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巅的古树又飘落一片黄叶，不知不觉清枫陪伴冰裳已千年。
千年来，他们曾在漠北沙暴中为牧民筑起结界，在瘟疫肆虐的城池熬煮汤药，更在沧海桑田的变迁里，看着当初救下的孩童化作墓碑上的名字。
这日，冰裳在云海之巅入定。清枫望着正在打坐的冰裳，忽然发觉她眉间多了一道若隐若现的神纹。
那纹路似曾相识，让他想起上古卷轴中记载的妺女印记。
此刻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与古树虬结的树根缠绕在一处，分不清是光阴的脉络，还是神格的复苏。
忽有万千星辉自九重天坠落。
清枫看到冰裳眉间生出神纹越来越明显，衣袂无风自动，恍然想起初见时她染血的粗布衣裙。
当鎏金神光刺破云霄，清枫抬手挡住灼目的辉光，指缝间漏下的碎影里，冰裳已褪去凡胎，眉目间流转着上古妺女的威仪。
“恭喜。”他轻声道，声音散在呼啸的山风里。
系统冰冷的任务完成提示音恰在此时响起，声音不大却震得他袖中的手微微发颤。
冰裳睁开眼时，眸中已映出星河万象。
她抬手轻抚眉间神纹，指尖触及的瞬间，无数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上古时期她为护佑苍生散尽神力，堕入轮回历劫；千年相伴中，清枫以情丝为引，助她重聚神格。
原来这场相遇，既是天外来数也是命中注定。
“你早就知道...”她望向清枫，声音里带着恍然与怅惘。
清枫微微颔首，眼中含着千年未变的温柔：“但你也是妺女，也是叶冰裳。这一世，你以凡人之躯，做到了神也未必能做到的事。”
冰裳转身时，发梢还缀着未散的神光。
清枫望着她眼底映出的自己——这个相伴千载的身影，终究要在命簿上划下句点。
他忽然想起江南雨巷那柄倾斜的油纸伞，想起漠北寒夜里共披的大氅，想起她第一次引气成功时，沾着泥巴却灿烂无比的笑靥。
“你要走了。”她用的是陈述句，指尖却掐进掌心。
神女不该落泪，可山风太烈，吹得人眼眶生疼。
清枫握住她微凉的手，将自己那缕本体情丝炼成的玉珏轻轻放入她掌心。
玉珏温润，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他凝视着她，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只化作一句：“你已能独当一面……”话音未落，喉间却哽住了。
他低下头，嘴角微微颤动，仿佛在压抑着什么。修炼千载，他以为自己早已超脱红尘，却未曾想到，终究还是会不舍。
……
冰裳独自站在山巅，寒风凛冽，吹动她的衣袂，仿佛要将她卷入无尽的虚空。
她握着那枚玉珏，七日七夜，直到玉珏上的温度彻底消散，直到她的指尖也冷得发麻。
她低下头，看着掌心的玉珏，那玉珏依旧莹润，却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气息。
她走下山巅，走过当年施粥的城隍庙旧址。如今，这里已建起了一座供奉的神殿。
神殿巍峨，香火缭绕，百姓们虔诚跪拜，祈求神灵庇佑。
叶冰裳站在殿外，目光穿过人群，落在神像上。神像高大威严，掌心却有一道细微的裂痕。
那道裂痕，是某年某月某人用剑气为她挡下天雷所留。
她记得那天的雷声震耳欲聋，记得他挡在她身前时的背影，记得他回头时那一抹淡淡的笑意。
“唤我冰裳便好。”她扶起一位磕头的老人，将灵药塞进对方手中。老人的手粗糙而温暖，眼中满是感激。
冰裳微微一笑，转身离去。玉佩在她腰间轻响，声音清脆，仿佛故人遥远的应和。
她低头看了一眼玉佩，指尖轻轻拂过，仿佛在抚摸那段早已逝去的时光。
暮色四合时，她总会站在神殿外，望向东方天际。
那里有座凡人看不见的孤峰，峰顶古树每逢月圆之夜，便会落下带着金芒的叶子。偶尔有修士御剑路过，会惊讶地发现落叶排列的纹路，恰似两个并肩而立的人影。
月光漫过山脊时，冰裳轻轻抚过神像掌心的裂痕。她的指尖触碰到那道裂痕时，仿佛能感受到当年那道剑气的凌厉，感受到他挡在她身前时的决绝。
她忽然轻笑出声，笑声中带着几分释然，几分怀念。笑着笑着，便有星光坠入她的眸中，化作点点泪光。
她抬起头，望着那轮明月，心中一片澄明。
原来千年岁月，早已将那个人的温度，酿成了照彻永夜的光。这份爱，不再只是对他的怀念，而是化作了她对这世间的慈悲与温柔。
回归到系统空间，系统对清枫的任务进行判定：“任务完成，叶冰裳的救赎度达到100%，你成功改变了她的悲惨命运。”
系统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欣慰，“你的表现让我很满意，我的不甘又被抚平了一些，谢谢你。”
清枫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淡淡的光芒：“我也很感谢你，让我有机会体验不同的世界。”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远方，仿佛透过系统的空间，看到了那个站在山巅的女子。
他知道，她已经释然，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路。而他，也将继续前行。
“我已经准备好开始下一个任务了。”他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难过不舍。
系统却发出温柔的嗡鸣，声音带着某种亘古的慈悲，银白的光晕如流水般漫过他的衣襟：“别急，休息片刻吧。”
清枫在光茧中阖目时，系统空间里的光芒在轻柔地流淌，逐渐抚平游子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