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散尽时,朱雀大街的青石板还凝着露水,踩上去脚底传来丝丝凉意。
苏悦悦数着沿街商铺新挂的艾草香囊,那清新的香气萦绕在鼻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项禹送她的青玉镯,温润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这是今早项禹特意绕去东市买的,说是庆祝结案。
苏悦悦想起项禹为她买镯子时那认真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糖葫芦要不要?“项禹突然停在一架稻草扎前,琥珀色瞳孔映着红玛瑙似的山楂果,那鲜艳的红色在阳光下格外夺目。
他今天换了月白色箭袖,发尾用银线编了条细辫,倒真像个寻常富家公子。
微风拂过,月白色的衣袂轻轻飘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苏悦悦刚要应声,突然发现卖果子的老妪正死死盯着她腕间的玉镯。
那眼神像在庙里撞见厉鬼,老人哆嗦着退后两步,连草靶子撞翻都顾不上捡,糖葫芦滚了满地,“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格外刺耳。
“灾星!“巷尾传来孩童尖利的叫声。
项禹反手将苏悦悦护在身后,掌心暗扣三枚透骨钉,他能感觉到苏悦悦微微颤抖的身体,心中涌起一股保护欲。
可整条街的百姓都在后退,卖布匹的掌柜“砰“地关上雕花木门,发出沉闷的声响,二楼支起的竹帘接二连三落下,“唰唰”的声音不绝于耳。
不过半盏茶功夫,方才还人声鼎沸的长街竟只剩满地狼藉。
“温度差。“苏悦悦突然抓住项禹的衣袖,指甲几乎掐进他腕骨,“那枚铜钥匙表面的灼痕证明存在现代焊接技术,但古代熔炉达不到——“苏悦悦一边说着,一边在脑海中迅速排除其他可能的因素
项禹突然低头咬住她耳垂,温热的吐息裹着半句耳语:“西南屋檐,三双眼睛。“苏悦悦顺势将脸埋进他颈窝,借着拥抱的姿势摸出袖中琉璃镜。
镜面反光掠过青瓦飞檐,果然捕捉到几片迅速消失的玄色衣角。
那些监视者撤退时带起的风,掀动了茶楼招旗上新鲜的墨迹——“天降妖女“四个大字正往下淌着腥红颜料,那颜料滴落的声音仿佛敲击在他们的心上。
从热闹的朱雀大街出来,街道渐渐变得冷清,行人也越来越少。
街边的店铺大多关着门,偶尔能听到几声犬吠。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让人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三日后,城西土地庙。
项禹用匕首挑开潮湿的稻草堆,腐臭中混着股奇异的檀香,那刺鼻的气味让人忍不住皱起眉头。
十二个草人整整齐齐码在供桌下,每个都贴着苏悦悦的生辰八字,心口插着三寸银针。
最底下的草人脖颈处,赫然系着苏悦悦半月前丢失的绯色发带。
“不是普通厌胜之术。“苏悦悦蹲下身,琉璃镜映出草人耳后细微的焦痕,“这种十字编织法...“她突然抓起草人冲向门外,正午阳光穿透稻草缝隙,在地面投下诡异的波浪纹投影。
苏悦悦仔细观察着投影,心中不断思考着,排除了一个又一个可能的原因。
项禹的铜钥匙突然发出蜂鸣,那尖锐的声音在寂静的土地庙中格外刺耳。
他瞳孔骤缩,想起裴敬之尸体上相似的纹路,却见苏悦悦已掏出炭笔在墙上演算。
现代数学公式与周易卦象交错排列,最终指向城北玄武湖的方向。
当夜子时,两个黑影伏在画舫舱顶。
夜晚的湖面格外宁静,只有微风拂过水面,发出轻轻的涟漪声。“三天前这里办过诗会。“项禹用气声说,指尖沾了点船舷上的金粉,那金粉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礼部侍郎嫡女、镇北将军独子...“他突然噤声,琉璃镜映出舱内景象——八个华服少年正将写满谶语的纸船放入湖中,每艘船头都燃着靛蓝色火焰,那火焰在黑暗中摇曳,发出诡异的幽光。
苏悦悦摸出微型相机正要拍摄,项禹突然扯着她滚进阴影。
画舫烛火同时熄灭,湖面泛起磷光,有人用变声器念着童谣:“荧惑守心,妖女临世...“那阴森的童谣在夜空中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声源在东南三十步。“苏悦悦在项禹掌心快速划字。
两人如游鱼般潜入水中,湖水冰冷刺骨,项禹的夜视能力捕捉到湖底钢制机关,苏悦悦则盯着那些缓缓旋转的青铜齿轮——齿轮间隙卡着半片现代塑料薄膜。
破晓时分,苏悦悦盯着烘干的塑料膜。
阳光穿透聚乙烯材质时,焦痕组成了与草人投影相同的波浪纹。
项禹突然推窗掷出匕首,寒光闪过处,一只机械木雀应声坠落,鸟喙里掉出张字条:
【苏小姐应该认得条形码】
木雀腹腔的齿轮还在转动,项禹却觉得浑身发冷——这种精密的发条装置,分明结合了墨家机关术与现代机械原理。
而苏悦悦正用簪子拨弄着木雀尾羽,那里刻着缩小版的波浪纹,与她腕间忽明忽暗的条形码产生着某种共振。
其实,苏悦悦腕间的条形码是她来自现代的一个特殊标记,在这个古代世界里,它似乎与神秘事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晨光将铜钥匙表面的条形码投影在宣纸上时,苏悦悦用朱砂笔圈出第三个凸起:“这不是祈福纹,是二进制密码。“她蘸着茶汤在桌上画出等高线图,“对方在玄武湖底布阵,是要用声波共振制造'神迹'。“苏悦悦一边画着图,一边在心中梳理着各种线索,确保自己的推理没有漏洞。
项禹擦拭匕首的动作顿了顿。
昨夜湖底齿轮的咬合声突然在耳边回响,那些靛蓝色火焰纸船摆成的方位,恰好对应苏悦悦腕间条形码的起伏波段。
“明日巳时三刻,城南会有陨石坠落。“苏悦悦突然将炭笔折成两截,“劳烦世子把这个消息散给西市的乞丐。“
项禹盯着她推来的纸条,突然笑起来。
陨石坠落的时间地点精确到分毫,连坠落造成的牡丹花状焦痕都画得栩栩如生——这分明是他们上个月捣毁假银作坊时,苏悦悦用磷粉制造的把戏。
次日未到晌午,茶楼说书人已把“天降异象“说得活灵活现。
项禹蹲在粮铺屋顶嚼薄荷叶时,看见三个戴斗笠的男人挤在卦摊前,袖口隐约露出与机械木雀相同的波浪纹刺青。
暮色初临时,城南乱葬岗的枯树上果然系满黄符。
项禹埋伏在树冠里,看着苏悦悦披散头发站在坟堆中间,腕间条形码用荧光粉涂得发亮。
当第一片枯叶擦过她裙摆时,七个黑衣人从地底破土而出。
“留活口!“项禹甩出透骨钉击飞为首者的弯刀,靴尖勾起坟头石灰撒向右侧敌人眼睛。
这些人的招式却比预料中难缠,第三招就逼得他不得不后撤半步,玄铁匕首在格挡时擦出暗红色火花,那火花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苏悦悦攥紧袖中麻醉针。
项禹右肩那道伤口开始渗血,可他反而勾起唇角露出虎牙——这是他要动真格的征兆。
他看着苏悦悦担忧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力量,一定要保护好她。
果然,当第五个黑衣人持双刀劈来时,项禹突然矮身撞进对方怀中,匕首精准挑断那人腰带暗扣。“哗啦“一声,藏在腰带里的青铜齿轮滚了满地。
项禹就势用膝盖压住黑衣人咽喉,却见剩余六人同时后跃,从怀中掏出刻着条形码的铜牌。
苏悦悦猛地掷出琉璃镜,厉声喊道:“闭眼!“
强光炸开的瞬间,项禹旋身将匕首掷向东南方老槐树。
树后传来金属碰撞声,有个披斗篷的身影正要掐诀,被匕首击中的树干突然喷出麻醉烟雾。
六个黑衣人接二连三跪倒在地,抽搐着吐出靛蓝色火焰。“小心尸毒!“苏悦悦甩出浸过药酒的帕子捂住项禹口鼻。
两人配合着用铜线捆住俘虏手腕时,俘虏脖颈后的波浪纹突然泛起红光。
项禹伸手要扯那人面巾,整片乱葬岗忽然响起齿轮转动的咔嗒声。
二十步外的无字碑轰然炸开,飞溅的碎石中冲出个戴傩戏面具的黑袍人。
项禹抓起苏悦悦急退,却见黑袍人袖中射出三条缠着符咒的锁链,精准卷住三个俘虏的腰腹。
黄符遇血即燃,竟将铜线熔成铁水。
“游戏才刚刚开始。“黑袍人的声音像用砂纸磨过金属,锁链末端的青铜兽首突然张开嘴,朝苏悦悦喷出带着条形码图案的毒雾。
项禹挥刀劈开毒雾时,黑袍人已带着俘虏消失在地缝中,只留下句渗着回音的警告:“好好享受共振的乐趣吧。“
苏悦悦蹲下身,用银簪拨弄地上残留的齿轮碎片。
月光照亮齿轮内侧的咬痕时,她突然攥紧项禹渗血的衣袖:“这些凹槽角度...是用来发射无线电波的接收器。“
项禹望着夜空中的北斗七星,反手擦掉下巴沾着的血渍。
远处传来打更声,他弯腰捡起块刻着波浪纹的碎石,突然笑道:“要不要赌他们三天内会出现在城隍庙?“
“赌注是什么?“
“若我赢了...“项禹将碎石抛向空中,刀刃般锋利的月光切开他带笑的眉眼,“你教我认那个二进制的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