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锦文夜晚归来回到自己房内,又一个人呆呆的看着挂在墙上柔柔的那副画像,一个人默默的看了很久很久。
冷风吹的他打了个冷战,回过神后动手研墨又做了一幅画,可这幅画他动起笔来却画画停停,停停画画的。
画了半晌心思有些乱,可手下的笔却越画越急,夜已经深了还一直迟迟不肯休息,一副一副的画着。
直至太过用力笔被折断楚锦文才停下笔,看着画中的人他自己也有些疑惑,一种异样的情绪在他心中蔓延开来,眉头不禁紧锁了起来。
他又从桌下翻出一片树叶,颜色有些发乌,绿不绿红不红的,楚锦文不停的转着枫叶的梗。
原来这树叶是当年被苏童的血染红的其中一片枫叶。
楚锦文抚摸着那片枫叶,心里回想着当年在妓院见到苏童的第一眼时,便被样貌和眉中的红梅吸引到了。
无数次他都在想,若是当年没有将苏童带回府而是留在妓院,苏童又会过怎样的人生?她那么坚强应该也会想办法逃出去,过自由的一生吧。
楚锦文抬起头看向墙上挂着的那一幅画,画里的男女是如此的恩爱。
天地之间仿佛只有彼此,眼神缠绵拉丝,彼此之间的爱肆意蔓延。
楚锦文又陷入了回忆里。
那时的他们好像是上天安排的姻缘,庙会时偶遇后又再次相遇,二人郎才女貌,恩爱如夫妻。可就是这样看起来柔弱的一个女子却设局,故意让楚锦文见到她在别的男人身下喘息的样子。
楚锦文冲进门,一剑杀了男人,却没舍得将剑放在柔柔的脖颈上。
柔柔一副早就料到的样子,不顾身上的纱巾滑落,直白的露出大片的肌肤,故意展示着身上还有刚刚欢愉过的痕迹。
她虽眼中含泪,嘴角却带着难以掩饰的笑意问道“城北项氏,将军可还记得?”
楚锦文既生气又疑惑的问道“什么?”
柔柔苦笑着“是啊,我们这样的小门小户,你怎么会记住呢?”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现在应该向我求饶!”楚锦文气到浑身发抖,额头手臂甚至眼皮上的青筋都暴起。
“求饶?我们项家7口人,除了我躲过一劫,剩下的人都被将军父亲灭门了啊!他们求饶的时候可曾想过放了他们!”柔柔大哭着捶着床沿。
楚锦文有些不知所以的问道“我,我我父亲?”
柔柔倔强的擦掉脸上的泪,闪动着挑衅的目光说到“我哥哥不过是在酒桌上说了你父亲几句不好,被同窗出卖告诉了你父亲,就这样一件小事!他便一把大火烧死我全家,我那个才3个月大的弟弟他有什么错!我又有什么错!那时可曾想过饶了我们?!”
楚锦文有些恍惚,他回想着,好像有一日父亲回来大怒叫嚷着:什么样子的破落户都胆敢对他评头论足,一定要给他们点教训。
说到这里柔柔委屈的接着说“在你身边我只想为全家报仇,从未有过一刻真心!可,可你对我这样的好,若是继续留在你身边,只怕我会……..我项家7口冤魂怎么会原谅我!”
楚锦文哽咽道“柔柔”
柔柔看着他的脸伤心欲绝的说道“将军,就让一切都停下来吧。死在你最爱我的时候,就是我最好的复仇。”
说完便从枕下抽出一把短刀,猛地插入自己的心脏。
速度之快,位置之准。她是抱着必死的心。
楚锦文冲过去时已经晚了,柔柔看着他,抽搐着雪白的身体,鲜血从口中不停的涌出。
楚锦文抱着柔柔,她轻轻的抬手,一双纤细冰冷的手抚上楚锦文的脸庞,手指尖冰凉的温度让楚锦文心寒。
柔柔恨他父亲恨楚锦文更恨自己,她知道自己是爱楚锦文的,但血海深仇不能不报,可她已经深陷在楚锦文的爱里,只是背负着家族那么多条人命,此仇怎能不报。
她唯一能想出来的办法就是要楚锦文伤心绝望,失去最爱的人,永远无法忘记此刻。
柔柔眼角噙着泪,冰凉的手摸着楚锦文的脸恶狠狠说“你活该父母都不爱你,我也不爱你,这世上永远不会有人爱你。”
说完便带着胜利的微笑闭上了双眼,纱巾彻底从身上滑落,楚锦文抱着柔柔撕心裂肺的哭着,如此深爱的人竟恨他入骨。
楚锦文就这样抱着柔柔的尸体坐了一晚,直到第二天下人发现他时依然不愿放开柔柔的身体。
从回忆中出来的楚锦文,看着墙上的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可我一直都没办法恨你啊,柔柔。
...........
苏童的武功越来越强,长剑用的也十分顺手,府里的护院如今竟没有一人是她的对手。
为了让自己的武功有过人之处,苏童背后吃了很多苦也下了很多功夫。苏童每次都将绑腿的沙袋加到和男子一样的重量,练剑的双手被磨出泡,腿上胳膊上全是淤青,但苏童想这都是值得。
这天练习时,姑姑突然要比试比试。
姑姑有一把将军赏的宝剑,那把宝剑当真是个好东西,削铁如泥刃如秋霜,剑身透着淡淡的寒光,剑柄上有条金龙出云的图案,镶了一颗牛眼般大的绿宝石,漂亮极了。
姑姑不屑的让苏童先出招,苏童抻出剑鞘里的剑旋转手腕,剑如长蛇吐芯嘶嘶破风,每一招都有自己的心计,似虚还实,指东打西,指南打北,轻巧一跃避开姑姑的攻击,借力旋身划出深深的沟壑,剑气势如破竹急风骤雨般倾泻而下。
一个回合下来,姑姑竟输了。
苏童的剑最后那刻已经抵在了姑姑的喉咙上。
姑姑也呆住了,大概她不曾想苏童如今如此厉害,居然能赢过她。张沫,白芷,孙言玉三人在一旁开心的拍手叫好。
苏童也开心极了也向她们挥挥手,看见楚锦文站在她们后面,苏童毕恭毕敬的对着他的方向行了礼。
他却面无表情的转身走了。
不知道他满意吗?苏童的武功现在应该可以和他不相上下,如果动起手来必然不会像上次一样,被他伤的那么严重。
就算不能赢也可以互拼几个回合。想到这里,苏童竟想和楚锦文比试一番。
再给苏童一段时日,苏童相信自己是能打赢楚锦文的。
午后苏童又去找了何清华,上次的引导术后一直没有再去找他,苏童自己消化了很多也好像记起来一些往事,但不能确定想起的零碎是否属实。
这件事一旦被打开就像米袋被撕开了口子,那些饱满的米粒一起向外涌来,将袋口撑爆。
苏童需要他的帮助,去还原那段丢失的记忆。
还没走进院子就看到张沫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何清华激动的抓住张沫的手两人激动的不知在说什么。
苏童突然想起,刚到将军府的第二天清晨张沫在屋外和一个男人在讲话,当时没有在意,现在仔细想想那个人就是何清华。
看见情绪激动的二人苏童转身离开了,不管是什么都好,苏童不愿窥探她的**,这世间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在何清华的院内,张沫哭的声泪俱下,豆大的的眼泪噼里啪啦的从眼角滑落,看了直叫人心疼。
何清华着急的说“你在给我点时间我仔细查清楚,不要这样心急。”
“我怎能不急!你知道我恨她,我恨不得她去死!”张沫咬牙切齿的说
“那你也要等事情稳妥了你才能行动,这样没有准备的去对你百害无一利!我不许你去!”
“还等什么稳妥,已经知道她在哪里了,我现在就去杀了她”
“你给我回来!”
何清华着急的又拉住张沫的手,反手扣住她的脉,张沫动弹不得。
“你松手!”
“张沫你疯了!你能不能冷静听我说,我只是说她最近出现在悦城客栈,具体在哪间房,什么时辰在客栈,跟谁一起,都还不清楚,鲁莽的过去只会打草惊蛇。”
“可是....”
“没有可是,你在安心等一段时间,我调查清楚再来说与你听,到时候你怎么做我绝对不再插手。”
说完他便松开了张沫。
张沫哭了,哭的很大声“你根本不知道我是怎么过的,我恨她。”
“.......”
“母亲死前将我托付给她,为了让她照顾我,所有钱财都给了她。我什么都听她的,她不开心了也可以打我骂我。她是我的亲小姨,我娘的亲妹妹啊!她自己也有女儿!可她怎么能她怎么能....”
何清华看着声泪俱下的张沫心里实在难受。
她的故事每一次听都能感受到她内心的崩溃和无助,尤其是今天。
张沫弯着单薄的背捂着脸抽泣着,看起来竟是这样的弱小,还是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弱小?何清华看着她抖动的肩膀就知道此刻一定是痛苦到极致了。
何清华轻轻的拍着她,想抱着她又觉得不合规矩就只是静静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
微风阵阵,吹动了他养在院子里的那些树,树上的落叶飘落下来。
他低头看着不知怎的,这树叶好像落在了他的心上。或者可以说:这片树叶早就飘落在了他的心上。
苏童在房内待了许久,自己无聊的练起了字,这时张沫回来了。
“沫姐姐,你回来啦。”
“嗯”
张沫没有多说话,径直走回了自己的床上,躺下了。
躺下后她把自己藏在被子里,苏童以为她睡了便起身悄声的去把窗关上了,张沫在被子里开口说到:“苏苏,我好累”
“姐姐累了便睡一会吧,我在这陪着你。”
“没有人会陪着我。”
“我会陪着你啊.....姐姐你还记得我们刚相识的那个早晨吗?你说要我相信你,这些年我已经无比的信任你了,那此刻现在我也要你完全信任我。”
她蜷在被子里动了动,像只小猫一样伸出一只手,苏童过去拉住了她的手。
两个人就这样拉着手,苏童感受到了她正在啜泣,没有声音,但一定流了很多眼泪,苏童心里也难过,因为就连哭泣都是不允许有声音的。
苏童没有去问怎么了,每个人都有秘密,不去挖开别人的痛苦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就是最大的尊重了。
正如苏童也不想别人来围观自己的事情一样。
这些难以开口的事,若是某日可以当作今日吃了什么一样的讲出来时,那时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被治愈了吧。
一切向外的求助都不利于成长,只有自己内心强大才能真正的解救自己。
孙言玉回来的时候,张沫已经睡着了,苏童一个人正借着烛光又在练着字。
孙言玉问到“姐姐怎么睡的这样早?”
“大概今日练舞有些累了吧,回来便睡下了,白芷呢?怎么没和你一起?”苏童向门外看去问到
孙言玉撇了撇嘴说“下课的时候我见她被姑姑叫走了,姑姑最近总私下找她,也不许我跟着。”
“盯紧一点吧,不知道姑姑她们又有什么事”张沫翻了个身没睁眼睛回答着。
苏童看着张沫还是无力的样子说到“姐姐醒啦,我们说话声音吵到你了吧”
“没有,你们声音这么小,只是我睡到这个时辰也该醒了,偶尔歇一歇就够了”
三人坐在地上喝着茶,看着书偶尔说上几句话,只是这白芷怎么还没回来呢?苏童有些担心她,总是向外面看去。
孙言玉看了看苏童说道“苏苏,你别担心了,大约也就是功课上的事情,许是姑姑给她开小灶了。”
“我只是担心她太单纯,遇到事情不知该如何处理。”苏童还是有些担心的说到
张沫却说“白芷的心思不见得比你我三人差,你不必担心。”
孙言玉接着说道“你还觉得她是孩子,但从她来到将军府那刻她就已经不是孩子了。”
其实苏童也知道,但总归是担心的。
夜深露重,只盼她不要太晚回来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