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黎跟着黎玄澈穿过蜿蜒的青石小径时,指尖仍能触到方才战斗留下的灼痛。

她望着前方宗主殿飞翘的檐角在暮色里投下的阴影,喉间泛起一丝腥甜——那是方才硬接下三道阴火符的代价。

"星黎。"黎玄澈突然驻足,转身时广袖带起的风拂过她眉梢,"若等下宗主有异常,无论如何......"他的尾音被殿门开启的吱呀声截断。

殿内檀香混着松烟墨的气息扑面而来。

千幻神宗现任宗主云隐子正端坐在主位,玄色道袍上的云纹在烛火下泛着幽光。

他面前的案几上摆着半卷未批完的弟子课业,笔锋却停在"勤"字最后一竖,墨迹晕开成团模糊的黑。

"见过宗主。"慕星黎行完礼,抬眼时正撞进云隐子沉如深潭的目光里。

那目光与往日里看晚辈时的温和截然不同,像是裹着层冰的刀锋,在她面上扫过又迅速收回。

"方才听玄澈说,你们在青崖山遇袭?"云隐子的声音比殿外的晚风更凉,"可是凌霄仙尊的人?"

慕星黎将储物袋中的玉牌取出,灵力注入后,玉牌表面浮起暗红的"凌"字。"不止是密探。"她指腹抚过玉牌上细微的刻痕,"这些玉牌里封存着监控阵法,前世......"她顿了顿,喉间泛起苦涩,"前世我被慕华安背叛时,他身上也有类似的东西。"

云隐子的手指在案几上轻叩,节奏越来越快。

殿内突然响起瓷器碎裂的脆响——是他握的茶盏,竟被内力震成了齑粉。"此事......"他盯着满地瓷片,声音低哑,"暂且保密,勿要惊动他人。"

黎玄澈上前半步,玄色大氅扫过慕星黎手背:"宗主可是另有顾虑?"

云隐子抬头时,眼角的皱纹里凝着化不开的阴云。

慕星黎的神识突然一震——她注意到宗主下首站着的外门执事陈奎。

那人本该垂眸侍立,此刻却用余光飞快扫过她手中的玉牌,喉结滚动两下,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腰间的储物袋。

"陈执事,去取些伤药来。"云隐子挥了挥手。

陈奎应了声,转身时袍角带翻了案边的茶盏,褐色的茶水在"勤"字上晕染开,倒像是个"劫"字。

慕星黎的神识如游丝般缠上陈奎后颈的发尾。

那是她方才借行礼时留下的印记,淡金色的灵力细若蚊蝇,除非大乘期修士刻意探查,否则绝难察觉。"此人有问题。"她垂眸掩住眼底的冷光,传音入密,"储物袋里有与玉牌同材质的碎片,方才看玉牌的眼神......像在确认什么。"

黎玄澈的狐尾在袖中微动,那是他情绪波动的信号:"今夜我守着你疗伤,你且看他动向。"

月上中天时,慕星黎裹着黎玄澈的狐裘倚在榻上。

窗棂外的竹影忽然晃动两下——是陈奎的气息。

她闭着眼睛将灵力收敛到极致,只留神识顺着那道印记延伸。

陈奎的脚步轻得像片叶子,穿过演武场,绕过藏经阁,最后停在宗门后山的断崖前。

断崖下的灌木丛突然分开,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穴。

陈奎猫腰钻进去的瞬间,慕星黎的身影已如轻烟般跟了上去。

洞内潮湿的霉味混着腐叶气息扑面而来,她贴着洞壁前行,听见前方传来压低的对话:

"......千幻的护山大阵节点图拿到了?"

"云隐那老东西嘴硬,但他书房暗格里的图纸我早抄了副本。"陈奎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等三日后月蚀,按图破坏三个节点,大阵运转时的漏洞足够让邪修们杀进来。"

"好。"另一个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待千幻覆灭,你便是新宗的大长老。"

慕星黎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摸出腰间的传讯玉符,指尖在"玄澈"二字上轻轻一按——这是他们约定的紧急信号。

几乎是同时,洞外传来夜枭的啼鸣,那是黎玄澈收到消息的回应。

"计划顺利推进?"沙哑声音追问。

"顺利得很。"陈奎轻笑,"连那小狐女都被蒙在鼓里,还当我是忠心的外门执事......"

慕星黎转身时,衣角擦过洞壁的钟乳石,落下几点水珠。

她屏息退到洞外,看着陈奎的身影消失在断崖后,这才展开身形掠回住处。

黎玄澈正站在庭院里,月光将他的狐尾镀成银白。"护山大阵的节点我已让执法堂用秘宝加固。"他握住她发凉的手,"方才陈奎的话,可都听清了?"

"三日后月蚀。"慕星黎将洞内见闻复述一遍,"他与邪修勾结,要里应外合覆灭千幻。"

黎玄澈的瞳孔缩成竖线——这是九尾狐族动了杀心的征兆:"明日我便封锁宗门,你去搜他的住处。"

第二日卯时,千幻神宗的晨钟刚响过三遍,执法堂的弟子便将陈奎的小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慕星黎站在院门口,望着陈奎惨白的脸,指尖凝聚起一团紫色火焰:"陈执事,可要随我去查查你的储物袋?"

陈奎后退两步撞在院墙上,储物袋的绳结突然崩开。

十几封染着血渍的密信"哗啦啦"掉在地上,最上面那封的落款赫然是"凌霄仙尊亲启"。

"你以为能瞒多久?"慕星黎弯腰拾起密信,扫过"千幻将易主"几个字时,声音冷得像冰锥,"是谁指使你的?"

陈奎的嘴唇哆嗦着,突然发出刺耳的尖笑:"你们以为......这只是开始吗?"他的瞳孔骤然扩散,七窍渗出黑血,竟是服了毒。

慕星黎指尖的火焰腾地窜起,却只来得及烧到他半片衣角。

执法堂弟子将尸体抬走时,她望着满地狼藉的密信,耳边回想着陈奎最后那句话。

审讯室的烛火在风里摇晃,将慕星黎的影子投在青砖墙上,像只张牙舞爪的兽。

她捏着那封未烧尽的密信,信末的字迹被血浸透,隐约能看出"九尾血脉"四个字。

门外传来黎玄澈的脚步声,带着沉稳的力道。

慕星黎抬头时,正撞进他关切的目光里。"陈奎的毒是蚀魂散,没救了。"他将一杯温热的灵茶放在她手边,"但他说的'开始'......"

"我知道。"慕星黎握紧茶盏,指节泛白,"他们要的不只是千幻,还有我身上的血脉。"她望着烛火中跳动的阴影,仿佛看见无数双眼睛正透过黑暗盯着这里,"但这一次......"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坚定,"我不会再输。"

烛芯"噼啪"爆响,溅起的火星落在密信上,将"血脉"二字烧出个焦黑的洞。

审讯室外突然传来弟子的惊呼:"不好了!

演武场的石狮子眼里,渗出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