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地缝边缘碎成冰碴，苏悦悦的绣鞋碾过碎石堆里的青铜齿轮。
项禹用刀尖挑开藤蔓遮掩的暗门时，三更天的梆子声正撞碎在城隍庙翘起的飞檐上。
“二十八星宿图。”苏悦悦的银簪划过石壁青苔，露出底下泛着铜绿的星象浮雕，“坎位水渍未干，他们往震位去了。”
项禹突然拽着她后撤半步。
翻板机关擦着裙角弹起，十二枚淬毒铁蒺藜钉入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
少年反手劈断牵动机关的铜丝，火星溅在苏悦悦翻开的袖口上，照亮她正在默算的卦象。
“离火克金。”她抓起项禹的刀在青砖地面刻出卦爻，“接下来会有三处流沙陷坑，踩我标记的砖缝走。”
黑暗深处传来齿轮咬合的咔嗒声。
项禹突然用染血的衣袖捂住她口鼻，三支吹箭擦着发髻钉入石壁。
苏悦悦摸出荷包里的铜钱，借着头顶渗下的月光，在潮湿的砖地上摆出二进制数阵。
“戌时三刻的月相。”她指尖点在铜钱摆成的0110图案上，“机关枢钮要调成坤卦的阴爻排列。”
当最后一块活动砖墙轰然洞开时，项禹的刀柄已经沾满黏腻的苔藓。
他望着甬道尽头闪烁的磷火，突然把苏悦悦拽到身后：“二十八，还是三十七？”
“什么？”
“方才破解的机关数。”少年撕下染血的袖口缠紧刀柄，“赌输的人要背对方出地穴。”
潮湿的穿堂风卷着腥气扑面而来。
苏悦悦刚要反驳，地面突然涌出沥青般的黑影。
那些扭曲的人形没有五官，却在脖颈处镶着闪烁红光的齿轮项圈。
项禹的刀锋斩过黑影时发出金属相撞的脆响。
火星在黑暗里炸开的瞬间，苏悦悦看清黑影胸腔里转动的青铜罗盘——每个刻度都对应着北斗七星的方位。
“坎位！”她朝正在格挡的项禹喊，“用你破军星的步法！”
少年足尖点地腾空，刀光如银龙摆尾刺入黑影咽喉的齿轮。
机械零件崩裂的刹那，三道黑影从苏悦悦背后的砖缝里钻出来。
她摸出贴身藏着的芝宝打火机，拇指擦过砂轮时爆开的火苗，正照见黑影胸口罗盘上刻着的“畏光”篆文。
跃动的火光照亮整条甬道。
黑影发出电子蜂鸣般的惨叫，化为满地冒着青烟的铜箔。
项禹用刀尖挑起一片还在抽搐的铜箔，上面蚀刻的条形码正与黑袍人释放的毒雾图案一模一样。
“赌注改成立春前的灯会吧。”苏悦悦吹灭打火机时，瞥见项禹肩头渗血的伤口，“若是你赢，我教你摩尔斯电码。”
项禹突然捂住她的嘴。
甬道尽头传来青铜兽首吞吐水雾的声响，十八盏长明灯次第亮起，照亮墙壁上密密麻麻的无线电波接收器。
某个闪着红光的齿轮从暗格里弹出，锯齿边缘还沾着新鲜的血迹。
“看来有人不欢迎我们验算答案。”项禹用带血的刀尖在砖面画出北斗七星的连线，“跟紧我的影子走，错半步就会触发……”
他的话被骤然响起的编钟声截断。
墙壁上的星象图开始顺时针旋转，二十八宿的位置正与苏悦悦方才破解的二进制密码完全重合。
当最后一颗青铜星子归位的瞬间，他们脚下的砖地突然传来高频震颤——就像黑袍人说的“共振的乐趣”正在苏醒。
苏悦悦的银簪突然被某种磁力吸向右侧墙壁。
在簪头指向壁画的亢金龙时，整条甬道的长明灯同时爆出青紫色火花。
项禹的刀鞘重重磕在震动最剧烈的地砖上，裂缝中溢出的却不是地泉，而是闪着荧光的绿色齿轮油。
打更声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混着齿轮油滴落的声响，在甬道里敲出诡异的摩尔斯电码节奏。
苏悦悦正要摸出铜钱破译，却发现所有黑影消散处残留的铜箔，都朝着某个方向微微卷起——就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
青铜星子归位的刹那，甬道震颤骤然停止。
项禹刀鞘撑住的地砖裂痕里，绿色齿轮油突然倒流回裂缝，在两人鞋尖前汇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苏悦悦还攥着发烫的银簪，头顶传来石板挪动的轰隆声——他们被困在了不足三丈的密闭空间里。
“看来有人急着改卷。”项禹用刀尖挑起一滴悬在空中的齿轮油，油珠在半空炸开成微型星图，“二十八星宿少了两颗辅星。”
阴恻恻的笑声从星图裂缝里渗出来。
戴着青铜饕餮面具的神秘人踩着悬浮的齿轮现身，黑袍下摆垂落的铜箔还在滴落荧光绿液。
他抬手按在墙壁的北斗七星浮雕上，整面石壁突然分裂成无数旋转的青铜齿轮。
“用二进制破译二十八宿？”神秘人面具后的声音带着机械摩擦的沙哑，指尖弹出三枚刻着摩尔斯电码的铜钱，“你们该不会以为，用蛮荒之地的奇技淫巧就能窥探天机？”
项禹的刀锋劈开迎面射来的铜钱，火星在铜钱表面的条形码上擦出焦痕。
苏悦悦突然发现那些齿轮咬合声的节奏，竟与城隍庙打更声的摩尔斯电码完全一致。
“小心共振！”她甩出银簪钉住即将重合的两枚齿轮。
神秘人黑袍翻涌，袖中飞出七道缠绕电磁火花的青铜锁链。
项禹旋身斩断三根，剩余四根却像活蛇般缠住他的手腕。
苏悦悦摸出芝宝打火机，却发现黑影消散后残留的铜箔全部吸附在锁链表面，形成导电回路。
“坎位转离！”项禹突然暴喝，被锁链拽着撞向墙壁的瞬间，刀柄重重磕在亢金龙星宿的眼珠上。
机关转动的轰鸣声中，四根锁链突然调转方向缠住神秘人左腿。
苏悦悦趁机抓起地上的铜箔，在砖面排出二进制转换卦象。
当地面裂开新的暗道时，神秘人指尖弹射的齿轮已割破项禹肩头。
鲜血滴在青铜星图上，竟让二十八宿的位置开始错乱。
“用破军星步法踩伤门！”苏悦悦将铜钱撒向空中，铜钱落地竟摆出电磁场分布图。
项禹足尖点着她标记的位置突进，刀锋擦过神秘人面具时迸出蓝紫色电弧。
神秘人突然扯断锁链，黑袍下涌出沥青状黑影。
这次的黑影胸口罗盘刻着“畏血”篆文，项禹伤口渗出的血珠反而让它们愈发狂暴。
苏悦悦被逼到墙角，后颈突然触到墙壁里嵌着的无线电波接收器——金属外壳还带着现代工业的冲压纹路。
“给我三十秒！”她朝正在格挡的项禹大喊，指尖摸到接收器侧面的 USB接口。
当神秘人操控的黑影扑来的瞬间，她咬破手指将血滴在接口上，整个人突然化作虚影消失。
项禹的刀锋在黑影围攻中划出北斗七星的轨迹，虎口震裂的血染红了刀柄缠布。
神秘人正要射出最后三枚齿轮暗器时，苏悦悦凭空出现，手里举着个银色金属盒。
“接住！”她将金属盒抛向战圈中央，项禹立刻后撤。
当神秘人操控黑影抓向金属盒时，苏悦悦按下侧面的红色按钮。
高频电磁脉冲炸开的蓝光让所有青铜齿轮瞬间停转。
神秘人面具裂开蛛网状的纹路，黑袍下的机械关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项禹的刀锋抓住这刹那的空隙，斩断三根连接神秘人后颈的青铜导管。
“你们竟敢……”神秘人的声音变成断续的电子杂音，身体化作无数闪着红光的齿轮四散飞溅。
最后消失的饕餮面具突然吐出个黑檀木盒，盒面北斗七星的位置镶着七颗染血的青铜铆钉。
当啷一声，项禹的刀脱手落地。
他撑着渗血的胳膊坐下时，发现苏悦悦正用银簪小心拨弄木盒的锁扣。
盒缝里渗出的不是机关毒雾，而是带着松烟墨香的气息——就像他们曾在黑袍人密室见过的电报密码本的味道。
“要赌盒子里是什么吗？”项禹扯下染血的袖口缠紧伤口，“我猜是没写完的摩尔斯电码。”
苏悦悦的指尖停在某个刻着二进制刻度的铆钉上。
月光从头顶新裂的石缝漏下来，正照见盒底隐约透出的……半片芝宝打火机的外壳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