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长安督武司 >  贰拾柒 人王令(一)

1

红墙绿树环绕的幽静之处,便是太极宫。殿内一长一幼二人正在下围棋,棋盘几乎已满,仍未见胜负。

幼者闭着眼,并膝而坐,长者则慵懒侧卧。

幼者低低地自语道:“叔叔还是这么喜欢讲这个故事啊……”

“哈哈哈,朕阅人无数,手下能人中唯独你伶是我最得意的一个。”

“那日的裴明礼叔叔呢?他的谋生本领远在伶之上,伶只是善用小技俩。”

李世民笑道:“他自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你和我想到一块了。他没有说大话,这两年听说他金光门那块地已盈利不少,如今又置蜂房。真是个大忙人,等这风波过了,朕定将他纳入麾下。”

“什么风波?”

李世民捻着胡须,无奈道:“孙太医要离开长安一阵子了。他老人家要走,长安定是又有一场腥风血雨了。”

“为什么呢?我之前使用绝学,并没有看到长安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伶歪着头问。

“还有一种智慧叫经验,能比你的绝学看得更远。孙太医百年行医,见过的尘世动荡比你我多得多,他的经验不会错。这就是普通人不同于你我的生存方式……”

话至此,李世民泛起些心绪,便放下了手里的棋子。伶也没有说话。

李世民坐起身,侧过去对着殿外。殿外有蝉鸣,微风推动着时间。李世民自语道:

“朕曾终日而思,奇武人是不是不应该存在?

“像裴明礼这样的普通人,能不能活过这场风波?

“若一直禁武,奇武人怨恨只会更甚。

“……若朕的武学造诣凌驾于万人之上,而朕又能控制自己的力量,是否天下就太平了?”

啪嗒。

“圣上,该您行棋了。”伶说。

李世民这才抽回了思绪,回过半身,捻着胡须,看了看棋盘,伸手去拈棋子,却又没下。他举棋不定,这才回身坐正,仔细端详棋盘。

李世民抓抓脑袋:“这一处什么时候……”

伶笑而不语。

“这一手,朕怎会这般多此一举?你动朕棋子了?”李世民翘着胡子问道。

“伶没动,叔叔自己不专心哦。”伶小手一摊,一脸无辜道。

李世民看着那一片棋,长叹一口气:“算了,就当朕算错了吧。停一手。”

伶抿着小嘴落了子,然后一手拽着袖子,一手一颗一颗提子。李世民心痛地看着她提子,还在琢磨。

李世民背后的窗外突然传来扑哧一声笑。伶也笑了。李世民这才恍然大悟。

“谢谢好儿姐。”伶歪过头,越过李世民的肩对窗外说。窗外黑影一闪,木好儿衣角旋转,灵巧地翻身坐上窗台,靠在窗框上。

“朕就说肯定有人动了棋盘,是你用御技帮她?”

“我们家伶儿陪圣上下棋,圣上自己不专心,还把人晾在一边,怪谁?”

“朕日理万机,轮不到你们指摘。”

“那您又该日理万机了,今儿又给圣上带来个麻烦。”木好儿扬了扬手里石块一样的东西。

2

“我听见他们说……云心耀已经……”一个囚犯支支吾吾道。

“说下去。”云心晓说。

“已经、已经……”囚犯闭起了眼睛,始终不敢往下说。木好儿立在后面,双手抱在胸前,脸色不太好看,不耐烦地点着脚尖。忒弥斯看着囚犯的状态,也紧张的握着拳,唯恐囚犯又如血金刚一样暴毙。而囚犯也是因此不敢再说下去。

只有云心晓面色平静,视其命如草芥:“下一个。”囚犯如释重负,走向了人多的一侧。从人少的一侧,又走上来一名面如死灰的囚犯。云心晓眼里闪过一丝光。

“条件还是一样,把你当夜听到的那句话说出来,减刑一半。”云心晓道。

“我知道的比他们多,加一个条件。”

云心晓皱眉:“你还知道什么?”

“夜凌空。”囚犯冷静地说出这三个字。声音不大,但是足够大厅的每个人都能听见。忒弥斯立即倒抽一口凉气。云心晓也有些震惊,他还不确定这条情报是否会触发死亡。果然,人群开始骚动,不少人都开始疑惑地重复“夜凌空”三个字。

“夜凌空?”

“夜凌空是谁?没听过……”

忒弥斯几乎开始冒冷汗。

木好儿打了个手势,四周的玄甲军刷地支起长枪上前一步,铁靴踏得回声震耳。囚犯立即安静下来。

好在,并没有一个人暴毙。云心晓回过头看着忒弥斯:“看来我错了。不是夜凌空。仙引心经的施术者另有其人。”云心晓有些激动,这是意外之喜。火天狱囚犯几乎死光,如果水天狱还问不出线索,真武会可能真的就赢了。

据云心晓所知,仙引心经高深莫测难以修炼,施术者在施加精神控制时总会留下漏洞,比如只能使他们对施术者“亲口”透露的情报保密,而无法保密从旁人那里听来的情报。

此前在忒弥斯的盘问中,三人终于得知,水天狱被破前夜,也就是云心晓术后当夜,水天狱有好几人夜中未寐,居然听到了狱中内应行动前的对话,云心晓这才请求将接下来的盘问交给他。

“再说说你听到的那句话。”

“一人说,我们可是真武会。云心耀已经死了,我们何必再畏首畏尾?另一人说,头儿既然有手段安插内应,何必硬抢,别忘了上一届老大都没斗过洛阳督武司。”

“果然是真武会……”云心晓又对囚犯说:“你是谁?”

“你能给的不够你再问下去了。”

云心晓平复了一下心情。“说吧,夜凌空这一条,加什么条件。”

“出去后,我要《拓骨功》原本。”囚犯抬眼看着云心晓说。云心晓回头看了看忒弥斯,忒弥斯用极微妙的眼神告诉他办不到。

云心晓又对囚犯说:“我答应你帮你搞到。信不信由你。”

“你做不到的话,我自会取你命。”囚犯向人多的一处边走边说,“还是让你死个明白吧。血金刚,是我的同门。”

审讯结束,三人退出了牢狱,来到大厅。

木好儿开口了:“喂,云心晓,问半天就问出来这个?破坏牢狱的是真武会已经是意料之中吧。真武会的宗旨一直是制造适合奇武人的战国乱世,历朝历代的覆灭都和真武会有关,包括前朝。只是前朝建立起来的督武司制度让损失有所减小,虽然覆灭,但前朝洛阳督武司好歹击杀了真武会上一任掌门,让其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真武会哪又冒出来一个新掌门开始活动。”

木好儿没好气地说完这一通,因为一直不理解云心晓和忒弥斯盘问的逻辑。

忒弥斯解释道:“因为云心晓给出情报,仙引心经除了能控制人的精神,还能改造人的**,也就是强化奇武人。而有一位仙引心经修炼者叫夜凌空。所以他坚信劫狱的人是想组建一个督武司和玄甲军无法对抗的强大组织。只是没料到这位仙引心经修炼者是真武会成员却又不是夜凌空。”

太离奇了,仙引心经是在前朝就被焚毁的,除了夜凌空,当朝怎么会有第二个修炼者?不过也对,此人的功力不像夜凌空能消除记忆,才给我留下漏洞。但是这个新掌门到底是哪里来的?云心晓思索。

3

“师父,我不要离开长安。”十楠对孙思邈说。

“还是放不下云心晓?”孙思邈无奈道。

“不,徒儿要留下来救人。”

“如果这里变成乱世,你根本活不下来,一个人也救不了,你也要留下?”

“我应该留下。”十楠眼神坚定。

“唉,你这不怕死的劲儿啊……”孙思邈低头长叹,“不过,也许正因你敢在鬼门关徘徊,救人的心更坚定,你才能比老夫精通隙走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