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强嫁权臣捂不热,我换夫你慌啥? >  第106章 僵局

郁澜正讲到关键处,学堂门口的光线忽然被一道挺拔的身影挡住。

原本有些细碎低语的学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裴戬来了。

他显然是刚下值,身上还穿着深青色的常服,腰间束着犀角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身。

将近半年未见,他身量似乎又拔高了些许,肩背宽阔,体态挺拔如松。

褪去了少年时最后一丝跳脱飞扬,将原本就俊朗的容貌衬得更加夺目。

他并未刻意张扬,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目光在学堂内一扫,便自有一股无形的吸引力,让在场的姑娘们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娄蜜的脸颊瞬间飞起两片红云,慌忙低下头,手指紧张地绞着帕子。

其他几位姑娘也或多或少露出了羞赧或倾慕的神色。

裴霖立刻站起身,脸上绽开笑容:“大哥!”

裴戬的目光落在妹妹身上,唇角微扬,点了点头,随即,那深邃的目光便自然而然地转向了裴霖身旁的郁澜。

四目相对。

郁澜只觉得心头微微一跳。

她看着那张熟悉又似乎有些陌生的脸,一种莫名的疏离感悄然弥漫开来。

她想起玲珑台那场大雨,想起那个自称“梁牧”的年轻公子,那些模糊的猜测,在此刻似乎得到了某种无声的印证。

然而,这印证并未带来任何亲近感,反而像一道无形的鸿沟,横亘在了两人之间。

她只是平静地移开了视线,将手中裴霖的书轻轻推回给她,声音平淡:“解法大致如此,裴二小姐若有不明,可再问先生。”

说完,她便重新低下头,拿起自己的笔,继续演算那未完成的题目,仿佛门口那个男人,与她毫无干系。

裴戬的目光在她低垂的眉眼上停留了一瞬,那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快得如同错觉。

书页被风吹得哗啦轻响。

郁澜垂眼盯着眼前摊开的那本经义注解,宣纸上墨字渐渐模糊成一片深灰的云。

她盯着,额角有些隐隐发胀。

裴霖的声音脆生生打破这短暂的宁静:“大哥!你快来帮帮郁姐姐,这题我瞧着头都疼呢!”

裴戬原本在不远处踱步,闻声便停下。

视线在众人身上淡淡扫过,最终落到郁澜低垂的眉眼上。

他几步跨过来,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亭外斜射进来的阳光,阴影罩下的一瞬,那熟悉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裴戬没有看她,直接在郁澜身旁那个仅剩的空位上坐了下来,挨得很近。

她下意识绷紧了脊背,呼吸都放缓了。

他没有说多余的话,极其自然地从她紧捏的指间抽走了那支紫毫笔。

笔杆上,还带着她指尖微凉的潮意。

“此题……”他低沉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批注和推演线迹,从容不迫地解着那道时务策论题。

郁澜的心跳得有些乱,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小兔子。

她强迫自己定了定神,目光终于从他移动的手指上抬起,滑向他分明的下颌线。

她清了清喉咙,状若无事地寒暄:“世子刚从宫里回来么?瞧着风尘仆仆。”

裴戬笔尖未停,“不错。三日后宫中有马球赛,圣命我等尽兴。”

他顿了一下,笔尖在纸上一顿,墨迹晕开一个小圆点,侧过脸看了她一眼。

“令兄郁晖也领了一队,他与我,不同边。届时,郁姑娘更乐见哪一队夺魁?”

这话抛过来,带着点亲昵,又隐隐含着她不敢深究的试探。

郁澜的目光在他侧脸上停留了一瞬,她听见自己发出平和得过分的声音,像是精心排练过无数遍:“世子与家兄皆是当世翘楚,各有胜场。谁赢皆是实至名归,乐见其成便是。”

这话圆滑周全,滴水不漏,连她自己都挑不出错处。

裴戬“哦”了一声,尾音拖得又轻又长。

他收回目光投向题册,那一眼却像带着钩子,在郁澜心尖上刮了一下。

她屏着呼吸,眼角余光却贪婪地描摹着他此刻的神态:低垂的眼睫浓密,遮住了一向深沉难测的眸光,挺直如玉的鼻梁,轮廓清晰得如同雕琢……

阳光落在他高挺的鼻尖上,映得皮肤格外干净。

离得太近了,他身上那股清冽微苦的乌沉香气息密密地缠绕过来。

他笔尖停住,侧头看她,眉心微蹙:“此处解法可懂了?”

郁澜猛地回神,脸上骤然腾起一片热意,窘得几乎要烧起来。

她慌乱地摇头,指尖无措地蜷进掌心,嗓子有些发紧:“似懂非懂,还有劳世子……”

裴戬却没有流露半分不耐,眼神沉静地看了她片刻,竟点了点头:“无妨。方才那几步是有些复杂,我再讲一次,你仔细听清。”

说着,笔尖已重新回到起点,清晰平缓地重新解说起来。

这般温和耐心看在裴霖眼里,她那圆溜溜的杏眼里不禁掠过一丝惊讶。

她大哥何时对旁人这般细致过?

不远处几个一直偷偷觑着这边的姑娘见状,互相递了个眼色,胆子大些的轻轻一推当中一个娇美少女。

“世子!”少女脸颊飞起红霞,攥着手中的书页,鼓起勇气上前几步,声如蚊蚋,“……妾身此卷……也有一题百思不得其解……能否劳烦世子指点一二?”

她怯生生地将自己手中的卷册往前递了递。

裴戬的笔尖没停,头也未抬,只淡淡地开口问:“郁姑娘,你那册题卷里,可还有其他存疑之处?”

他这是在问她的意思?

郁澜微微一怔,方才的尴尬尚未完全退去,指尖还有些僵直。

她抿了下唇,避开周围投来的目光,只轻轻摇头:“多谢世子费心讲析,我暂且无碍了。”

她只盼这古怪氛围快些散去。

裴戬这才抬头,看向那几个明显带着殷切期待的姑娘,神色恢复了惯常的疏离,语气客套而干脆,没有半分余地:“抱歉,府中尚有要务待处理,耽搁了些时辰,此刻正要回府复命,几位姑娘还是另请高明罢。”

那几位姑娘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底的失望几乎要满溢出来。

裴戬已放下手中那支曾属于郁澜的紫毫笔,作势便要起身离开。

“世子请便,”郁澜几乎是立刻就接了话,声音平稳,甚至刻意带上了一点轻松的调子,“我兄长稍后便来接,正好可为我解答其余困惑。”

她目光低垂,落在被他指甲不深不浅划过一道微小印痕的宣纸卷上。

裴戬的动作停住了,原本已抬起几分的身形又坐了回去。

修长的手却接过了那位柳眉少女递过来的题卷,指尖拂过那带着香气的纸张:“既如此……”他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郁澜平静的侧脸,唇角似是弯了一下,却又极快地平复,“便将题册留下吧。郁姑娘既说无事,那我便顺带一观。”

他根本没挪位置。

那本属于别家闺秀的题册被稳稳地放在石桌上,摊开在原先那本题卷旁边,裴戬的目光扫过纸上字句,随即拾笔勾画,低沉明晰的讲解声便又响了起来。

讲解的句子间顿挫有致,他坐得挺直,只留下一个俊朗沉静的侧影对着郁澜。而郁澜,像一尊凝固的玉人,安静地坐在属于她的那个位置上。

目光落向亭外开得浓烈的芍药花丛,只是那花在她眼中也失却了颜色。

就在这微妙的静默里,一个沉稳的脚步声打破了平衡。

郁晖高大的身影出现,眉宇间带着战场砺练出的锐气,先习惯性地扫视了一圈情形。

当目光触及裴戬背影,尤其看到他就挨着自己妹妹郁澜而坐,几乎是咫尺之遥时,那张原本沉稳刚毅的脸倏地一沉,瞳孔深处瞬间聚起一片阴霾,唇角紧紧抿成一道直线。

前些日子关于尹佳慧与裴戬的种种传闻和那女子哀伤的控诉声,狠狠扎向他。

郁晖大步跨进,靴子碾过地面枯叶的声音格外清晰:“澜儿。”

郁澜如同受惊般猛地站起身,差点带翻了身后的圆凳。

这动作引得裴戬也停了讲解,转过头来。

“兄长。”郁澜快步向郁晖迎去,试图用身体遮挡一点身后那人的身影,然而众人的目光显然都凝滞在这两位气场截然不同的男子身上。

裴戬整理了下衣袖,亦从容起身,面向郁晖,微微颔首,姿态疏离又不失礼数:“郁兄来得正好。”

郁晖的面色如同寒铁,嘴角向上扯了一扯,露出一丝笑容,“不敢当。世子金贵,怎劳您耗神为舍妹讲解?”

那“金贵”二字,被他咬得格外重。

空气瞬间冻结。

姑娘们都敏锐地感受到了这种山雨欲来的窒闷和寒意,她们瑟缩着悄悄往角落里退了退,裴霖也担忧地睁大了眼睛,看看哥哥,又看看面色铁青的郁晖。

“天色确是不早,”郁澜抓住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间隙开口,她的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轻颤,试图打破这危险的僵局,“我随兄长回府罢。”

她几乎是半强迫地迈步向外走,试图离开这片被裴戬乌沉香笼罩着的地方。

然而郁晖却立在了原地,犹如一块礁石。

就在郁澜与裴戬错身而过的瞬间,郁晖那如同刀锋般的目光,却极其突兀地钉在了裴戬露在玄色立领之外的脖颈根处。

一道细长的新鲜抓痕,从折痕处若隐若现地延伸出来,红痕边缘微微泛出血点,尚未完全结痂。

那道刺目的抓痕如同燎原的烈火,瞬间烧光了郁晖胸中残余的最后一点理智。

所有关于裴戬流连花丛的传言,还有眼前这道分明才留下不久的痕迹!

暴吼如同惊雷炸响:“你这衣冠禽兽!”

话音未落,郁晖出手了,他是沙场上杀出来的武将,这一拳毫无花哨,直砸裴戬面门!

又快又猛!

裴戬身体本能地向后仰,动作迅捷,几乎要退开。

可郁晖含恨出手,不留余地,那裹挟着罡风的拳头最终还是避开了要害,擦着他的唇角而过。

一丝鲜红的血线从裴戬紧抿的薄唇边渗了出来。

一滴,两滴,血珠落在他墨色的衣襟上,砸落在地面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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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裴霖失声尖叫起来。

郁澜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的世界骤然白了一瞬。

喉咙像是被什么死死扼住。

她猛地转身,根本没有思考,瘦削的身体就横扑了过去。

不顾一切地挡在了裴戬身前,张开双臂。

她死死盯着郁晖那双赤红的眼睛:“哥哥!冷静!”

可盛怒中的郁晖哪里听得进去?那张脸此刻彻底扭曲,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染着血腥气:“我今日必要替那些被你糟践的姑娘,替尹小姐讨个明白!事后我自会亲至端王府,要杀要剐,我郁晖一人承担!不必任何人操心连累!闪开!”

他一边厉吼着,一边逼上前,目光凶狠地锁死裴戬。

情势危急!

郁澜后背紧紧抵在裴戬坚实的胸膛上,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腔里传来的心跳。

一种无形的压力几乎要将她压垮。

“哥!晋国公府的荣辱你也不顾了吗!非要让整个家族为你陪葬?母亲听闻哥哥今日在端王府大打出手,世子重伤倒地,她老人家刚强了一辈子,可能承受这般晴天霹雳,你教她如何自处!”

最后一句,已是带着哭腔的哀求。

这几句话狠狠刺中了郁晖心中的要害。

他一拳砸在柱子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灰尘簌簌落下:“他做了什么?啊?!”

郁晖双眼赤红。

他一步踏前,左手粗暴地伸向裴戬的前襟,暴戾之气完全压倒理智。

郁晖大手猛地抓住裴戬立领边缘,向旁边一撕!

刺啦——

并不太结实的锦帛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裴戬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口被生生扯开,那道新鲜的抓痕彻底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郁晖盯着那道红痕,脸上怒极反笑,每一个字都裹着深深的鄙夷:“世子爷这副皮囊果然金贵!颈项上是何处佳人**时留下这等印记?昨夜的露水红颜,是醉春楼的柳絮娘子,还是怡情阁的牡丹花魁?亦或是尹家小姐性子刚烈了些,不肯顺你这禽兽之意,竟被你强迫至此?”

他咄咄逼人,直指裴戬。

裴戬方才在遭受拳击时一直紧握成拳的手,在这一刻,却缓缓松开了。

紧握的手指一根根放松,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泛出的青白慢慢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