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枫将冰裳轻轻放在一处山洞中，洞外月光如纱，洞内却因他布下的结界而温暖如春。
他掌心凝聚出一团柔和的金光，缓缓覆上她残破的身躯。
金光如溪流般渗入她的经脉，修复着被魔气侵蚀的伤口。
叶冰裳在昏迷中微微蹙眉，恍惚间感受到一股暖流在四肢百骸间流淌。
那温暖像极了幼时生母为她掖被角时的温度，又似寒冬里捧着热粥时指尖的暖意。
她想要抓住这抹温暖，却只触到一片虚无。
“这次...的梦真好...”她呢喃着，眼角滑下一滴泪。
清枫听见她的低语，心中一阵刺痛。他看着她苍白的面容，想起她这些年承受的苦难，竟连被救赎都以为是幻觉。
原来至死她都认定，这世间不会有人为她而来。
翌日，晨曦透过洞口的结界洒在叶冰裳的脸上。她缓缓睁开眼，入目是陌生的石壁，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香。
她怔愣片刻，试着动了动手指——竟真的能动了！
“醒了？”温和的男声从身侧传来。
叶冰裳猛地转头，看见昨日那个抱着她的身影正坐在一旁，眉间赤枫纹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她这才意识到，昨晚的一切竟不是梦。
“仙...仙人...”她挣扎着要起身，却被清枫轻轻按住。
“不必多礼。”他递过一碗温热的药汤，“你伤得很重，还需调养。”
叶冰裳捧着药碗，指尖微微发抖。
她低头看着碗中倒映的自己，忽然想起这些年被践踏的尊严，被碾碎的希望。泪水无声滑落，滴入药汤中泛起涟漪。
“仙人...”她抬起头，眼中燃起从未有过的光芒，“求您...求您教我修炼吧。”
清枫微微一怔。
“我不想再做任人宰割的鱼肉，不想再看着身边的人受苦却无能为力。”她攥紧药碗，指节发白，“我想变强，强到足以保护自己，保护那些...像我一样弱小的人。”
此时，洞外传来晨鸟的啼鸣，一缕阳光恰好落在她的小脸上。
清枫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泪光与坚定，忽然笑了。
“好。”他轻声应道，“不过修炼之路艰难，你可能承受？”
叶冰裳毫不犹豫地点头：“再难，也比任人宰割强。”
……
晨露未晞的山涧边，清枫两指并拢点在冰裳的眉心。
赤枫印记流转间，周遭景象骤然扭曲——这是他用《六道仙诀》凝出的幻境，复刻的正是当年她坠落的悬崖。
“抓紧。”他虚立云端，看着冰裳挂在枯藤上的指尖已渗出血珠。
少女单薄的身躯在罡风中摇晃，脚下是翻涌着魔气的深渊，幻象中甚至传来叶夕雾的嗤笑：“贱人，松手啊！”
冰裳瞳孔紧缩，这是她八岁起夜夜惊醒的噩梦。
那陡峭的悬崖，狰狞的怪石，呼啸的山风，一切都如往昔那般可怖。
但此刻她忽然仰头，望着幻境里虚假的星空呢喃：“当年我被推落，只能绝望等死；如今我站在这里，要主宰自己的命运！”
紧接着，她染血的指尖猛地攥紧崖边那根枯藤，随着一声低喝，她竟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和力量，借力翻身，稳稳地跃上了崖顶。
脚下的土地坚实，风依旧在耳边呼啸，可冰裳的身姿却挺拔如松。
清枫眼底浮起笑意。
三个月来，他已见过太多次这样的场景：当幻境重现她被热油烫伤时，她会用灵力凝出冰霜止痛；当幻化出澹台烬的魔兽时，她以枯枝作剑直刺要害。
“师傅看好了！”少女的清喝声拉回他的思绪。
但见叶冰裳双手结印，周身灵力如萤火汇聚——这是她第七十三次尝试化气成形。前几次总在最后关头溃散，但这次光点竟凝成半透明的蝶翼，托着她摇摇晃晃升空。
此刻她额角冷汗涔涔，结印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痉挛，却始终不肯散去灵力。
“成了！”当蝶翼终于载着她触到崖边的野花，冰裳眼中迸发出醉人的光彩，比晨曦更灼人。
暮春的江南，细雨如丝。
清枫撑着一把油纸伞，与冰裳并肩走在青石板路上。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两人脚边溅起细碎的水花。
远处传来孩童的嬉闹声，夹杂着几声犬吠，勾勒出一幅寻常却温暖的市井画卷。
“师傅，前面有个老丈摔倒了！”冰裳突然指着前方。清枫却不动声色，只是将伞往她那边偏了偏：“去看看。”
冰裳快步上前，扶起跌在水洼中的老人。她熟练地检查老人的伤势，从袖中取出随身携带的药膏——这是她这些日子养成的习惯。
清枫站在一旁，看着她专注的侧脸，想起初见时她为姜尧悲悯着阖眼的模样。
“姑娘真是菩萨心肠。”老人颤巍巍地道谢。
叶冰裳却红了脸，连连摆手：“举手之劳而已。”
雨势渐大，清枫将伞递给老人，自己则掐了个避水诀。
冰裳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羡慕：“师傅，我也想学这样的法术，这样就能帮更多人避雨了。”
清枫轻笑：“法术只是工具，重要的是这份心意。”他指着街边屋檐下避雨的行人，“你看，他们虽不会法术，却也在互相让出位置。”
冰裳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一个商贩正将自己的伞递给抱着婴孩的妇人。雨幕中，这一幕显得格外温暖。
入夜，两人借宿在一处农家。
主人家的小女儿正发着高烧，叶冰裳彻夜未眠地照顾。
清枫坐在院中的老槐树下，听着屋内传来的轻声细语。
“师傅，”冰裳端着药碗走出来，眼中带着疲惫却满足的笑意，“那孩子退烧了。”
清枫递过一杯热茶：“累了吧？”
她摇摇头，在他身边坐下。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
清枫望着天边的星辰，轻声道：“情爱固然美好，但这世间还有更多值得追求的东西。你看这满天星斗，每一颗都在守护着人间。”
冰裳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忽然明白了他带自己游历的深意。
那些在苦难中依然互相扶持的百姓，那些在黑暗中依然闪耀的星光，都在诉说着人间的大爱。
“我明白了，”她轻声说，“帮助他人时的温暖，比被爱更让人心安。”
清枫转头看她，月光下，她的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那光芒不似初见时的脆弱，而是如同破土而出的新芽，充满生机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