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墟剑坪的结界泛起涟漪,陆荼抱着赤霄跌出云海。他右肩的伤口还在渗血,每一步都在青石板上留下暗红脚印。九色茶盏悬在头顶,光芒比出发时黯淡了许多。
"白芷!快救人!"陆荼的喊声惊动了茶亭里的众人。
白芷从药架前转身,药碾"咣当"掉在地上。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手指刚搭上赤霄的脉搏就变了脸色:"妖毒入心脉,还有...剑魄反噬?"
"天墟剑冢塌了,"陆荼喘着粗气,"荼渊用邪法抽她的剑魄..."
白芷迅速解开赤霄残破的红衣,露出遍布胸膛的黑色纹路——那些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正向着心脏位置汇聚。更触目惊心的是她丹田处的一道剑痕,不断有金光从中逸散。
"这是本命剑魄流失的征兆,"白芷声音发紧,"普通药茶救不了她。"
阿椿端来热水,看到赤霄的样子吓得捂住嘴:"哥,赤霄姐姐会死吗?"
陆荼没回答,转向剑茶母树。树顶的红叶已经凋零,新叶尚未长出。他咬牙取出最后一片珍藏的母树茶叶,却被白芷拦住。
"没用的,"白芷摇头,"剑魄流失需要同源之力弥补,除非..."
"除非什么?"
"血茶同契。"白芷盯着陆荼眉心的青叶印记,"以神农血脉为引,将你的茶气与她的剑气暂时融合。但风险极大,稍有不慎你们两个都会..."
"怎么做?"陆荼打断她。
白芷深吸一口气:"需要三样东西:你的心头血、她的本命剑气,以及一个能承受两者冲击的容器。"她看向九色茶盏,"幸好我们有九曜。"
老茶师张伯突然插话:"古籍记载,血茶同契乃禁术。施术者需承受剑魄穿心之痛,十不存一。"
陆荼轻轻擦去赤霄脸上的血污。她曾经明艳如火的容颜此刻惨白如纸,连呼吸都微不可察。记忆闪回那个月夜——红衣少女剑挑妖群,将他护在身后的背影。
"开始吧。"他解开衣襟,露出心口位置。
白芷知道劝不动他,转身对阿椿说:"去取七根青竹筒,装满晨露。"又吩咐张伯,"劳烦您守着结界,妖族可能会循着血气找来。"
众人散开后,白芷从药箱取出九根银针:"会疼得超乎想象。"
"比剑魄流失还疼?"陆荼勉强笑了笑。
白芷没接话,第一根针已经刺入他心口上方。银针入肉的瞬间,陆荼浑身肌肉绷紧——那根本不是金属刺入的痛感,而像是有人把烧红的铁水灌进了血管。第二针落下时,他额角暴起青筋,冷汗浸透了后背。
当第七根针呈北斗状排列时,陆荼的视野已经开始模糊。他看见白芷的嘴唇在动,却听不清声音。直到一捧冰凉的露水泼在脸上,才勉强恢复意识。
"集中精神,"白芷将九色茶盏放在银针中央,"接下来取心头血。"
她指尖凝聚一点青光,轻轻点在陆荼心口。仿佛有千万把利刃同时剜进心脏,陆荼闷哼一声,一缕金红色的血线从皮肤渗出,缓缓流入茶盏。
茶盏触到血珠的刹那,盏身九个符文同时亮起。白芷趁机将赤霄扶起,引导她丹田处逸散的金光进入茶盏。金光与血珠相遇,立刻爆发出刺目的红芒,整个茶亭都被映照得如同血池。
"现在是最关键的一步,"白芷声音发颤,"你要喝下这盏血茶,同时将茶气反哺给她。"
陆荼颤抖着捧起茶盏。盏中液体呈现出诡异的金红色,表面浮动着细小的剑气。他仰头饮尽,液体入喉的瞬间,仿佛吞下了一团燃烧的剑刃。
"啊——!"
剧痛从咽喉蔓延到五脏六腑,陆荼跪倒在地,指甲深深抠进青石板。他感到有什么锋利的东西在经脉中横冲直撞,每一次冲撞都带出新的伤口。眉心的青叶印记疯狂闪烁,试图修复损伤,却赶不上破坏的速度。
白芷急忙将赤霄的手按在陆荼背上:"引导剑气!"
昏迷中的赤霄突然睁眼,瞳孔完全变成了金色。她无意识地掐住陆荼后颈,一股凌厉的剑气顺着手掌灌入。陆荼背部弓起,口中喷出的不再是血,而是混杂着金色光点的血雾。
"要失控了..."白芷试图拉开两人,却被暴走的剑气掀飞。
阿椿尖叫着冲过来,却被张伯死死拉住:"别过去!那是剑魄暴走!"
陆荼的视野彻底变成红色。他感到自己的心脏正在被千万根钢针穿刺,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更可怕的是,赤霄的剑气正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与茶气激烈交锋。
(不能昏过去...)
他咬破舌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恍惚间,似乎听到九色茶盏的轻鸣。陆荼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掌按在赤霄丹田的剑痕上。
"同契...完成..."
随着这声低语,暴走的剑气突然温顺下来。陆荼体内的茶气与赤霄的剑气开始交融,形成一种全新的金绿色能量。这股能量顺着他的手掌回流到赤霄体内,所过之处,黑色妖毒如雪遇沸水般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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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眼中的金色渐渐褪去,她茫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陆荼:"你...做了什么..."
话音未落,两人同时喷出一口鲜血。陆荼心口的银针齐齐崩飞,在茶亭柱子上钉出七个深孔。而赤霄丹田处的剑痕则浮现出茶叶状的纹路,缓缓愈合。
白芷冲过来检查两人状况,长舒一口气:"成功了...但只是暂时的。"
"什么意思?"陆荼虚弱地问。
"血茶同契最多维持七日,"白芷指着赤霄丹田的茶叶纹路,"七日后若找不到真正的剑魄补品,她还是会..."
赤霄突然推开陆荼,踉跄着站起来:"谁让你多管闲事!"她声音嘶哑,"剑魄流失是我自己的事,用得着你..."
话没说完就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里带着细小的金光。陆荼勉强站起身,抓住她的手腕:"省点力气吧。天墟剑宗已经..."
"我知道!"赤霄甩开他的手,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我亲眼看着师尊被荼渊...看着师弟妹们..."她突然哽住,转身走向剑坪边缘。
陆荼想追上去,却被白芷拦住:"让她静一静。"她递给陆荼一碗药茶,"倒是你,知道血茶同契意味着什么吗?"
陆荼摇头,接过药茶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让他皱了皱眉。
"现在你们的命是连在一起的,"白芷严肃地说,"她受伤你会痛,你濒死她也会受影响。更麻烦的是..."她压低声音,"妖族现在能通过她追踪到你。"
仿佛印证她的话,结界外突然传来刺耳的刮擦声。张伯急步走来:"有东西在撞结界!"
众人警觉地望向声音来源。结界透明的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黑影在外面徘徊。
"是荼渊的探子!"白芷迅速结印加固结界,"它怎么找到这里的?"
赤霄突然转身,脸色惨白:"是我的错...血茶同契会散发特殊波动..."她拔出随身的短剑,"我引开它。"
"站住!"陆荼厉喝,"你现在出去就是送死!"
赤霄冷笑:"剑修宁可战死——"
话音未落,结界轰然破碎。一个三丈高的狼首妖物突入剑坪,利爪横扫间,茶亭的顶棚被整个掀飞。阿椿吓得跌坐在地,张伯的老茶壶摔得粉碎。
陆荼本能地挡在众人面前,九色茶盏自动飞到他掌心。但没等他出手,一道红光后发先至——赤霄的短剑精准刺入狼妖左眼。
"吼——!"狼妖吃痛狂吼,爪子胡乱挥舞。赤霄轻盈地跃上它的手臂,指尖凝聚出一道三寸长的金芒,直插狼妖咽喉。
狼妖猛地甩头,赤霄被抛向半空。眼看她就要撞上剑茶树,陆荼突然感到心口一热——血茶同契的链接让他瞬间感知到赤霄的方位。他足尖点地跃起,在半空中接住赤霄,同时九色茶盏射出一道青光,击中狼妖另一只眼睛。
"配合不错。"赤霄落地时轻哼一声。
狼妖双目俱盲,狂暴地四处冲撞。陆荼正要乘胜追击,却见狼妖突然人立而起,胸口裂开一道缝隙——里面赫然是荼渊的面容!
"找到你们了..."那张脸发出嘶哑的笑声,"剑奴,你以为逃得掉吗?"
赤霄浑身绷紧,短剑在手中嗡鸣。荼渊的面容继续道:"三日后月圆之夜,带着神农血脉来黑水崖交换剑宗俘虏...否则..."狼妖腹部突然裂开,吐出一个沾满黏液的小布袋。
布袋滚到赤霄脚边,散落出十几枚带血的剑宗玉牌。赤霄的剑"当啷"掉在地上。
"好好考虑..."狼妖轰然倒地,荼渊的面容随之消散。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剑坪。许久,赤霄才弯腰捡起一枚玉牌,指尖抚过上面"青岚"二字。陆荼看到她手背暴起的青筋。
"是陷阱。"白芷断言。
赤霄突然笑了,笑得凄厉:"当然是陷阱。"她捡起短剑,"但剑修从不抛弃同门。"
陆荼按住她握剑的手:"我们一起去。"
"你疯了?"赤霄甩开他,"这是我的事!"
"现在是我们的事。"陆荼指着自己心口,那里有一道与赤霄丹田相同的茶叶纹路,"血茶同契,记得吗?"
赤霄语塞,短剑在手中微微发颤。白芷突然插话:"或许...不必硬拼。"她看向剑茶母树,"如果能唤醒母树真正的力量..."
老茶师张伯摇头:"母树沉睡千年,除非..."
"除非什么?"陆荼追问。
"茶祖祭。"张伯指着树下一块被青苔覆盖的石碑,"古籍记载,以八种奇茶为祭,可唤醒母树片刻威能。"
陆荼仔细辨认碑文,上面确实刻着八种茶叶的名称,但大多闻所未闻。唯一认得的是最后一种:"剑茶...不就是天墟剑宗的..."
"剑茶红叶。"赤霄接口,"但剑冢已毁,最后一批红叶应该..."
她突然顿住,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三片残缺的红叶,正是她在剑冢崩塌前抢救的。
"够泡一壶茶了。"陆荼接过红叶,"其他七种呢?"
白芷检查药囊:"我有'药茶青芽'和'冥茶玄霜'。"她犹豫了一下,"但剩下五种..."
阿椿突然举手:"朱颜姐姐上次来,留下过一包红色茶叶!"
"财茶金毫?"白芷眼前一亮,"那还差四种..."
"不必齐全。"张伯抚须道,"八茶有其四,已可勉强行祭。只是唤醒的力量会大打折扣。"
众人商议间,赤霄独自走到剑坪边缘。陆荼跟过去,发现她正对着月光擦拭短剑,剑身上映出她泛红的眼角。
"后悔救我了?"陆荼半开玩笑地问。
赤霄的剑尖突然抵住他咽喉:"再提这事就杀了你。"她声音沙哑,"但...谢谢。"
剑尖移开的瞬间,一滴水珠落在剑身上。陆荼假装没看见那是眼泪,转身望向云海彼端若隐若现的黑水崖。
三日后,他们将面对真正的生死考验。而血茶同契的联系,让这场冒险变得更加不可预测...
夜风吹过剑茶树,一片新生的红叶轻轻摇曳。谁也没注意到,红叶背面浮现出与陆荼、赤霄身上一模一样的茶叶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