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寒风冷落无明月 >  8.记忆

自上次幻听以后苏童的头痛越发的厉害,做什么都无法专心。苏童终于忍无可忍去找了何清华,心里想着哪怕是开些安神药也好。

何清华的院子十分整洁摆放着许多花草,不知道是哪盆花的香味更是独特,他的房内更是干净,完全不像男子的居所,房内常年点着大多女子喜爱的金缕梅制成的苏合香。

进门后苏童寒暄了几句便说道:“我近日头痛得厉害夜不能寐,甚至会出现幻听,但听到的声音很乱,不能分辨到底是什么?”

何清华搭着苏童的脉皱了皱眉问到“你以前头部是否受过伤?”

“没有”

“没有吗?”

苏童仔细想了一会回答到“好像受过伤,但没有伤到头部,母亲说我年幼时从山上摔下只摔断了腿。”

“最近一次出现幻听是什么时候?”

“大约是前天。”

他站起来灭掉苏合香随后重新又点了炷香,从柜子里拿出一些粉末倒在茶杯里,兑了些水后将杯子递给苏童。

“喝了吧,能缓解你的头痛。”

苏童接过杯子闻了一下又抬头看着他,苏童闻出这药里有些助眠草的味道。

“放心喝吧,药里无毒,是为了让你能安神才加了些助眠的药材。我才不屑像多年前去山上那位仁兄一样害你!”

苏童打消疑虑后一饮而尽,喝下后两人又说了会话,苏童的头就开始昏昏沉沉犯上困了。

“苏童?看看这个。”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玉佩,在苏童眼前晃来晃去。“看着它,盯住它”那玉佩一下一下的晃着,何清华的声音也是轻飘飘的。

“不要怕也不要抗拒,不要强硬的从梦境中醒来,我只是想帮你施引导术,知道你的幻听都是些什么。看着它,然后相信我。”

听着他的话苏童虽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安,但看着那块玉佩一下一下的晃着,闻着淡淡的熏香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何清华见苏童已经睡下小心的收起玉佩坐在一旁。

轻声的问着“你是谁?”

“我是苏童”

“你喜欢什么颜色?”

“黛紫色”

“你是哪个村子来的?”

“奉台村”

“喜欢珍珠吗?”

“不喜欢”

见苏童能完整的回答他的一些简单问题,何清华便开始继续向下问真正要知道的事情了。

“小的时候过得开心吗?”

“开心”

“你的家人都有谁?”

“父亲..母亲..妹妹…还有哥哥……?苏童有些疑惑的回答。

何清华也有些疑惑的问“哥哥?你不是只有妹妹吗?仔细想想。”

苏童竟然再次肯定的说道“哥哥…我有…他就在那里”

何清华想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道:“苏童,听我说,你现在在院子里,家里所有人都在。”

何清华试图将苏童带到那个景象里,把苏童安排在特定的场所里,才能将所看到的范围更加缩小直到看清。

“….”

“看到你的父母了吗?”

“看到了”

何清华迅速的接着问“看到什么了?”

苏童仔细的环顾着小小的院子,土搭的房子破烂不堪,地上还散落着豆子,有些模糊的身影在眼前不断的加重。

苏童焦急的说“父亲在…打母亲!不要!!别打!”

“没事的,别怕”

“别打别打!”

何清华见苏童的情绪变得紧张,马上分散苏童的注意力说到“没事的没事的,你刚刚说看到了哥哥,告诉我,你哥哥对你好吗?你们平时都做些什么?”

“哥哥对我好,他总在院子里的树上摘果子给我吃。”

何清华的声音突然一下变得冷酷问道:“现在好好想想,你家在哪里?”

“我家在…在碧州村…?”

“你不是说你小时候很开心吗?你父亲在打你母亲,怎么会每天都很开心呢?”

“…..我…我….”

苏童眉头紧锁额头的汗水如黄豆般大小不停的滑落。

“现在,放松,苏童你眼前有门,看到了吗?推门出来我就在门外等着你。”

苏童轻轻的推开那扇有些破烂不堪的木门走了出来,一道白光刺向双眼,忽然一双有力的手抓住苏童冲向白光里。

慢慢睁开眼,眼角挂着泪,手里的手帕也被抓的全是褶皱。

何清华皱着眉说“你不必慌张,若愿意过几日可再来找我,你的幻听也许不是想象的,或许是真的。你也不是来自奉台村,你的父亲可能经常打你母亲,除了妹妹你还有个哥哥。”

“不可能!”苏童激动的站起来大声说道。

他见苏童激动的情绪都有些站不稳,于是将苏童按到座位上说“你先坐下,我猜想你可能是被抱养的。你应该还有...亲生父母。”

“怎么可能....?”

“你方才并未说与我听,貌似记忆是痛苦的,你不记得这些事,大约是你曾受过重伤或者受过刺激,这些事选择忘记了。”何清华一边吹灭那香一边慢悠悠的收拾他自己的东西。

苏童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心里五味杂陈,怎么可能呢?自己竟是被抱养的?

冷静下来后苏童知道她需要何清华将此事压住,不能与旁人知晓便小声到“多谢,过几日我在来找你,但今日之事….”

还未等说完何清华便开口抢着说“只有你我知道。”

虽然还未开口,但何清华已经知晓苏童的意思,这些事自己还没有弄清楚,让更多的人知道除了让旁人烦心和利用没有任何好处。

此事,只能有他们两人知晓。

只是没看到的是,在苏童走出房门的那一刻一道黑影闪过,很快消失不见了。

苏童轻声道“多谢了”

走出他房门的时候苏童猛地猛吸了几口气,放眼看过去他院子里养了好多花,这些花开的甚是艳丽,只是此刻却在没了心情欣赏。

回去的路上苏童心情无比沉重,双脚抬不起来似的一点点蹭着向前走去。

今日万里无云,阳光温暖的有些刺眼,苏童眯着眼睛抬起头想让今日温暖阳光照在娇嫩的脸上,仿佛这阳光能晒掉所有阴霾。

突然身边跑过去一个穿着朴素打着补丁衣服的男孩,他手里拿着风车嬉笑着,边跑边回头招手像在叫着谁。

将军府里怎么会有孩子呢?苏童随着他招手的方向看过去,一个穿着紫色衣服的小女孩手里拿着糖也从苏童身边跑过。

就在小女孩侧身跑过苏童身边时,苏童看清了女孩的样子。

这小孩,这小孩竟是苏童自己幼时的模样!

苏童愣住了,这怎么会?马上追着在他们后面跟着跑起来,明明是两个孩童可自己却一直追不上她们的脚步。

两个孩子边跑边笑,一转眼突然不见了,苏童崩溃的大喊“别跑,等等我。”

瞬时间头痛欲裂,整个人如同触电一般,跪倒在地。此刻苏童脑中画面花白,什么都没有,只一下一下的抽搐着。

跪在地上许久,直到府里巡逻的护院将苏童扶起。

回到房里白芷正在自己练着琴,苏童走过去轻轻靠在她的背上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想听着她的琴声安抚自己的心情。

白芷的琴也没有停下来,一曲接着一曲。过了好一会她才开口问道“怎么了姐姐,累了吗?”

见苏童没有回答,她轻轻贴了一下苏童的头说“那我接着给你弹琴好吗?”

苏童闭着眼点了点头,她便再次弹奏起来。

她的琴艺日渐精进,十指在琴弦上来回拨动,好像一汪清泉潺潺流淌,又好似林间鸟儿呢喃,这些年果然没有白费她的努力。

一曲毕,白芷怔怔的看着窗外的好风景说到“姐姐,从你向将军开口把我从妓院带走那刻,我已认定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不管发生何事都会站在你身旁,就算要死,白芷也会站在你前面,不论你是否相信,这都是我的真心话。”

“胡说什么,也不怕忌讳。”苏童轻轻的打了她一下,不愿她继续说这让人感到难过的话,未来的事,谁又能知晓呢。

白芷低头玩着她的琴弦,只断断续续的撩拨着几个音,继续说到“儿时在家中,我是女儿是姐姐,父母心里只有弟弟,饭,我只能吃剩的,衣服,只有那一件,弟弟犯错却要我来挨打,时常把我关在外面,好像只有我才是这个家的外人...从前我好喜欢去你们家,苏伯父伯母对你和苏灵是那么好,看见他们我才知道什么是亲情,什么是舐犊情深,那是我永远没得到过的爱…”

“水灾后他们都死了,我甚至感到了解脱。到了舅舅家,舅妈凶悍舅舅软弱,舅妈打骂我舅舅都不敢说一句话。还是躲不过被嫌弃被打的生活。”

白芷的儿时就如同她讲述的一样,在没人疼爱的环境中长大,但她作为长姐却要知道孝敬父母,疼爱弟弟,可谁又教过她什么是爱呢。

多少次她母亲说与苏童母亲,生女儿最没用了,等白芷长大后就随便找个人嫁了哪怕当个通房丫头,礼金足够换头牛回来给她弟弟娶亲。

大概在他们眼里白芷还不如那几头牛吧。

苏童摸了摸白芷的头发“你就是我的妹妹,我们是一家人。”

白芷看着窗外带着一点苦涩的笑,可又很快带着释怀的语气说道“过去都不重要了,我们要活在眼下。”

说到了这里,苏童试探着问她“白芷,你还记得多少儿时的事情?”

“星星点点的一些吧。”

“你还记得几岁时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姐姐怎么突然这样问?”

“无妨,随便问问的,我只还记得你和妹妹一起在池塘玩泥巴被我母亲追着骂的模样…..如今却只剩你我了。”

“姐姐,有我就够了。”白芷眼神坚定的看着苏童

苏童摸了摸她的头,她油黑的长发真好看。

夜里又是不能安睡的一晚,苏童起身在门外一个人站着,仔细回想今天发生的事。

苏童看到的那人并非父母亲,可是为何要叫他们父母亲?为何那女人在挨打?为何自己有哥哥却一点都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自己到底是谁?

这些事想到的头痛,抬头看向天空今天的夜真美,漫天的星星像要落下来了一样,圆圆的明月挂在天空。

细碎的风阵阵吹来耳边的头发也随着风轻微的飘,苏童喜欢这样的夜晚平静又温柔。

苏童把头靠在树上,等风来吹向这梨花树,传来阵阵梨花香。

“在做什么?”黑暗中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

苏童没有作声,不想说话打破这一刻的静谧。

他接着说“梨花香最为清甜,希望你今夜能做个好梦。”

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黑暗中看不清是谁,是谁都无妨。

苏童望着那人的背影说了句“你也是”

月光朦胧,星光迷离,风轻轻柔柔的飞翔着,这一切织成了一张网包裹着世间的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