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仙途断绝后 >  第240章 噩耗传

沈止罹按住跃跃欲试的山君,看着垂头不语的九方瑾,话还未问出口,九方瑾便带着凤黯回了房。

沈止罹蹙了眉,看出九方瑾有心隐瞒,便按下隐隐焦躁的心,转头回了房,余光飘过一旁望着自己的滕云越,抿了抿唇,搭着门扉的手顿了顿,还是将门关严。

房中,九方瑾摸了摸凤黯被火燎的干枯的羽毛,面上是浓郁的阴沉之色,指尖点上凤黯胸口靠左的地方,感受到微弱跳动,高高提起的心放下些许。

此时,千里之外的堂皇宫殿中,层层帷幔里探出一只干枯手臂,殿中飘浮着袅袅烟雾,不知不觉侵入呼吸。

殿门开合,一人深躬着腰背,悄无声息进来。

“陛下,有何吩咐?”

帐中人缓慢呼吸,好半晌才出声,声音虚乏:“近日朝中可有事?”

那人悄悄抬眼,看向隐约帐后,榻上那人躺的安稳,他屏住呼吸,恭敬回道:“回禀陛下,朝中无事。”

探出帷帐的手摆了摆,内官磕了个头,同来时那样悄无声息的出去了。

殿门被轻手轻脚关上,方才在殿中恭敬无比的内官,跨出殿门后,腰背挺立,吊梢眼扬起,瞥了一眼门口守着的侍卫,尖声道:“陛下精力不济,莫让旁人打搅了。”

侍卫立时垂首应是。

内官整了整衣冠,慢悠悠走远,手上拂尘转了转,到房门口时脚步陡然一顿,面上扬起笑。

“贵客驾到,有失远迎。”

推开门,一个裹着大氅的人影坐在桌后,面前茶香缭绕,盖过了屋中若有若无的骚臭。

那人轻叩茶碗,撩起眼皮,稍薄的指尖被烫的发红。

“渝城已破,那位可发觉?”

内官扬了扬拂尘,答道:“自是不曾,咱家看着呢。”

那人扬唇,点头道:“那便好,如今是关键时刻,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出了岔子。”

内官应是,那人站起,桌上多了瓶瓷瓶,内官目光落在瓷瓶上,陡然发亮。

错身而过时,一道带着蛊惑意味的声音,落进内官耳中。

“功成在即,夙愿得偿,大人可要警醒些。”

焦糊味充盈鼻间,向来爱洁的九方瑾没有丝毫嫌恶,将凤黯身上焦黑的翅羽剥落,又划破掌心,将血滴在凤黯心口。

落在心口的鲜血被吸食殆尽,凤黯微弱的呼吸缓和些许,九方瑾蹙起的眉稍稍松懈,神识发散,凤黯身体寸寸展开,左上胸口的小小心脏跳动,一封密信安放在它体内。

“砰!”

桌上的物件尽数被挥落,九方瑾手掌攥成拳头,眼白攀上血丝,牙关紧咬,蓬勃的怒意和恨意席卷心头,神识暴走,密闭的房中好似刮起大风,各个摆设摇摇欲坠。

房门传来两声轻叩,九方瑾闭了闭眼,将凤黯安置好,情绪收敛,仅带着红意的眼珠,泄露些许异样。

在得到九方瑾答复后,沈止罹推门入内,看见一片狼籍的寝具,眼中划过困惑。

九方瑾靠在轮椅上,方才剧烈的情绪起伏已经耗费他大部分心力,现下浑身虚软,掀起眼皮的心思都没有。

“表兄?出了何事?”

沈止罹阖上门,看着无处下脚的寝具,犹豫着轻声问道。

九方瑾胸口用力起伏两下,睁开眼,看向一无所知的沈止罹,艰难扯唇,声音低沉:“是你啊…”

沈止罹见九方瑾面色不好,小心绕过摔碎的茶壶茶杯,轻轻握上九方瑾手腕。

九方瑾不愿让沈止罹发觉他身体的亏空,反手攥紧沈止罹的手,闭上眼,低低道:“还记得我曾说过,给族人收尸么?”

沈止罹看着九方瑾攥着自己的手,手背上迸出细小青筋,歇了挣脱的心思,口中嗯了声。

九方瑾浑身脱力,可攥着沈止罹手腕的手却用了大力气,声音虚弱,带着几分深刻的哀痛:“记得便好,明日,你便同我一道,去渝城,收敛,叔祖尸身。”

沈止罹心头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面色苍白的九方瑾,喃喃道:“怎会?怎会是…”

九方瑾脱了力,手滑落下来,眼睫紧闭,胸口起伏逐渐弱下来,大悲之下,心气逸散,眉眼之间,已有了死气。

泛紫的口唇间涌现血色,沈止罹慌了神,慌忙接住九方瑾垂落的手,抖着手在身上翻找着药丸,心神大乱下,如何也找不到那一方小小的玉瓶。

脑中空白一片,看着歪倒在轮椅上气息越来越微弱的九方瑾,沈止罹急促跳动的心脏撞的胸口隐隐作痛,他前所未有的失态,一时间竟忘了自己可以传音,只下意识喊出滕云越的名字。

好似一直在门口守着似的,滕云越下一瞬便推门而入,看着沈止罹面上慌乱无措的神情,在看到自己时,浮现出信赖。

沈止罹还从未在他面前露出这般神色,望着自己的眼中满是希冀,此时的沈止罹,打破了往日的模样,显露出十九岁少年正常的情绪。

心尖猛地一颤,喜悦还未来得及涌上,便听见沈止罹急促道:“不渡,我表兄…”

滕云越还从未见过沈止罹这般惊慌的模样,他大步奔过去,接过九方瑾胳膊,细细探脉,还不忘温声安抚沈止罹:“莫慌。”

沈止罹手止不住的发颤,看向已经人事不知的九方瑾,下唇紧咬,指尖掐进掌心。

片刻后,滕云越收回手,翻出几样药草,掌心浮现火光,飞快将药草炼化,融成药液,捏着九方瑾下颌,喂进他口中。

沈止罹始终紧张的盯着九方瑾,药液入口,九方瑾神色肉眼可见的缓和过来,呼吸也平稳下来。

一直哽在喉口的那口气吐出,沈止罹身上一软,瘫在地上。

见人咽下药液,滕云越又探了脉象,才舒了口气。

他将九方瑾的手放进大氅,扶着沈止罹肩膀,将人按在圆凳上,声音低沉,带着安抚之意:“好了,他现下已无事,莫要担心。”

沈止罹看向滕云越,手依赖的攥着滕云越的一角衣摆,急切追问道:“当真?”

滕云越覆上沈止罹冰凉手背,笃定道:“当真。”

沈止罹浑身一松,空白的脑子这才想起九方瑾方才所说的,收尸。

滕云越见沈止罹神色不定,只当他还牵挂着昏睡的九方瑾,手虚虚搭着沈止罹肩膀,像是将他揽在怀中般。

还未安静片刻,滕言琛喘着粗气,猛地推开门,入目便是自家叔祖将九方瑾表弟拥入怀中,急促的脚步骤然一顿,只觉自己又坏了事,下意识便想转身,又看见表弟猛地一颤,飞快同叔祖分开。

滕云越蹙了眉,目光裹挟着怒气,将转身欲逃的滕言琛定在原地。

沈止罹压下心头乱麻,看向讪笑的滕言琛,松开了手上攥着的衣摆,问道:“可是有事?”

滕言琛顶着滕云越如针扎般的目光,硬着头皮道:“我寻阿瑾有事。”

沈止罹看向还在昏睡的九方瑾,低声道:“表兄急病,还未醒转。”

“什么?”

滕言琛猛地抬头,往旁边走了几步,才看见双目紧闭的九方瑾,面上一下子焦躁起来,嘟囔道:“怎的这会子急病?”

沈止罹转身,小心将九方瑾安置在榻上,许是药效太好,沈止罹刚给他盖上被子,九方瑾便悠悠转醒。

“表兄?”

沈止罹掖被子的手一顿,俯身看向九方瑾迷蒙的眼睛。

九方瑾闷闷咳了两声,沈止罹眼睛一亮,朝滕云越招手道:“不渡,我表兄醒了!”

滕云越奔过去时,滕言琛猛地瞪大眼,似是未曾想到那位还未弱冠的表弟,能如此自然的唤滕云越的字。

沈止罹退开,给滕云越让开位置。

九方瑾还恍惚着,抗拒的动作还未开始,便被滕云越按住了脉搏。

“如何?”

沈止罹打量着滕云越神色,紧张的问道。

滕云越敛下眉眼,将被子给九方瑾盖好,并未立刻答话,只虚握着沈止罹手腕,退开几步,才道:“先天不足之症,我只能压制,无法根除。”

他观察着沈止罹神色,见人并无诧异之色,便知晓沈止罹早已得知,便接着道:“凡人寿数短暂,他尤甚,切忌多思多想,好生将养,或许能拖个一年半载。”

沈止罹骤然抬眼,看向滕云越,见人面上笃定,心骤然下沉,喃喃道:“不…不可能,前些日子,不是还能活到而立么?”

滕云越抿抿唇,又道:“他这副身子,凡药已无作用,除非有神鬼之法,否则便是活一天算一天。”

沈止罹恍如绝处逢生,反手握住滕云越手腕,紧紧攥着,连声问道:“何种神鬼之法?”

滕云越为难移开目光,低声道:“同命咒。”

沈止罹面上茫然,显然是未曾听过。

还不待滕云越解释,便听见榻上九方瑾唤道:“表弟…”

沈止罹慌忙转身奔过去,九方瑾闭眼躺在榻上,慢慢道:“不必强求,我知晓,并接受。”

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接受自己确定的死期的,沈止罹目光沉痛,九方瑾却毫无异样,声音虚弱,却还是如往常一般冷静:“你挚友既可压下急症,定能让我有力气,赶往渝城吧?”

沈止罹心中一急,正想说话,便看见九方瑾侧过脸,费力的睁开眼睛,看向沈止罹。

九方瑾目光褪去了以往的尖锐,属于兄长的温厚毫无保留的显露,让沈止罹涌上喉头的劝阻堵住。

“凤黯重伤,辛苦你带着照看,它是我们最后的,也是最成功的,需以血养之,你的血,想必比我的有用。”

九方瑾又闭上眼,沈止罹张张口,又闭上,从榻前退开,看向抿唇不语的滕云越。

“去吧,凤黯便交给你了。”

许是察觉了沈止罹的犹豫,九方瑾唤声道。

即便是知晓九方瑾是为了支开他,明白九方瑾倔强秉性的沈止罹咽下劝阻之语,捧着昏迷的凤黯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