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灶神的味觉:庶女厨娘逆袭录 >  第252章 火影成双

月上柳梢时的那盏豆油灯还未燃尽,苏小棠就着月光拆开李公公送来的帖子。

烫金的"秋荐礼"三字在宣纸上泛着暖光,底下写着三日后巳时,御花园叠翠亭,各地名厨需献艺三道。

她指尖在"献艺"二字上轻轻一叩——这不是普通的宫宴,是新帝登基后的首桩雅事,各世家暗里都盯着呢。

第二日卯时三刻,厨房的铜壶滴漏刚敲过六下。

苏小棠系着靛青围裙立在案前,看两个核心弟子阿福和阿巧熟练地片着湖蟹。

蟹壳在刀刃下翻出月牙白,蟹肉凝着晨露似的水光。"阿福,蟹钳留半寸壳,衬得蟹黄更艳。"她话音刚落,后堂突然传来小徒弟阿梨的尖叫:"苏掌事!

阿福阿巧烧得说胡话了!"

她快步冲进偏房,霉味混着药气扑面而来。

阿福额角烫得能煎鸡蛋,攥着被角喊"灶王爷罚我";阿巧更严重,嘴唇皲裂成碎瓷片,直往墙上撞:"鱼...鱼还没蒸..."苏小棠伸手探两人颈后——是时疫,许是昨日去市井采买带回来的。

太医院的方子还没到,三日后的秋荐礼却等不得。

"阿梨,把这两个抬去隔离房,窗户全打开。"她声音稳得像压了秤砣,转身时袖角带翻了药碗,褐色药汁在青砖上洇开条小蛇。

厨房学徒们围过来,小柱子搓着沾面粉的手:"掌事,咱们就剩五个人了,三道大菜..."

"拆。"苏小棠抓起案上的蟹壳在案板上一磕,碎成八瓣,"清蒸松江鲈拆成备鱼、刮鳞、改刀、蒸制、淋汁五步;蟹粉狮子头拆成剁肉、调粉、捏丸、煨汤、缀菜五段;最后道樱桃鹅肝更简单——一人剥樱桃,一人熬鹅油,一人塑模,两人摆盘。"她指尖点过五个学徒的额头,"小柱子控火,你火候稳;阿梨备料,你手快;阿松调味,你尝过我所有腌菜坛子;阿梅阿竹摆盘,你们前日叠的牡丹酥没散过瓣。"

学徒们面面相觑,阿松挠头:"可从前都是一个人从头做到尾..."

"从前有本味感知,现在有你们。"苏小棠抄起菜刀在他肩头一敲,"我教你们时说过什么?

好厨子不是一个人颠大勺,是让灶前每个位置都成精。"她转身往灶里添了把松枝,火星子"噼啪"炸响,"现在练!

小柱子,水烧到三滚喊我;阿梨,半炷香内把十条鲈鱼刮干净;阿松,照着我昨日写的《调鲜手札》调蟹粉,盐多一钱我尝得出来。"

月亮爬过东墙时,厨房的蒸笼还在冒热气。

苏小棠捏着阿梅摆的鹅肝——樱桃酱淋偏了半分,红得像被踩脏的晚霞。

她刚要开口,后窗传来叩击声。

陆明渊倚在窗边,月白锦袍沾了星点灶灰,手里提着个食盒:"御膳房的李公公说,苏掌事的学徒们今天啃了三个时辰冷馒头。"

她这才觉出饿,接过食盒时碰到他掌心的薄茧——不是养尊处优的公子手,倒像握了整夜菜刀。"你...去厨房了?"

"去看了眼。"陆明渊摘了玉冠,乌发垂在肩头,"看你额角汗都结成盐粒,走路脚不沾地,像被抽了线的傀儡。"他从食盒里捧出碗鸡丝粥,米香裹着姜丝钻鼻子,"我从前在江南见过船家做饭,十几个人流水似的,比一个厨子快三倍。"

苏小棠喝了口粥,热意从喉咙滚到胃里:"可你是侯府三公子..."

"侯府三公子就不能学切葱花?"陆明渊突然抄起她案上的菜刀,刀背在指尖转了个花,"我今夜在书房练了两个时辰刀工——你教阿福的'柳叶片',我切的豆腐能透光。"他说着从袖中抖出块白绢,上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片豆腐,每片薄得能看见月光。

她盯着那叠豆腐,喉结动了动。

从前她总说"厨艺是匠人的骨头",可此刻看陆明渊眼里的光,倒像看见当年在侯府井边偷学颠勺的自己——为了口热饭,为了争口气,把刀把子磨进骨头里。"行。"她把菜刀塞进他手里,"明晚开始,你跟小柱子学控火。

火大了掀我蒸笼,我拿锅铲敲你手。"

更夫的梆子声再次响起时,厨房的灯盏映着两重影子。

陆明渊蹲在灶前拨炭,火星子落在他眉骨上,像点了颗红痣;苏小棠站在他身后,指尖悬在蒸笼上方——不是用本味感知,而是看他拨炭的手势,听柴火的噼啪声,闻蒸汽里若有若无的鱼鲜。

"火小半寸。"她轻声说。

陆明渊立刻抽回拨火棍,炭堆里腾起缕蓝烟。

"再数三十个数掀盖。"

他应了声,喉结动了动,把"好"字咽进喉咙里。

月光漫过窗棂,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镀了层银边。

远处传来更夫拖长的吆喝:"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苏小棠望着灶膛里跳动的火苗,突然想起《棠火口诀》最后那句没写完的话。

从前她以为"棠火"是一人掌勺的孤勇,此刻看陆明渊袖口被火烤得卷起的边,看学徒们在案前穿梭的身影,倒觉得"棠火"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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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前有火,身边有人。

御花园叠翠亭的朱漆廊柱在晨光里泛着金,苏小棠站在临时搭起的灶前,袖中还揣着昨日陆明渊塞进来的温手炉。

阿梨捧着木盆跑来时,她正盯着案上的牛腩——五斤黄牛肉切得方正,每块都留着半指厚的油边,是昨夜她和陆明渊在灯下用尺量着切的。

"掌事,李公公说圣驾已过凤仪门,半柱香后到。"阿梨的声音发颤,木盆里的姜块"哗啦"掉出两块。

苏小棠弯腰拾起,姜香混着晨露钻进鼻尖——和昨日教阿松腌菜时的气味一模一样。

她突然笑了,把姜块拍碎扔进陶罐:"怕什么?

咱们灶里烧的又不是生柴。"

陆明渊从后帘转出来,月白锦袍外罩了件靛青围裙,腰间还别着她的银柄菜刀。"牛腩泡够两个时辰了。"他屈指叩了叩陶瓮,血水顺着瓮沿滴进铜盆,"阿松调的酱汁,我尝过,糖比昨日少了半钱。"苏小棠挑眉:"你倒会挑刺。"他却从袖中摸出块帕子,替她擦掉鬓角的面粉:"得替你盯着,不然你又要把自己熬成灯油。"

灶膛里的火"轰"地蹿高,是小柱子在添松枝。

苏小棠看了眼沙漏——已过卯正三刻。"起锅。"她拍了拍陆明渊的手背,这是昨夜约好的暗号。

他立刻抓起长柄铁勺,热油泼进青铜锅的声响惊得檐下雀儿扑棱棱飞。"下姜蒜。"她声音轻得像叹息,陆明渊的勺子却准得像尺量,姜蒜落锅的瞬间,香气裹着油星子腾起半丈高。

"炒糖色。"

陆明渊的手腕开始画圈,琥珀色的糖浆在锅底流转,他额角渗出薄汗,却始终盯着糖色变化。

苏小棠的目光扫过围观的各府厨役——沈国公府的刘师傅捏着帕子擦手,镇北王府的张娘子攥紧了袖口。

她突然想起三日前阿福阿巧烧得说胡话时,陆明渊蹲在灶前拨炭的模样。

那时她以为要输,此刻倒盼着这些人看清楚:真正的火候,从来不是一个人的本事。

"下牛腩。"

陆明渊的铁勺一翻,牛肉裹着糖色落进锅,"滋啦"声里,他侧头看她:"该你了。"苏小棠抓起案上的香料包——八角两枚,草果一颗,是阿梅阿竹昨夜在灯下数了三遍的。"倒黄酒。"她话音刚落,阿梨捧着酒坛冲过来,酒液泼出的弧度恰好漫过牛肉,酒香混着肉香撞进所有人的鼻腔。

"焖。"

小柱子立刻盖上锅盖,灶膛里的火调得只剩芯子。

苏小棠摸了摸锅沿的温度,转头对陆明渊笑:"还记得昨夜你说什么?

'好厨子要让每个位置都成精'。"他垂眸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现在每个位置都成了你的眼睛。"

沙漏的最后一粒沙落在底时,陆明渊揭开锅盖。

蒸汽裹着浓香冲上天,叠翠亭的汉白玉栏杆上,几个小太监踮着脚张望,连李公公的拂尘都拿歪了。

牛腩炖得半透明,油边化出琥珀色的胶,肉纹里浸着深褐的酱汁。

苏小棠抄起银刀切开一块,肉汁"啪"地溅在瓷盘上——外焦的皮脆得能听见响,内里的肉软得要化在刀上。

"好!"

喝彩声来得突然,新帝赵弘煜从廊下转出来,玄色龙袍沾了点晨露,手里还端着未喝完的茶。

他夹起一块牛腩放进嘴里,眼尾慢慢弯了:"外焦不柴,里嫩不烂,这火候..."他抬眼看向灶前的两人,"倒像有两双手在拨炭。"

"回陛下,此菜名'双火焖牛腩'。"苏小棠俯身,喉间突然发紧。

从前她总怕自己的本味感知是独行者的孤灯,此刻看陆明渊站在身侧,看阿梨阿松在身后屏息,突然明白那些她从前以为要独自扛的重量,早已经长成了肩膀。

"好个双火。"赵弘煜放下筷子,目光扫过围在四周的厨役,"联从前总听人说'名厨如名将,需得独当一面',今日才知——"他指了指灶前忙碌的学徒们,"此火非一人之力,乃众志成城之光。"

苏小棠猛地抬头。

晨光透过叠翠亭的雕花窗棂落在她脸上,她看见陆明渊在笑,看见阿梨抹眼泪时沾了一脸面粉,看见刘师傅张娘子的眼神从戒备变成若有所思。

那些藏在她心里的不安突然就散了——她不再是侯府井边偷学颠勺的小丫鬟,不再是怕本味感知耗尽就会被踩进泥里的厨子。

她有了能托付后背的人,有了愿意跟着她学、跟着她闯的徒弟。

日头移过西墙时,御膳房的小太监来收厨具。

陆明渊替她卸了围裙,指尖碰到她后颈的薄汗:"该回了。"苏小棠应了,却站在原地没动。

她望着叠翠亭前那口还冒着热气的锅,望着学徒们凑在一起研究糖色的背影,突然觉得眼眶发酸。

回程的马车里,陆明渊掀开帘子看她:"发什么呆?"

"在想你昨夜的问题。"她摸出怀里的温手炉,炉身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若我一直这样燃烧自己,何时才是尽头?"

马车碾过青石板的声响里,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只要他们学会了,我就可以停歇。"

陆明渊没说话,只是握住她的手。

车帘被风掀起一角,她看见宫墙在暮色里变成深紫色,看见御花园的灯火次第亮起,像撒了一把星星在地上。

"但我想..."她望着渐远的宫殿,低声呢喃,"我还可以再走一段路。"

风卷着她的话音钻进车帘,陆明渊望着她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今日宴上,赵弘煜说要赏她的玉牌还揣在怀里。

牌底刻着"棠火"二字,是他昨夜亲手拟的。

而在更远处的御膳房里,阿松正踮着脚把"双火焖牛腩"的做法抄在《调鲜手札》最后一页。

烛火映着他认真的侧脸,墨迹未干的纸上,隐约能看见几个新题的章节名:《传薪记》《共火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