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斗白莲,撕渣男,傍上权臣查案忙 >  第115章 谢砚

楼下的烛火和灯笼的光交织着,自下而上映亮了男人的侧脸。

眉骨略高,鼻梁挺直,下颌线条干净利落。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眼角微微上挑,此刻正含着笑意,饶有兴致地俯视着楼下那个像小斗鸡一样昂着头的姑娘。

那笑意很浅,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眼底漾开一层层涟漪。

正是当朝都察院左都御史谢大人的独子,谢砚。

京城里有名的玉面公子,才名远播,更是出了名的眼光挑剔。

洛昭寒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和目光看得一愣,下意识地仰起头,对上那双含笑的眼。

她手里还捏着那张纸条,指尖下意识地收紧。

酒意还烧着脸颊,但这人看她的眼神……怎么那么怪?

像是在看什么有趣又稀奇的玩意儿?她心里那股刚压下去一点的邪火,噌地一下又冒了头。

谢砚仿佛没看见她眼中的小火苗,他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杯中酒,喉结微动。

放下酒杯时,杯底磕在栏杆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只是……你撕的这盏灯,是在下的。”

什么?

洛昭寒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她猛地低头,看看自己手里那张破纸条,又看看脚边那盏被精致宫灯,最后再猛地抬头,看向二楼那个笑得一脸无辜的家伙。

一股热气“轰”地一下从脚底板直冲脑门,烧得她耳朵根都烫了!

她刚才撕的,是这个谢阎王的灯?

周围死寂的空气,瞬间沸腾起来!

“天……她撕了谢公子的灯?”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啧,谢公子那盏灯,听说灯谜是特意请国子监的老先生出的,金贵着呢!”

“活该!让她莽撞!看她怎么收场!”

洛昭寒只觉得脸颊滚烫,握着纸条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

她死死盯着二楼那个身影,那双漂亮的杏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刘掌柜终于从石化中找回了自己的舌头,他搓着手,胖脸上堆满了苦笑,朝着二楼连连作揖:“哎哟!谢公子!这这这……误会!天大的误会!洛大小姐她不是有意的!她……”

他急得语无伦次,实在想不出什么词儿来给这位小祖宗开脱。

“哦?误会?”谢砚的尾音微微上挑,带着点慵懒的鼻音。

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栏杆上,托着下巴,那张脸上笑意更深,也更让人捉摸不透。

那双含笑的眼,目光沉沉地落在洛昭寒因羞怒而涨红的脸上,慢悠悠地开口:“洛小姐方才那番高论,拆解得如此别开生面,实在令人耳目一新。想必这灯笼撕了,谜底揭了,也是别有一番意趣?”

顿了顿,目光掠过她紧握的手,“只是,那谜底,洛小姐攥得那般紧,可是怕它飞了不成?”

这话听着像是夸奖,可那腔调,那眼神,分明就是戏谑和调侃!

从小到大,她洛昭寒怕过谁?

在将军府,她是说一不二的小霸王。

在京城纨绔圈,她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小魔星!

今天居然被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谢砚,当着一屋子人的面,像逗弄小猫小狗一样戏耍?

这口气要是咽下去,她就不姓洛!

“谢砚!”她猛地一声断喝,彻底盖过了所有嗡嗡的议论声。

她往前一步,几乎要冲到楼梯口,仰着头,像只被踩了尾巴炸毛的小狮子:“少在这儿阴阳怪气!不就是撕了你一盏破灯笼吗?姑奶奶赔你就是了!要多少银子?你说个数!本小姐皱一下眉头,名字倒过来写!”

她一边吼,一边习惯性地往自己腰间摸去,想掏钱袋。

这一摸,却摸了个空!腰间空空荡荡,别说钱袋了,连个压裙角的玉佩都没有!

糟了!

出门太急,别说钱袋,连平日里装点门面的首饰都没戴几件!

刚才跑得钗环都歪了,现在更是……她僵在原地,摸向腰间的手尴尬地停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窘迫感如同潮水,瞬间将她淹没,连耳朵尖都红得滴血。

“噗嗤……”

不知是哪个角落,没忍住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随即又死死憋住。

谢砚将楼下这戏剧性的一幕尽收眼底。

眼底的笑意,终于再也抑制不住。

他甚至低低地笑出了声。

那笑声清朗悦耳,像玉石相击,在寂静的茶楼里回荡。

“银子?洛小姐说笑了。在下的灯笼,挂在这佑康茶楼,为的是个雅趣,谈银子,岂不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

他放下托着下巴的手,指尖在白玉酒杯的边缘轻轻摩挲着。

“不过,灯谜既已被洛小姐以如此别致的方式‘解开’,这谜底自然也归了洛小姐。只是,在下倒想问问,洛小姐如此得来的谜底,可还喜欢?”

洛昭寒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只觉得那只握着纸条的手像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慌。

她下意识地就想把手里这惹祸的纸团扔掉,像扔掉一块烫手山芋!

可众目睽睽之下,尤其二楼那道戏谑的目光还牢牢盯着,她要是真扔了,岂不是显得她心虚,怕了他?

不行!

绝不能怂!

她梗着脖子,硬是把手缩了回来,非但没扔,反而把那皱成一团的纸条攥得更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强作镇定,甚至故意挺了挺胸脯,迎上谢砚的目光,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喜欢!当然喜欢!谢公子的‘谜’,真是让人印象深刻!”

谢砚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他微微颔首,仿佛接受了这句咬牙切齿的赞美:“洛小姐喜欢便好。如此,也算不枉这盏灯了。今夜雅兴已尽,看来这灯谜会,也该散了。”

这话一出,如同下了赦令。

刘掌柜如蒙大赦,赶紧擦着额头的汗,扬声张罗起来:“是是是!谢公子说得对!夜已深了,大家伙儿都辛苦了!今日灯谜会到此结束!多谢各位赏光!多谢赏光!”

宾客们如梦初醒,纷纷起身。

没人再去看那满地狼藉,也没人再提刚才那场闹剧,但每个人离开前,那眼神都忍不住在洛昭寒身上溜一圈,又飞快地瞥一眼二楼雅座的方向,带着心照不宣的笑意。

人群如同退潮般向门口涌去,刚才还拥挤热闹的大堂,转眼就变得冷清下来。

只剩下几个小伙计,苦着脸,开始手脚麻利地收拾。

洛昭寒还僵在原地。周围乱哄哄的,但她仿佛被隔绝在一个罩子里。

她不用抬头,也能感觉到二楼那道目光,依旧若有似无地落在自己身上。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里那股憋闷的浊气几乎要炸开。

再也待不下去,猛地一跺脚,也不管方向,只想立刻、马上逃离这个让她丢尽了脸的地方!

她像只没头苍蝇,转身就要往人少的地方冲。

“洛小姐留步。”清朗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

洛昭寒脚步一顿,像被钉在了原地。她极其不情愿地转过身,脖子僵硬地再次抬起。

谢砚还站在栏杆后。他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酒杯,双手负在身后。

楼下的灯火阑珊,大部分烛火已被伙计熄灭,只有几盏靠近楼梯的灯笼还亮着,昏黄的光线自下而上,将他挺拔的身影勾勒出一道清晰的轮廓。

他的脸隐在二楼相对暗淡的光线里,看不清具体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中依旧显得异常明亮。

“灯谜已解,谜底已得。洛小姐,好生收着吧。”最后几个字,语气似乎微微加重了一瞬,带着某种深意。

说完,不再看她,仿佛刚才的挽留只是随口一提。

他从容地转过身,那袭雨过天青色的袍角在昏暗的光线里划过一个弧度,身影便消失在雅座垂下的珠帘之后。

珠帘晃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在空旷下来的茶楼里回荡,一下,又一下。

洛昭寒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纸条。

他什么意思?看猴戏吗?

她低头,带着一股无处发泄的戾气,狠狠瞪向手里那团让她颜面扫地的破纸。借着旁边一盏还没熄灭的灯笼透出的昏黄光线,她粗暴地用手指将揉成一团的纸条一点点展开。

纸条不大,质地是普通的宣纸,上面用蝇头小楷工整地写着一个字——“笔”。正是她刚才当众吼出来的谜底。

“哼!”洛昭寒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看都懒得多看这个字一眼。就是这个破字,害她丢人现眼!

她手指用力,就要把这破纸条再次揉烂,扔掉!

就在她的指尖收紧,即将再次蹂躏那张可怜的纸时,她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不对!

指尖的触感,这张纸的厚度,似乎有点不对劲?

她狐疑地停下动作,将纸条凑到眼前,借着那点微弱的烛光,仔细看去。写着“笔”字的那一面,墨迹清晰。她下意识地将纸条翻了过来。

背面,竟然还有字!

那字迹与正面的蝇头小楷截然不同,力透纸背,带着一股说不出的仓促和诡秘?

“七月十五,子时,旧债新偿。”

洛昭寒的心跳,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

七月十五……鬼门开的日子。

子时……阴气最重的时辰。

旧债新偿什么意思?谁欠的债?偿给谁?

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她的脊椎骨倏地窜了上来。

她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箭,直射向二楼那间雅座的方向。

珠帘安静地垂着,纹丝不动,后面一片昏暗,早已空无一人。

谢砚走了。

走得无声无息。

可这张纸条,是他灯笼里的。是他故意留下的?

还是……有什么别的东西,混了进来?

茶楼里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

……

裴寂那一声“柳月璃!”,就跟平地炸了个响雷似的,瞬间把佑康茶楼二楼雅间里那点和谐气氛给劈了个稀巴烂。

刚才还谈笑风生的场面,一下子冻住了。

几个正摇头晃脑吟诗的酸书生,嘴还张着,后半句词儿卡在喉咙里,活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鹅。

端着酒杯互相吹捧的商贾们,脸上的笑容僵在那里,不上不下,尴尬得要命。

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准备看戏听曲儿的夫人小姐们,更是齐刷刷皱起了眉头,不满地扭过头,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在这种地方大呼小叫。

这一看,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一下。

门口站着的男人,身量很高,穿着一身深青色绣着獬豸纹的官服,腰间挎着刀,正是大理寺少卿裴寂!

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冷得像块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铁板,一双眼睛黑沉沉的,锐利得吓人,此刻正死死盯着临窗雅座的方向,要把人钉穿!

而他盯着的那个位置,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被几个贵女簇拥着的柳月璃!

“嘶——”

不知是谁先倒抽了一口凉气,打破了这死一样的寂静。

紧接着就是一片压抑不住的议论,所有人的目光在门口的裴寂和窗边瞬间白了脸的柳月璃之间来回扫射,充满了惊疑。

司徒飞芸眉头拧得死紧。

她今日是主家,请柳月璃来品茶听曲儿,本是想借着这层关系,探探这位刚被认回宣王府的真千金的口风,顺便在众人面前显显她齐国公府的亲近。

谁成想,半路杀出个裴寂!还是这么一副来者不善的架势!

她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裴寂这尊煞神怎么会突然找上柳月璃?难道宣王府这刚认回的女儿身上……有什么官司牵扯到了大理寺?

这念头让她心头一紧,不行,绝不能让裴寂在这里把人带走!

否则她齐国公府的脸往哪搁?她精心准备的这场茶会也成了笑话!

司徒飞芸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安和恼怒,霍然站起身。

她身为主家,又是齐国公府的二小姐,身份摆在这里,不能露怯。

“裴少卿?真是稀客。不知少卿大人突然驾临佑康茶楼,还如此急切地唤月璃妹妹,是所为何事啊?”

她把“急切”两个字咬得略重,提醒裴寂注意场合和身份。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了裴寂身上。

裴寂像是压根没听见司徒飞芸的话,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自始至终就没离开过柳月璃的脸。

他抬脚,迈步,动作不快,但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尖上。

一步步朝着柳月璃的位置逼近。

随着他的靠近,那股子压迫感席卷过来。

原本坐在柳月璃旁边,还想强撑着说两句场面话的几位贵女,脸色“唰”地全白了,下意识地往旁边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