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地面泛着幽光,穹顶裂痕间渗出的金光如瀑,将"通往至高之路"六个字照得近乎透明。
玄尘的命主印记在掌心一跳一跳,像有根细针扎着魂魄——那不是痛,是某种更古老的牵引,像游子听见了故乡的呼唤。
他下意识抬步,鞋跟叩在石砖上的声响惊得林初雪睫毛一颤。
少女的银蓝瞳孔还未完全褪去,左手无意识攥紧警徽项链——那是师父临终前塞给她的,此刻金属链扣在掌心压出红印。"等等。"归无突然出声,神纹在他手背泛起暗金纹路,像被风吹动的麦浪。
他的拇指摩挲着腕间褪色的银镯,那是塔底老妇人塞给他的信物,"这光......和塔中壁画里的一样。"
玄尘脚步微顿,侧头时发梢扫过肩头:"塔?"
"三百年前,我在极北冰原的破塔里醒过来。"归无喉结滚动,神纹的热度顺着血管往心口钻,"墙面上全是阵灵族的壁画——他们跪在这道光下,不是被摧毁,是自己走进去的。"他伸手接住一缕金芒,掌心里的纹路突然亮如星子,"族史里说阵灵被天道绞杀,是假的。
他们是......主动赴死。"
林初雪的因果视觉突然泛起涟漪。
她看见无数条时间线在光柱前交汇,像被剪刀裁过的丝线——有的线在光柱前断裂,有的线绕着光柱盘旋,最终所有线都指向同一个终点:玄尘独自站在光里,背影被拉得极长。"阿尘。"她出声时带着点鼻音,许是刚才用因果术太狠,嗓子还哑着,"这条路......容不下两个人。"
玄尘的指尖已经碰到了地面的阵图。
石砖的凉意透过掌心往上爬,却被命主印记的热度烧得干干净净。
他望着林初雪眼下淡淡的青影,想起三天前在便利店,这姑娘蹲在货架前啃关东煮,非说萝卜比鱼丸有因果线——此刻她额角还沾着星屑,像把银河揉碎了撒在脸上。"所以呢?"他歪头笑,"你打算把我捆在原地?"
"不。"林初雪咬着唇,指尖浮起半透明的因果丝,"我帮你挡。"她转身背对着光柱,发丝被金光镀成蜜色,"命轮屏障需要三息结阵。"说着便屈指在虚空画符,丝线从她指尖涌出,在玄尘身周织成淡蓝色的茧。
有几根丝缠上了归无的手腕,少女回头时眼底有细碎的光:"你也来。"
归无愣了愣,随即低笑出声。
他抬手按在屏障上,神纹的光与因果丝交融,像两团火凑在一起。"阵灵族寻了千年的路,"他望着玄尘,"总得有人走到头。"
玄尘的笑意淡了些。
他低头看着脚下的字,突然想起系统刚觉醒时的提示音——"检测到阵灵污染,启动清洗程序"。
原来不是清洗,是驱赶?
他摸着心口的印记,那里还留着与命运书写融合时的灼痛。"如果这路通向湮灭呢?"他轻声问,"比如系统说的湮灭协议?"
林初雪的手顿了顿。
她能看见玄尘的主命线此刻亮得刺眼,像根燃烧的红绳,而光柱里有团漆黑的影正缓缓下沉——那是命运压制,专啃食命线的怪物。"那就烧了它。"她将最后一根因果丝系在屏障上,"我见过你吸干火山时的样子,"少女侧过脸,耳尖发红,"那时候你的眼睛......像有星河在烧。"
归无的神纹突然爆发出强光。
他望着穹顶越来越亮的光柱,声音里带着某种释然:"我在塔里找到过阵灵族长的手记。"他说,"最后一句是'若见光起,勿惧,此乃新生之门'。"
玄尘沉默了。
他望着身周的屏障,望着归无眼里的坚定,望着林初雪发顶翘起的呆毛——那是刚才在镜界里被能量风暴吹乱的。
命主印记突然剧烈震动,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所以你们是来送我的?"他伸手碰了碰林初雪的屏障,指尖传来温软的触感,"像送孩子上学?"
"差不多。"归无笑,"但你要是敢中途跑回来,我就用神纹锁你脚踝。"
林初雪没说话,只是加快了结阵的手速。
她能感觉到命运压制的阴影越来越近,像块浸了水的黑布,正顺着光柱往下淌。"两息。"她咬着牙说。
玄尘忽然弯腰,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是林初雪上次塞给他的,草莓味。
他剥了糖纸,塞进少女嘴里:"甜吗?"不等回答,便转身走向光柱。
金光裹住他的瞬间,命主印记发出刺目紫芒。
地面的阵图突然活了过来,星芒与紫电顺着石缝游走,"通往至高之路"的字开始扭曲,像被风吹散的沙。
归无的神纹泛起血光,他猛地拽住林初雪往后退——屏障外,命运压制的黑影已经触到了玄尘的衣角。
"走啊!"林初雪尖叫,因果丝在屏障外炸成碎片。
玄尘回头。
他看见归无红了眼眶,看见林初雪的糖纸飘落在地,看见所有因果线在他身后交织成网。
命主印记里传来古老的低语,他忽然明白那些阵灵为何选择这条路——不是赴死,是去掀翻那方压了他们千万年的天。
他抬手按在光柱中心。
石座发出轰鸣,阵图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脆响。
玄尘的命主印记在掌心灼得发烫,像是要将他的骨血都熔进这方阵图里。
悬浮的身体被金光托着往上飘,周围的灵魂碎片突然动了——那些半透明的影子有的抬手触碰他的衣角,有的张着嘴似乎在说什么,最前排那个银发老者的虚影甚至与他的面容重叠了一瞬。
"是历代阵灵之主。"归无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带着几分发颤的哽咽。
他的手背神纹已蔓延至整条手臂,暗金纹路里泛着细碎的银光,像极了壁画里阵灵族战士的战纹。
方才那些灵魂碎片掠过他时,他分明听见了自己血脉里沉睡的共鸣,像古钟被撞响,一下下叩在心脏上。
他猛地咬破舌尖,腥甜漫开,却更清醒了些——原来三百年前冰原破塔里的老妇人,不是普通的守塔人,是用最后的力量将阵灵血脉封进他体内的族老。
"守住这里。"归无重复着,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神纹顺着他的指尖涌出,在玄尘脚下织成一张金色网,网眼间跳动着细小的星芒。
他能感觉到力量正从脚底的青石板往上涌,那是古殿本身的灵脉在回应他的血脉——原来这所谓的"至高之路",根本就是阵灵族用血脉和神魂筑成的升阶通道。
汗水顺着下颌砸在地上,他却笑了,笑得眼角发红:"我们等这一天,等了太久。"
林初雪的因果丝在头顶结成漩涡。
她的银蓝瞳孔此刻完全褪成了漆黑,那是因果术施展到极致的征兆。
命运压制的黑影已经裹住了玄尘的小腿,像团化不开的墨,每往前一寸都要啃掉几缕因果线。
她咬着牙,将最后一缕本命因果丝抽了出来——那是连接她与玄尘的线,泛着极淡的粉,是三个月前便利店相遇时种下的缘。"疼吗?"玄尘当时举着关东煮问她,此刻这根线被她扯得笔直,疼得她额头青筋直跳,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灿烂:"阿尘,你看,命运也不过是根能剪断的线。"
玄尘望着下方的两人。
归无的神纹网正与灵魂碎片们共鸣,那些虚影开始往金色网里钻,像是要把千年来的传承都渡给他;林初雪的因果漩涡里,他看见自己的命线正从漆黑的阴影里往外挣,每挣出一寸,少女的唇色就白一分。
他忽然想起系统最初的提示音,"检测到阵灵污染"——原来所谓的"污染",不过是天道对一群不肯屈服的灵魂的污蔑。
"该走了。"他轻声说,声音被金光揉碎,却清晰地传进两人耳中。
命主印记突然爆出刺目紫芒,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灵魂最深处裂开,像是封印了千万年的门终于打开。
悬浮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上冲,穿过灵魂碎片组成的幕布,穿过归无的守护网,穿过林初雪的因果漩涡。
他看见归无在仰头喊他,嘴型是"小心";看见林初雪的因果丝断了一根,她的膝盖重重磕在地上,却还在往空中够,像要抓住他的衣角。
"阵灵归来。"他说出这四个字时,整座古殿的阵图突然闭合。
那些灵魂碎片化作流光钻进他的眉心,归无的神纹网"轰"地散成星屑,林初雪的因果漩涡"啪"地碎成光点。
玄尘的视野里只剩下一片纯白,直到那道光幕像块水晶般在他面前裂开。
"嗡——"
古殿的震动比之前更剧烈了。
归无踉跄着扶住墙,神纹突然缩回手背,疼得他闷哼一声。
林初雪的因果视觉里,原本被黑影啃食的命线突然亮了起来,可那光的尽头,有团更浓的黑正顺着穹顶的裂痕往下渗,像滴落在宣纸上的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
"那是......"归无的声音突然卡住。
他望着穹顶,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焦黑的裂痕,裂痕里渗出的气息让他的血脉都在发抖——不是阵灵族的,不是天道的,是某种更古老、更冰冷的东西,像是从归墟最深处爬出来的怪物。
林初雪的手指死死抠住地面。
她的因果视觉里,所有线都开始往那个裂痕里钻,像被什么东西吸引着。
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混着归无的脚步声,混着古殿梁柱断裂的噼啪声。
在玄尘消失的地方,"通往至高之路"的字已经完全消散,只留下个泛着紫光的坑,像只睁开的眼睛。
"他走了。"归无突然说,声音哑得厉害。
他望着那个坑,又望向林初雪——她的脸此刻白得像纸,却还在往坑里够,仿佛这样就能把玄尘拉回来。
古殿的震动还在加剧。
归无突然闻到一股焦味,是从穹顶的裂痕里飘下来的,带着腐肉和铁锈混合的腥气。
他的神纹在此时突然发烫,像是在警告什么。
林初雪的因果视觉里,那团黑终于凝成了形——是只骨节分明的手,正从裂痕里往下伸,指尖滴着墨绿色的液体,滴在青石板上,发出"滋啦"的腐蚀声。
"初雪。"归无抓住她的手腕,"我们得走。"
林初雪抬头,眼里有泪在打转,却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刚转过身,就听见身后传来"咔嚓"一声——那是玄尘消失处的紫光坑,裂开了更细的纹路,像是在回应穹顶的动静。
归无拉着林初雪往殿外跑,风从背后灌进来,卷着那股腐臭的气息。
他回头看了最后一眼,看见那只手已经伸出了半截,骨节上还挂着没腐尽的皮肉,而紫光坑里,有团幽蓝的火正在缓缓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