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齐依旧哆哆嗦嗦,死死盯着山岗上的一众炮台不敢动: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主子?主子!主子!”
多尔衮本就心烦,听他嘟嘟囔囔,呵斥道:
“你丫闭嘴!”
屯齐猛地抓住多尔衮的衣袖,声音发飘却带着股执拗:
“城门虽用沙袋堵死了,可城墙经不住炮轰啊!毕竟盖州的城墙年久失修,并不坚固,要不……咱们弃城吧?退回盛京,再图后计?”
“撤退?” 多尔衮猛地转头,怒目圆睁,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你让本王带着残兵,像丧家犬一样逃回盛京?”
屯齐忙不迭点头:
“不是的主子,山岗上的炮台,本是用来轰南军的,现在炮口全对着咱们;那条青沙河,本来是挡南军过河的,结果成了咱们勇士趟水送死的路;
还有那些壕沟,原是用来绊住敌军的,最后倒成了咱们反冲锋的葬身地。
用来坑杀敌人的一切,全反过来报应在咱们自己头上了!
这次的作战计划,从头到尾全拧了个儿!太邪门了,盖州就是个毒地,不能留啊!
再不走,咱们都得死在这儿!”
风卷着硝烟掠过城头,将屯齐的话吹得七零八落,却字字扎在多尔衮心上。
他望着山岗上那些转动的炮口,又看向城下明军清理战场的身影,忽然觉得屯齐说得没错,这场仗,从一开始就透着股邪乎劲儿,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把所有部署都倒了个个儿。
多尔衮冷笑一声,笑声里满是苦涩:
“你以为退到盛京就安全了?明军能一日踏破盖州防线,难道就打不到盛京的城门?
今日若退,八旗的士气便会像摔碎的瓷瓶,再也拼不起来,到时候不用明军来追,各部族就得先散了!
甚至,那些蒙古部族,怕是早就盯着咱们,只要咱们露出败相,他们敢立刻在背后插刀子,拎着咱们的人头去南朝邀功请赏。”
多尔衮在城头来回踱着步子,视线死死锁在青沙河南岸那面明黄大纛上,旗幡在风中舒展,明晃晃的龙纹像一只睥睨天下的眼:
“南军虽猛,可一日激战,兵力和火药定然有所损耗。就说那些火炮,也不能一刻不停的轰击!
今天的炮战基本结束了,南军应该不会工程,咱们还有机会。”
他猛地攥紧拳头:
“传令下去!让城内侧的民夫立刻搬石头加固城墙,把所有能烧的东西。
柴草、油脂、甚至家具,全堆到城门和城头,必要时做一道火墙!阻止南军入城。”
屯齐迟疑道:
“可…… 可山岗上的炮一旦开火,这城楼怕是撑不住啊!更别说南军肯定会把他们自己的火炮往前推,到时候万炮齐轰……”
“守不住也得守!” 多尔衮的声音陡然严厉,“盖州城破,咱们谁也活不了!大清也就真的亡了!与其在逃跑中受那屈辱,不如拼个鱼死网破,好歹落个痛快!”
这话与其说是说给屯齐听,不如说是给自己灌下的一碗烈酒,灼烧着喉咙,也点燃了最后一丝决绝。
他望着壕沟里正在清剿残敌的明军,看着那些缓缓向前挪动的火炮,心中涌起一阵彻骨的悲凉:
“崇祯……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怎么就能做到这一步!这还是打仗么……哪有这样打仗的!”
“王爷!”
一声急促的呼喊从城楼南侧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