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们独一份的贸易优待,通过定波宣慰司,或者以皇家船队的名义,

给他们带去更优质的丝绸、瓷器,允许他们用这些货物,换取我大明铸造的宝钞和精良铁器!

甚至是,将咱们淘汰的火器‘赏’给他们护身,像对定波宣慰司那般,派去一些工匠和学者帮助发展,也不是不行。”

朱标目光一闪,脱口而出:“扶持一个样板?”

“正是!”

陆知白笑了起来。

“千金买马骨!只要有的国家因亲近大明而日渐兴旺,那些墙头草,自然知道风该往哪边吹。”

朱标点了点头,这很稳妥,是阳谋。

“那大棒呢?”

朱标追问道。

陆知白笑眯眯的说:

“大棒,自然是用来敲打那些不听话的。”

“比如,陈祖义。”

他顿了顿,抛出了让朱标心跳骤然加快的词。

“以夷制夷,以寇制寇!”

朱标瞳孔骤然一缩,身体微微前倾,盯着陆知白,眼神锐利如刀。

以夷制夷,就是扶持曾经的强国三佛齐,来制衡正在崛起的强国满者伯夷。

同时,扶持正在衰弱的渤泥国,制衡成长中的苏禄国……

“以寇制寇?”

朱标的声音微扬,充满了审慎与怀疑。

“你疯了?海寇皆是喂不熟的豺狼,与虎谋皮,焉能有好下场?”

这想法太大胆,太出格了!

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

“殿下,豺狼也分头狼和饿狼。”

陆知白丝毫不惧,反而笑了起来,眉梢轻挑。

“陈祖义是头狼,他占据旧港,吞下了最大的一块肥肉。

难道那些跟在他身后,只能啃些骨头渣子的饿狼,心里就没点想法?”

他手指在舆图上轻轻一点,点在了钱五情报中提到的另一个人名上。

“比如,那个与陈祖义在旧港争霸,但目前稍逊一筹的……

梁道明。”

朱标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明白了。

陆知白是想扶持起另一股海寇势力,让他们去和陈祖义狗咬狗!

“殿下,我们选择权极大。”

“不需要梁道明效忠大明,甚至都不需要他知道我们的存在。”

陆知白一步步瓦解着朱标的顾虑。

“定波宣慰司,可以悄悄地给他送去一批我们淘汰的火器,再‘无意中’泄露一些陈祖义船队的动向给他。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坐在岸上,看两虎相争。”

“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我大明王师再以雷霆之势,携天子之威,降临南洋,宣布他们皆为‘海寇’,一并扫平!”

“届时,谁是匪,谁是官,谁忠谁奸,还不是我大明一言而决?”

“这,便是宗主的体面!”

他漆黑的眼眸蕴着笑:

“不过呢,我认为,还是留下梁道明比较好。

毕竟将来打下了旧港,宣慰司嘛,也需要当地的能人去治理的~”

朱标深沉的黑眸注视着他。

“陈祖义必败!”陆知白又指向南边那片巨大的岛屿——满者伯夷。

“殿下您看,满者伯夷想做南洋的霸主,陈祖义却盘踞旧港,霸占马六甲海峡,掐着所有人的脖子。”

“一个,是想建立自己秩序的强国,一个是纯粹破坏秩序的海盗。”

“他们之间,天生就是死敌。”

陆知白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狡黠。

“我大明,甚至不必亲自下场~”

“我们只需要通过定波宣慰司,向满者伯夷释放一个足够清晰的信号。”

“就告诉他们:大明,乐于见到南洋商路太平。大明,极其厌恶劫掠航道的匪帮。”

“不知道满者伯夷,想不想要我大明的正式册封呢?”

朱标的呼吸猛地一滞。

“借刀杀人!”

不,这比借刀杀人更高明!

大明甚至不用递刀,只需要一个态度,就能煽动南洋的枭雄们,自己去拼个你死我活!

“我们坐山观虎斗,让他们自己去流血,去消耗。而我大明,始终在棋盘之外,坐收渔利!”

朱标的声音里,已经压抑不住兴奋。

他越想越激动。

甚至在殿中来回踱步。

“好!好!如此一来,南洋之患可解!”

他猛地停住脚步,看向陆知白,眼中放光。

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连环的计策,太阴,太狠,也太有效了!

完全绕开了“海禁”的束缚,绕开了朝堂上那些文官的掣肘,用最小的代价,去撬动整个南洋的格局!

“此计……终究是过于行险。”

许久,朱标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但他自己都能听出,话语里的反对之意,已经不那么坚决了。

“父皇那边,怕是不会同意。”

“所以,此事不必惊动父皇。”

陆知白胸有成竹地笑道。

“定波宣慰司,名义上是我大明的官署,远在万里之外,本就有临机专断之权。而皇家船队,大半是咱们的私产。”

——老朱也有船,但心疼儿子,挂在了太子名下。

还有一些,由实际的皇商沈家运作,但终究绕不开陆知白与黄森屏的那些海上人手。

“我们用自己的船,运自己的货,‘不小心’遗失在海上,被某个‘幸运’的梁氏海商捡了去,谁又能说什么呢?”

陆知白眨了眨眼,像只偷到鸡的狐狸。

“父皇要的,从来都只是结果。

只要南洋平定,陈祖义授首,隐龙会烟消云散,过程如何,又何必让他老人家费心?”

朱标缓缓站起身,在大殿中来回踱步。

皇家专营……以寇制寇……清理残局……树立威信……

一条清晰无比,却又阴狠毒辣的线,在他脑中串联起来。

他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眯眼,盯着陆知白。

“你这是要把整个南洋,变成咱们的棋盘啊!”

陆知白微微一笑,对着未来的大明皇帝,躬身一礼。

“殿下,这天下,本就是一盘棋。”

“咱们不做执棋之人,难道,要等着做别人的棋子吗?”

他顿了顿,道:“等我们在南洋的势力成熟,再让定波宣慰司出面,联合所有藩属国,发布一份的檄文,将‘隐龙会’彻底打成危害四海的邪教!”

“让它在南洋,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一番话说完,殿内落针可闻。

朱标站在原地,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