单子,没时间等!”
“大单子?要命么?”
“你大爷都退休5年了,他接的外诊,你说要不要命?”
“太好了!”
华来兴奋的打开抽屉拿出“冰蚕针灸包”,被康主任拽住胳膊:
“太好了?你这什么心态?人家快出人命了,你还这么高兴?”
“哎?康大爷,话可不能这么讲。他生病又不是我造成的,我去了能救他命,我为什么不能高兴?我又没盼着他死。”
“这个,贫的有道理,我居然无言以对!快点。”
“你让我换身衣服——”
不由分说,华来就被康主任连拉带拽的拖了出去。
鲁胜集团的七支股票,今天有六支跌停。
因为董事长鲁浩病危。
八仙别墅卧房摆满医疗设备,,紫檀木的大床上躺着鲁浩,面色枯槁,完全靠呼吸机维持着性命。
生命监护仪突然尖锐鸣叫,屏幕上的曲线的心波图突然被直线覆盖。
“准备电击!”
三个护士马上围上去抢救,200焦耳一次无效,300焦耳第二次,监护仪上的直线开端出曲线,连续的鸣叫声变成点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