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黑中介的那些人 >  第205章 阿采

阿采的工位在23楼东南角,像株被精心修剪的盆栽。她每天用两小时处理简历筛选,剩下六小时看着电脑屏幕里自己的倒影——那个穿米色西装套装的姑娘,睫毛膏晕染成小烟熏,像极了公司楼下便利店里快过期的溏心蛋。

其实人和人之间也是这样的,没有谁的能量是无限的,心累了就很难了。

\"叮\"的一声,新邮件提示音惊得她差点碰倒马克杯。又是三个流水线工人申请转岗,简历照片里泛着机油味的蓝工装,让阿采想起老家阳台上晾不干的抹布。她熟练地拖动鼠标,把简历扔进\"待定池\",那里已经积了287份带着汗碱的申请。

工作回报够,累个什么啊。

午休时她蜷在应急通道台阶上,手机屏幕映出K线图的猩红跳动。上周刚清仓的半导体股票涨了8%,同事小周在群里发哭脸表情包。阿采咬着三明治冷笑,指尖在备忘录里记下新的代码段——她正在搭建自动交易模型,等算法跑通就能辞掉这份\"人形简历分类机\"的工作。

在天岂人力资源工作就是个大游戏,心态好,摸得清规则的人通常都会赢。

\"阿采!3号会议室急缺人!\"主管的吼声从防火门缝隙钻进来。她拍拍裤腿的烟灰,踩着七厘米细跟鞋冲向战场。推门瞬间,二十多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她,空气里飘浮着咖啡与焦虑混合的酸涩。

工作,不就是要尽可能追求高回报。

\"这位是李总,要找三个能立刻上岗的焊接技工。\"主管擦着汗介绍。阿采看着对面秃顶男人脖子上晃动的金链子,突然想起昨夜整理人才库时看到的简历——那个叫老张的焊工,简历边缘有块咖啡渍,像朵枯萎的茶花。

会议结束时天已经黑透,阿采在电梯间遇到老张。他蹲在消防箱旁抽烟,工牌在胸前晃荡,照片里的蓝工装洗得发白。\"姑娘,你们系统是不是吞简历?\"他声音像生锈的铰链,\"我都投了八回了。\"

阿采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工牌边缘的毛刺,突然想起今早被自己标记为\"待定\"的第288份简历。电梯数字在23到1层间跳跃,她摸出手机给老张发了条消息:\"明天上午十点,带齐证件来找我。\"

上班半死不活,下班手机成瘾。没有期待只有拖延。

深夜的写字楼像座倒置的星空,阿采的工位是唯一亮着的星子。她把老张的简历摊在桌上,咖啡渍在\"期望薪资\"栏晕开,像团模糊的泪痕。

键盘敲击声中,人才库后台突然弹出异常数据流,无数被标记为\"待定\"的简历在虚拟空间里闪烁,构成一张巨大的地下网络。人性疲惫啊。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阿采终于理清这张网络的脉络。那些被算法遗弃的简历,正在黑暗中编织着生存的地图。她打开自动交易模型,把准备投入股市的十万积蓄转进公司互助基金——明天开始,她要帮老张们搭建真正的避风港

阿采第三次核对完简历上的出生年月。玻璃幕墙外的夕阳正把云层染成鬣狗的皮毛色,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又在无意识模仿主管的坐姿——双腿交叠,右手支颐,左手拇指缓慢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铂金素圈。

\"这个月第三个了。\"隔壁工位的琳达探过头来,睫毛膏晕成两片小乌云,\"盛世集团那个物流主管,明明能走社招渠道,偏要包装成猎头项目。\"她说话时嘴角向下撇,像极了资料室那只总被关在笼外的三花猫。

阿采没接话,指尖在键盘上敲出有节奏的嗒嗒声。她知道琳达的工牌背面贴着褪色的hello Kitty贴纸,也知道这位总爱穿粉色西装套装的姑娘,会在下班后把高跟鞋换成帆布鞋,步行穿过三条街去吃十二块钱的麻辣烫。就像她清楚市场部王经理每次开会前都要对着镜子调整领带夹角度,那枚黑曜石领带夹里嵌着微型摄像头——上个月有个实习生在茶水间吐槽新考勤制度,第二天就被调去了郊县仓库。

\"会议室。\"主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鳄鱼皮鞋跟敲击地面的节奏像某种食肉动物的叩齿。她转身时看见对方领口别着的蓝宝石胸针,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像极了动物园里那只美洲豹凝视游客时的瞳孔。

阿采得在工作时间内,让自己的心理能量补满,满血来上的班,满血下班。心理能量槽始终得是满的。

推开门时烟味混着雪松香水扑面而来。圆桌旁坐着三个男人,最年轻的那个不停用拇指摩挲着腕表表盘,表链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像某种冷血动物的鳞片。阿采记得他上周来面试时,简历上写着\"连续三年超额完成KpI\",而实际上他负责的华东区去年退货率同比上涨了17%。

\"这是我们新来的项目专员阿采。\"主管介绍时,胸针突然晃动起来,折射出的蓝光在墙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宛如某种危险信号。阿采注意到最年长的男人右手小指戴着玉扳指,随着说话动作在桌面上敲出笃笃声,那声音让她想起老家后山那些在腐叶里翻找虫子的山鸡。

会议进行到一半,阿采的笔记本上已经画满了动物速写。戴玉扳指的男人是头总在巡视领地的麋鹿,摩挲表链的青年像条不断丈量水域的银龙鱼,而始终沉默的第三个人——她悄悄瞥了眼对方袖口若隐若现的纹身,那分明是条盘踞的眼镜蛇。

散会时主管叫住她:\"把盛世的项目资料再整理一遍。\"尾音上扬的弧度让她想起昨天在资料室看到的那段监控录像:主管和盛世的人事总监在消防通道里握手,两人无名指上的铂金素圈在阴影中碰出清脆的响。

深夜加班时阿采对着电脑发呆,屏幕蓝光映得她脸色发青。琳达早就下班了,整个办公区只剩下她头顶的日光灯在嗡嗡作响。她突然想起上午经过茶水间时听到的对话:\"听说王经理在查内鬼……嘘,小心被那对蓝眼睛听到。\"

钢笔在洇出更大的蓝点,阿采突然笑出声来。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主管总爱穿立领衬衫——那枚蓝宝石胸针根本是枚微型录音器。就像她终于看懂,市场部王经理的领带夹、戴玉扳指男人的袖扣、银龙鱼青年的腕表,还有她自己工牌背面那个不起眼的二维码,都是这座钢铁丛林里不同食肉动物的爪牙。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发来的消息:\"这月生活费够吗?\"她盯着对话框看了三秒,突然抓起包往外跑。电梯数字跳动的瞬间,她听见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键盘敲击声,像无数小兽在黑暗中磨牙。

便利店的热饮柜泛着暖黄的光,阿采捧着关东煮等红灯时,看见玻璃倒影里的自己:袖口沾着打印机墨粉,而那双总被主管夸赞\"有洞察力\"的眼睛,此刻正映着霓虹灯牌上跳动的\"天岂人力\"四个大字。

她忽然想起入职那天,hR经理说的话:\"在这里,你要学会把人性翻译成数据。\"现在她终于懂了,那些数据背后跳动着的,分明是不同动物的本能——掠夺、伪装、囤积、交配。而她自己,不过是这座巨大动物园里刚学会伪装的变色龙。

绿灯亮起的瞬间,阿采把最后一口萝卜吞下去。热汤让眼眶有些发热,她摸出工牌对着路灯仔细端详。二维码在灯光下泛着细密的纹路,像某种古老的图腾,又像精心设计的牢笼。

阿采在凌晨三点修改完第八版项目书,指腹被打印机烫出红痕。她盯着屏幕上\"能量线\"三个字,突然想起主管昨天说的话:\"你知道为什么客户总选我们吗?因为我们有本事把人的**翻译成KpI。\"

茶水间的微波炉发出嗡鸣,她端着泡面经过走廊时,看见王经理正对着镜子调整领带夹。那枚黑曜石在应急灯下泛着幽光,像某种深渊的瞳孔。\"阿采啊,\"他忽然开口,\"盛世那个项目,你跟进得怎么样?\"

泡面汤溅在虎口,阿采想起上周在资料室看到的监控画面。王经理和盛世人事总监在消防通道握手时,对方袖口的蛇形袖扣正咬住他的领带夹——两个食肉动物的交锋,而她不过是负责传递猎物坐标的渡鸦。

\"数据很好看。\"她听见自己说,喉头发紧像吞了块炭。王经理的领带夹突然转向她,黑曜石表面映出她发红的眼尾。那是昨夜加班时揉的,此刻却像极了某种求偶信号。

回到工位,琳达的粉色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像只褪了毛的火烈鸟。阿采摸出工牌,二维码在台灯下泛着细密纹路,那些交错的光线让她想起老家后山的蜘蛛网。蜘蛛结网是等着风送食物,而她现在才明白,人类织的网是要把自己也缠进去。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客户发来的消息:\"那个物流主管的简历,再润色得贪婪些。\"她盯着\"贪婪\"二字看了三秒,突然打开文档把\"连续三年超额完成KpI\"改成\"五年内创造200%业绩增长\"。数据在屏幕上跳动,像条吐着信子的银环蛇。

深夜的写字楼开始呼吸,空调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阿采摸出珍珠胸针,冰凉的触感从指尖窜到后颈。她想起入职那天hR经理的话:\"在这里,你要学会把人性拆解成模块。\"现在她终于懂了。

\"阿采,盛世的项目要提前交付。\"主管的鳄鱼皮鞋出现在桌角,蓝宝石胸针随着说话晃动,在墙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她抬头时看见对方领口的铂金素圈,突然想起上周在卫生间听到的对话:\"王经理最近在查数据漏洞……嘘,小心被那对蓝眼睛听到。\"

她忽然想起入职时立下的flag:要成为最专业的hR,要帮每个求职者找到归宿。现在她终于懂了,所谓归宿不过是把活人变成数据,把**铸成锁链,而她自己,不过是这座钢铁动物园里刚学会伪装的变色龙。

绿灯亮起的瞬间,泡面让心情有些发热。

\"你准备好了吗?\"主管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鳄鱼皮鞋跟敲击地面的节奏像某种食肉动物的叩齿。她转身时看见对方领口的蓝宝石胸针,在路灯下泛着冷光,像极了动物园里那只美洲豹凝视游客时的瞳孔。

阿采摸了摸工牌上的二维码,突然笑出声来。她终于看清那条所谓的能量线——不过是无数个像她这样的变色龙,用青春和热血编织成的陷阱。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决定是继续当猎物,还是变成猎人。

阿采在晨会上第三次调整呼吸,领带夹的金属边缘硌得锁骨生疼。她盯着投影幕布上跳动的数据,忽然想起昨夜急诊室的白炽灯——医生举着x光片说\"颈椎生理曲度变直\"时,那光斑像极了主管蓝宝石胸针的冷光。

\"这个季度KpI要再提15%。\"王经理的领带夹随着说话晃动,黑曜石表面映出前排新人发颤的指尖。阿采摸出工牌,二维码在会议桌下泛着细密的纹路,像某种等待破茧的虫蛹。

茶水间的微波炉发出第三次蜂鸣,她端着保温杯经过走廊时,看见琳达正对着镜子补口红。粉色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像只褪了毛的火烈鸟。\"你脸色很差。\"琳达突然开口,睫毛膏晕染的乌云下藏着某种阿采从未见过的清醒。

回到工位,阿采打开隐藏文件夹。屏幕蓝光里跳动着三年来所有项目数据,那些被修饰过的KpI、被包装的简历、被美化的离职率,此刻在她眼里都变成了不同动物的爪印。戴玉扳指的男人是麋鹿,总在巡视领地;摩挲表链的青年是银龙鱼,不断丈量水域;而王经理,分明是条蛰伏的眼镜蛇。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客户发来的消息:\"物流主管的简历再加点'狼性'。\"她盯着\"狼性\"二字看了三秒,突然打开文档把\"五年内创造200%业绩增长\"改成\"带领团队在赤道几内亚开拓新市场\"。数据在屏幕上跳动,像条吐着信子的银环蛇,而她终于学会了如何驯服它。

阿采从抽屉深处摸出褪色的瑜伽垫。手机屏幕亮起,是琳达发来的消息:\"要不要周末去爬山?\"她盯着对话框看了三秒,突然把工牌扔进抽屉,随着金属碰撞声,二维码在黑暗中泛起幽蓝的光。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瑜伽垫上划出琴弦般的阴影,阿采在第七次调整呼吸时,听见颈椎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她摸出保温杯,枸杞在热水中舒展成细小的红云,像极了在晨雾中盛开的野杜鹃。

阿采玩不透人力资源中介工作这个游戏,好像天生不内耗的人更适合玩。“做事的目的不是为了做事”,不把事和问题看死,心就放下了一半。把棋走活,而不是走死;多思考,提前有对冲方案;妄念一起就觉察,不要把自己放在享受者的位置。世间没有安乐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