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大乾贵公子 >  第260章 庆历帝的手段

京都的繁华在暮春的细雨中显得有些粘稠,不复往日的喧嚣。

镇国公许琅的车驾碾过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在百姓敬畏而复杂的目光中驶向镇国公府。

许琅在得知云阳公主被软禁于长乐宫后,便知道庆历帝这是在防备着他。

呵,看来这位新帝也不傻。

今天早些时间,许琅去了一趟黑袍军在城外的临时营地。

让张定方等人这段时间不要轻举妄动,免得落人口实,给了庆历帝动手的借口。

回来的路上许琅闭目养神,窗外掠过的景象却深深烙印在他心底。

不是雕梁画栋的朱门,而是城外官道旁衣衫褴褛、眼神麻木的流民。

不是商铺林立的街市,而是紧闭的门扉和偶尔传来的、因粮价飞涨而起的争执哭嚎。

大乾的膏肓之疾,比他离京平叛前更加深重。

永徽帝遇刺带来的权力真空,并未被新帝庆历填补,反而成了加速腐烂的催化剂。

府邸门口,早有一队人马在等待。

见到许琅回来,为首的传旨太监立马迎了上来。

“国公爷,陛下有旨,念您平叛劳苦功高,特准您休沐半月,不必上朝,多陪陪乐瑶公主散心。”

传旨太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许琅恭敬领旨,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

“臣,谢陛下隆恩。”

送走太监,他站在庭院中,望着阴沉沉的天空。

休沐?散心?

这是要将他排除在权力核心之外,也是庆历帝试探的第一步。

一个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既然皇帝想看他躺平,那他就躺给他看,不仅要躺,还要躺得彻底。

躺得让所有人都相信,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镇国公,如今只想做个富贵闲人,抚慰娇妻。

......

从第二天起,京都的贵族圈和百姓们看到了一个与印象中截然不同的镇国公许琅。

他不再身着冰冷的玄甲,而是换上了华丽的锦袍玉带。

也不再出入军营朝堂,而是流连于京都各大名胜和繁华街市。

身边总是跟着勉强打起精神的乐瑶公主。

“看,那是镇国公和乐瑶公主,国公爷真是情深义重,日日陪着公主散心呢。”

“是啊,听说公主因为陛下的事伤心过度,国公爷这是想方设法让她开心。”

“啧啧,到底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再厉害的将军也得围着媳妇转啊。”

“......”

许琅带着乐瑶登临揽月阁看京都全景,去西郊皇家猎场骑马踏青,在京都最有名的绸缎庄“云锦坊”为乐瑶挑选最时兴的料子,在名噪一时的“醉仙楼”品尝佳肴,甚至在街边小摊给乐瑶买糖人,逗她开心。

乐瑶起初沉浸在悲伤中,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但在许琅刻意营造的轻松氛围和他无微不至的关怀下,少女的心绪渐渐被转移。

看到新奇的小玩意,她眼中会偶尔闪过一丝光亮;尝到美味的点心,她紧蹙的眉头会微微舒展。

许琅的纨绔行为在她看来,是丈夫在用最笨拙也最真诚的方式爱她、安慰她。

她开始依赖这种陪伴,心中的阴霾似乎也被驱散了一些。

在外人眼中,这俨然是一对恩爱夫妻,丈夫正用全部柔情抚平妻子丧父的伤痛。

庆历帝安插在国公府和街头的眼线,源源不断地将许琅的行踪报入宫中。

“启禀陛下,镇国公今日携乐瑶公主去了城南大相国寺上香祈福,停留一个时辰,布施香油钱百两。”

“陛下,镇国公今日在聚宝斋为乐瑶公主购得南海明珠一串,价值千金,公主似有喜色。”

“陛下,镇国公今日于春风楼宴请几位旧友,席间只谈风月,不言国事,酒至微醺方归。”

御书房内,庆历帝看着这些奏报,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他放下朱笔,对侍立一旁的窦纶道:“看来,我们的镇国公是真的被温柔乡绊住了脚?还是…这滩浑水太深,他也不想趟了?”

窦纶躬身道:“陛下明鉴,福王叛乱虽平,但许琅黑袍军损失亦不小。”

“加之永徽帝遇刺一事,终究是因他府上侍女而起,民间虽未敢明言,但暗地里未必没有微词。”

“他此刻选择明哲保身,闭门谢客,陪公主散心,倒也是聪明之举。”

“至少…能暂时避开风口浪尖。”

庆历帝沉吟片刻,手指敲击着御案。

“聪明?朕看未必是真心。”

“不过,他既然愿意演这出‘情深不寿、不问世事’的戏码,朕便给他这个舞台。”

“只是猛虎终究是猛虎,打盹时也需有人看着,他黑袍军那几员大将可安分?”

窦纶眼中精光一闪。

“陛下放心,臣已按计划行事。”

......

书房内,庆历帝坐在书案后,一边看着书案上窦纶呈上来的情报,一边手指有规律地在书案上敲着。

据窦纶按插在黑袍军营地附近的眼线汇报,自入京后,黑袍军众人便从未离开营地。

除了日常操练,便没有其他。

原本庆历帝想要在黑袍军众人身上用一些手段,以此来动摇许琅在民间的声望。

比如设计用女人去勾引黑袍军兵士,然后反咬一口,说黑袍军欺压良善,奸淫妇女...

比如派人贿赂黑袍军将领,在酒足饭饱之际以一纸子虚乌有的反诗来诬陷黑袍军有谋反的心思...

再比如...

只可惜如今黑袍军窝在营地内寸步不出,让他这些谋划都落了空。

不过,这倒也无所谓。

庆历帝深知,许琅真正的根基,在于那支只听命于他、百战精锐的黑袍军。

只要瓦解了这支军队的核心将领,许琅便是拔了牙的老虎,不足为惧。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内侍的通报。

“陛下,黑袍军副帅兼亲卫营主将张定方求见。”

“进!”

看着走进御书房的张定方,庆历帝显得格外平易近人。

“张将军,坐。”

庆历帝笑容和煦,“此番平定福王叛乱,将军亲冒矢石,勇冠三军,朕心甚慰。”

张定方面无表情,抱拳道:“陛下谬赞,分内之事。”

“诶,有功当赏,朕知将军乃许帅左膀右臂,统领亲卫,责任重大。”

“然亲卫营不过一千之数,将军一身本领,屈居副帅,实乃大材小用。”

庆历帝话锋一转,语气诚恳,“京畿重地,安危系于禁军。”

“金吾卫将军一职尚有空缺,秩比三品,掌宫禁宿卫、巡警京都,位高权重。”

“朕观满朝武将,唯张将军忠勇、沉稳,可当此大任!”

“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金吾卫将军!

这是直接掌管皇宫和部分京城防务的要职,地位远超一个边军副帅,更是实打实的天子近臣,前途无量。

这份诱惑,不可谓不大。

张定方沉默片刻,眼神依旧古井无波。

只见他抱拳道:“陛下厚爱,末将惶恐,然末将追随大帅多年,袍泽之情,生死之义,不敢或忘。”

“且亲卫营职责特殊,关乎大帅安危,末将不敢轻离。”

“请陛下收回成命。”

庆历帝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但笑容不变。

“张将军忠义,朕甚嘉许。”

“此事不急,将军可回去再想想,这御赐的玉带和黄金权当朕对将军功绩的一点心意,万勿推辞。”

他招了招手,一旁早已准备好的内侍立即双手捧着一个托盘走了上来。

托盘之上最显眼的,赫然是一条镶嵌着金丝和宝石的玉带。

尊贵无比!

张定方原本想要拒绝,但思考片刻后还是收了下来。

“末将,谢陛下赏赐!”

说罢,他转身告辞离开。

庆历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原本一脸笑意的脸上渐渐多了几分阴霾。

接下来的几天,他又陆续召见了包括牛大力在内的数位黑袍军将领。

庆历帝对于招揽牛大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传闻这位破敌营主将,以力大无穷、性格耿直闻名。

所以他换了个策略。

“牛将军快人快语,朕就喜欢你这性子!”

庆历帝显得豪爽,“听说你善使宣花巨斧?朕的武库里正好有一柄前朝名匠打造的开山斧,重一百八十斤,吹毛断发!”

“朕看它蒙尘可惜,唯有牛将军这等神力,才配得上它!”

说着,便命人抬上一柄寒光闪闪、霸气凛然的巨斧。

牛大力眼睛瞬间就直了,口水差点流出来,围着巨斧转了好几圈,爱不释手地摸着斧刃。

“好家伙,真他娘的是好斧头,比俺现在用的强多了!”

庆历帝笑道:“宝剑赠英雄,神兵自然也要配猛将,这斧头,朕赐你了!”

“另外,朕欲在禁军中增设一‘虎贲营’,专司攻坚破阵,正缺一位能震慑敌胆的主将。”

“牛将军若肯来,虎贲营主将便是你的,秩同四品,饷银翻倍!”

“在京城安家落户,光宗耀祖,岂不比在边关苦寒之地厮杀强上百倍?”

牛大力抱着斧头,咧嘴憨笑。

“嘿嘿,谢陛下赏,这斧头俺老牛喜欢!”

“不过…”

他挠了挠头,一脸为难,“俺老牛是个粗人,就认大帅,大帅让俺砍谁俺就砍谁。”

“让俺离开黑袍军?那不行!”

“兄弟们都在呢,俺不能自个儿跑京都享福,这营主将…陛下还是找别人吧!”

“这斧头…俺能拿走不?”

他眼巴巴地看着庆历帝,那表情,仿佛庆历帝要是反悔,他就能当场哭出来。

庆历帝嘴角抽搐了一下,强笑道:“斧头既是赐你,自然归你。”

“将军忠义,朕明白了。”

送走牛大力后,轮到了周淮安和陈苗。

这两人一个沉稳冷静,一个寡言狠厉。

庆历帝的拉拢方式更直接。

“周将军治军严谨,铁卫营稳如磐石,朕甚为欣赏。”

他笑着说道:“兵部左侍郎一职尚有空缺,主管天下军马粮秣调度,正需周将军这等细致周全之人。”

“将军若愿入朝,朕许你侍郎之位,秩从三品,入阁议政亦非难事。”

“将军熟稔军务,正可为国朝整饬武备,一展所长,远胜于边陲一营主将。”

周淮安面色平静,躬身道:“陛下厚恩,末将感激涕零。”

“然末将志在疆场,护卫袍泽,朝堂之事,非末将所长。”

“铁卫营将士,亦需末将统领。

“请陛下恕末将不识抬举之罪。”

另一边,对陈苗,庆历帝更是直接许诺。

“陈将军天武营锐不可当,乃破阵尖刀,朕欲在禁军精锐‘龙骧卫’中为将军设一副指挥使实职,秩从四品上,拱卫朕之安危,前途无量。”

“将军若来,朕可破例允你从黑袍军天武营中挑选三百亲信一同调入,以解将军思旧之情。”

这条件可谓优厚至极。

然而陈苗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不去。”

庆历帝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他没想到,许琅手下这些将领竟如此油盐不进!

高官厚禄、神兵利器、入阁参政、天子近卫…种种诱惑,竟无一人动心!

这许琅对黑袍军的掌控力,简直到了可怕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