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正门的沙发上。

“你妈妈以前可是当舞蹈老师的,说真的她刚开始去当狼族首领副手的时候我们几个姐妹可都不同意来着。”老板娘捂着嘴笑道,“你是不知道她那个性子,那不是一般急啊,你说万一碰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要她来做决断,那她万一一时失足千古恨怎么办呢……”

“嗯嗯。”那人点点头。

他自己的妈妈他当然是知道的,听父亲说他追妈妈那会儿就知道是个急性子,偏偏这种急性子才能拴住那个上天入地的男人。

“可是我们知道,你妈她一旦决定好了就不会再有改变的念头了。”老板娘说着说着脸色就情不自禁有点严肃了:

“当初我们一群姐妹劝她一定要选个好男人,她一眼就相中了你父亲;

怀你那会儿,我们早就劝她不要太早有小孩,结果她还是义无反顾把你带到了这个世界上;

最近一次就是她自荐狼族副手,我们也都劝过她女人就应该对自己好点不要什么事都自己背,但是她还是选择了那条路。”

老板娘轻轻抓着那人的手,目光却始终眺望着窗外,“你妈妈她是个固执的人,有些时候可能会没心没肺的……但她很爱你,也爱你们的父亲。”

那人没有说话,他从始至终都只是沉默不语,对于老板娘的回应也只有点头。

其实这些东西他早就知道了,妈妈的固执,爸爸的固执……倒也有种一张床睡不出来两个人的感觉。

老板娘忽然就不动了,只是耳朵晃了晃动,然后站起身走向门边向外眺望。

“警卫队出动了……”她看着那流动的队伍离去的方向,转过头对那人说道,“那个家伙是不是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这时,沙发上的那人也跟着来到了老板娘身边。

“跟着警卫队应该就能找到你想去的地方了。”老板娘说。

那人点点头。依旧是没有任何口头上的回应,只是目光默默投向了远方。

“给您添麻烦了。”那人的声音有些沉重。

老板娘淡淡一笑,脸上仿佛若有光,“习惯了,以前给我带来的麻烦也不少。”

那人又点点头,然后他拉紧了背上的剑袋,没有跟老板娘道别,借助着墙边三两步就消失在了街道里。

“一路顺风。”

老板娘冲着精神病院的方向又鞠了一躬。

……

“消息确认无误?”

“是病院的值班护士传来的。”身着铠甲的龙兽人半跪着面对红毯尽头那端坐在王座上的身影开口道,“谎报消息扰乱公务,病院的护士应该知道这么做的下场是什么。”

“关于那两个人的信息。”

“据护士说,两个人穿着很奇怪,其中一个人穿着西装,另一个人穿着警服,大概是冒充警员趁机潜入病院,穿西装的看着大概是一米六,假警员比他高很多。”

“样貌?”王座上的人有点不耐烦了。

“属下无能,只从相关人员口中得出了大致身形,因为他们穿的衣服很厚实,并没有人记下了他们的脸,倒是有人描述说西装那个看着像孩子,属下猜测年纪不大,灰毛;另一个冒充警官的看着很面善,毛发隐约看出来是蓝白色相间。”

“嗯——”那人沉吟道,“灰毛……蓝白毛……”

“大王莫非有印象?”铠甲守卫情绪有些激昂,“若愿意告知一二,属下必定将犯人捉拿归案!”

“完全没印象。”

“无需大王担心,属下在收到信息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派就近的警卫队前去支援了!”

王座上的人点点头,“退下吧。”

“谢陛下。”

他走了之后,整个殿堂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王座上那人的叹息声。

“法帝丰陛下,为何叹气?”黑暗中,一个狐族人从漆黑一片的王座后面现身,“郁郁寡欢可不能延年益寿。”

仔细看就会发现那是个少年,面色青春,蔚蓝的眼睛仿佛天空般,最让人惊讶的是他居然有三条尾巴。

“彻。”名叫法帝丰的龙兽人头也没回,就这么淡淡开口:“你相信起死回生么?”

“起死回生?”叫彻的狐族少年轻蔑一笑,“当然相信,这对于极主大人来说轻而易举。”

法帝丰缓缓别过头看向彻,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爆发出光芒,“骗人的把戏就收好吧 ……死掉的东西,我会亲手把他送回去。”

“恕我直言,殿下莫不是多虑了?那两个人早在几十年前就死了。”彻说。

“不,我能感觉到,他回来找我了。”

殿顶的鎏金吊灯在龙兽人起身时晃了晃,青铜铸就的王座发出沉闷的吱呀声,仿佛不堪重负。

他的指节叩过扶手上盘绕的龙纹,指尖的鳞片在昏暗里泛着冷光,随着起身的动作,背后的阴影骤然膨胀——那对收拢了不知多久的巨翅终于舒展,骨节弹开时发出一连串细密的脆响,像山涧冰棱断裂的声音。

左翼扫过旁边的烛台,带起的风卷得烛火疯狂摇晃,将墙上的族徽影子撕成破碎的光斑;右翼擦过殿柱,翅膜上的脉络在火光里清晰如地图,边缘的骨刺几乎要刺破殿顶垂下的幔帐。

翅尖缓缓抬升,遮去了半边彩绘穹顶,连窗外斜射进来的天光都被挡了大半,只在他肩头的鳞片上投下狭长的光带。

法帝丰微微仰头,脖颈的肌肉绷紧,带动翅根处的鳞片层层叠起,像涌动的暗潮。

巨翅还在缓缓张开,直到翅尖几乎触到殿门的雕花门楣,才终于停下——此刻整个大殿仿佛被劈成两半,一半浸在他翅膀投下的阴影里,一半仍留在摇曳的烛火中。

而他垂眸时,金瞳里映着的,是阴影与光交界线上,自己那对足以搅动风云的翅膀。

“昔日的鬼魂,早就该沉睡了。”法帝丰收起那对仿佛神迹般龙翼,站在王座的正前方眺望着破败的殿堂。

“计划在急,殿下即将登临狛纳之主,区区死人倒也不必在意。”彻恭恭敬敬地朝他跪下,“极界会给你想要的答案。”

他低语着,幽蓝的领域瞬间扩张,再一抬头,宫殿居然恢复了原样。

“敖青那边怎么样了?”法帝丰好像想起了什么,“为什么我派了你跟另一个家伙去,只有你一个人回来?”

彻低下头,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恢复镇定,“陛下,与我一同的那个蠢……那个家伙被敖青他……”

“策反么?我那个愚蠢的侄子也会有这种可笑的想法。”法帝丰的眼眸闪过一抹寒光,“大哥……你的儿子还是跟你一样蠢。”

“殿下专心眼下之事便好,山民那边我已经派出分身去解决了。”彻信誓旦旦开口。

“你的姐姐……”法帝丰冷哼一声,轻蔑地看着他,“极界都是怪物么?连亲人也可以放在抛弃的筹码里?”

“什么都无法舍弃的人……什么都无法得到。”彻说:

“我想殿下比我的姐姐……比三木更能权衡利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