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忠被他这副滚刀肉似的无赖态度给气笑了,半晌才说:
“你小子,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他摇了摇头,终究还是放缓了语气,语重心长地劝道:
“我知道你小子鬼精鬼精的,手段也多。但俗话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那些红了眼的饿狼,什么下三滥的阴损招数都使得出来,不得不防啊!”
“放心吧,表哥。”陆知白脸上的戏谑之色收敛了几分,眼神也变得认真起来。
“我心里有谱。府里府外,陛下赏的那些护卫,还有我自己的人,都加了双倍的小心。
科学院、封地那边,也都做了周全的安排。”
陆知白一副人畜无害的样貌,笑了笑: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真要有哪个不开眼的,非要往我这枪口上撞,我不介意送他们一程,让他们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李文忠看着他这副胸有成竹,又带着点狠厉的模样,就知道这小子早有预料和应对。
而且绝不肯吃亏。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无奈:
“你啊……”
“眼下这风口浪尖上,你还是得收敛着点儿,万事低调,谨慎为上。”
李文忠不放心地再次叮嘱道,生怕这小子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这段时间,就安分些,别再给我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动静了!”
陆知白立刻换上一副乖巧听话的表情,连连点头,态度诚恳得不能再诚恳:
“表哥教训的是,我一定谨遵教诲,从今日起,必定夹起尾巴做人,安分守己,老老实实当我的工部侍郎~”
他嘴上说得比唱的还好听,心里却在暗自嘀咕:
低调是必须的,猥琐发育别浪。
但谁要是敢把黑手伸到自己的人身上,嘿嘿,那就别怪小爷不讲武德,直接掀桌子了!
李文忠看着他微微含笑的双眼,哪里会全信他这套冠冕堂皇的鬼话。
这小子,一肚子坏水,主意正着呢!
他也知道,说再多也是白搭。
只能无奈地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总之,万事小心,别阴沟里翻船!”
……
……
蓝玉的姐姐,是常遇春的夫人,常茂的母亲。
常老夫人带着满脸泪痕,径直奔向坤宁宫。
她心里清楚,眼下能在皇帝面前替弟弟蓝玉说上话的,只有这位以贤德闻名的马皇后了。
马皇后听常老夫人泣不成声地诉说完,唯余一声长叹。
蓝玉这回,确实是捅破天了。
稍晚一些时候,马皇后亲手端了一碗莲子羹,去了武英殿。
朱元璋正埋首批阅奏章,眉头紧锁,拧成一个“川”字。
瞧见马皇后进来,他紧绷的面色略微松缓了些许:“妹子,你怎么过来了?”
马皇后将莲子羹轻轻搁在御案一角,声音温婉:“重八,蓝玉他姐姐,今天进宫来了,为了蓝玉的事。”
朱元璋刚缓和几分的脸色,霎时间又阴沉下来。
他“啪”地一声放下手中的朱笔,语气冷硬如铁:“咱不是早就发过话,这桩事,谁都不准再提一个字!”
马皇后柔声劝道:“我知道你正在气头上。蓝玉行事,确实是孟浪了,辜负了圣恩。可他毕竟为大明立下过赫赫战功,你看……”
“功劳?”朱元璋发出一声冷笑,“功劳就能让他如此无法无天,胆敢挪用军饷,把咱的北疆当成他自家的后花园了?”
“咱看他是功劳太大了!大到快不把咱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
马皇后见他言辞愈发严厉,深知劝说无望,却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常夫人说,蓝玉也是一时糊涂……”
“糊涂?”朱元璋勃然大怒,猛地一拍御案,案上的笔墨纸砚都随之震颤跳动。
“他那是糊涂吗?他那是利欲熏心!胆大包天!”
“咱将整个北疆的安危托付给他,他倒好,竟然跟那些奸商沆瀣一气,中饱私囊!”
马皇后轻轻叹了口气:“重八,我知道你心里的火气未消。
可椿哥儿和蓝家女儿的婚事,不是早就在议着了吗?眼看着婚期在即,这要是蓝玉真出了什么天大的事,这门亲事……”
十一皇子,蜀王朱椿。
朱元璋想起这一茬,思量了片刻。
而后。
眼皮都未曾抬一下,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跟蓝家的婚事?”
“咱看,这门亲事,还是重新再议吧。”
“咱大明的亲王,还愁找不到好人家的姑娘?!”
马皇后心中骤然一沉,她明白,皇帝这是下了狠心,要严办蓝玉到底了。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朱元璋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妹子,你先回去歇着吧。这事咱心里有数,不用你再多费心。”
“往后,谁要是再敢为蓝玉开口求情,休怪咱不念旧情,不给脸面!”
这话语掷地有声,透着不容置喙的帝王威严。
马皇后张了张口,想说的话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只能轻叹一声,默默地退了出去。
……
……
应天府的气氛,因为蓝玉一案,变得格外沉重压抑。
各方势力都在暗中活动。
有想为蓝玉求情的,也有只想探探皇帝真实口风的。
还有人担心,会不会牵连到自己。
就连陆知白,都收到了求助……
府上下人脚步匆匆地进来,手上捧着两个信封:“侯爷,郑国公派人加急送来的信,有两封。”
陆知白眉毛一挑。
常茂?
蓝玉的外甥,已故太子妃的亲弟弟。
也是与他称兄道弟的朋友。
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两封信。
有意思。
陆知白伸手接过,眉头一挑,先拆了那个看起来更正式些的信封。
信纸展开,熟悉的幕僚笔迹,文绉绉的,先是循例问候,接着便话锋一转,大段大段痛陈他舅舅蓝玉如何为大明立下汗马功劳,如今却身陷囹圄,实在令人扼腕痛惜云云。
又说蓝玉为人素来豪爽,不拘小节,许是因此得罪了什么阴险小人,才遭了这无妄之灾,被人设计构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