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大乾贵公子 >  第259章 云阳的现状

镇国公府,朱漆大门在沉重的吱呀声中缓缓开启。

府邸依旧恢弘气派,庭院深深,亭台楼阁错落,然而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人去楼空后的寂寥和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绷气息。

仆役们垂手肃立,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川哥哥——!”

一声带着哭腔、饱含委屈与自责的呼喊猛地撕裂了府邸的沉寂。

一道火红的身影如同受惊的、折翼的朱鸟,从影壁后不顾一切地扑了出来,带着一阵香风,径直撞入许琅怀中。

是乐瑶公主。

她依旧穿着那身华丽耀眼、缀满珍珠流苏的红色宫装,然而那张往日娇艳如春日海棠的小脸,此刻却苍白憔悴得没有一丝血色。

昔日灵动狡黠、顾盼生辉的眸子,此刻红肿得如同熟透的桃子,里面盛满了无尽的悲伤、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浓得化不开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自责。

“川哥哥…对不起…呜呜呜…都是我的错…都是瑶儿的错啊…”

她紧紧抓住许琅胸前的衣襟,哭得浑身颤抖,语无伦次,“我不该…不该那么喜欢小娥…不该把她带进宫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是坏人…是包藏祸心的毒蛇…我不知道她会…她会害死父皇…”

“呜呜呜…父皇…是我…是我害死了父皇…也害得你…害得你被皇兄猜忌…被那些朝堂上的坏人围攻欺负…”

“呜呜呜…都是我的错…”

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浸透了许琅胸前微凉的衣料。

少女娇小单薄的身体在他怀中剧烈地抽泣着,那份沉甸甸的痛苦和深深的自责,如同无形的枷锁,几乎要将她稚嫩的肩膀彻底压垮。

许琅的心,被这滚烫的、饱含绝望的泪水狠狠灼痛。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抬起手,带着一种罕有的温和,轻轻抚上她因剧烈抽泣而不断颤抖的、瘦削的脊背。

“瑶儿,”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抬起头来,看着我。”

乐瑶泪眼婆娑,如同迷途的小鹿,茫然又依恋地抬起头,对上许琅那双深邃如星海、此刻却不再冰冷的眼眸。

“永徽陛下遇害,是贼人处心积虑、谋划已久的惊天阴谋,环环相扣,步步杀机。”

许琅沉声道:“小娥不过是一枚身不由己、被推到台前的棋子,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

“真正的凶手是躲在重重帷幕之后,操纵这一切,将匕首递到你手中,将你父皇推入死地,也将你推入痛苦深渊的黑手!”

他摇了摇头,“你心地纯善,不谙世事,何错之有?”

“错的是那些将毒手伸向陛下、伸向无辜之人的奸佞!

“错的是那些利用你的善良无知,布下这滔天杀局的恶徒!”

他抬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她脸颊上不断滚落的、冰凉的泪珠,动作小心的如同对待世间最易碎的珍宝。

“至于我…你更不必自责。”

“朝堂风雨,宦海沉浮,本就是权力场上的常态。”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点风波,这点攻讦,还压不垮我的脊梁。”

他顿了顿,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你只需记住,无论京都如何风云变幻,保护好自己,开开心心地活下去。”

“你父皇在天之灵,最想看到的,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平安喜乐,而不是终日以泪洗面,活在自责的阴影里。”

“川哥哥…”

乐瑶怔怔地看着他,听着他沉稳有力、仿佛带着魔力的话语,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的、令人心安的温热,那仿佛要将她灵魂都撕裂的自责和恐惧,似乎真的被这坚实的话语和温柔的触碰一点点抚平、驱散。

她将脸更深地埋进许琅宽阔温暖的怀里,贪婪地汲取着这久违的、足以抵御一切寒冷的坚实依靠。

抽泣声渐渐低了下去,化作无声的依赖。

安顿好情绪稍稳的乐瑶公主在暖阁歇息后,许琅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尽,恢复了惯有的、冰封般的冷峻。

他如同出鞘的利剑,大步流星走向书房。

推开沉重的紫檀木书房门,一股清冷的、混合着特殊西域香料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

一道曼妙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夜猫,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书案前的暗影里。

正是古丽莎。

她依旧穿着侍女朴素的青色窄袖襦裙,然而那看似普通的布料,却因极其合身的剪裁而完美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腰臀曲线,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在裙裾下若隐若现,充满野性的力量感。

蜜色的肌肤在书房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健康而诱人的光泽,高挺的鼻梁,深邃如同绿宝石、此刻却闪烁着冰冷寒光的眼眸,带着浓郁异域风情的绝美容颜上,此刻只有一片冰封的肃杀与绝对的忠诚。

她微微躬身行礼,动作轻捷无声。

“主人。”

她的声音带着独特的异域腔调,低沉而清晰,如同沙漠夜晚掠过的冷风。

“说。”

许琅径直走到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坐下,指关节习惯性地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云阳殿下已被移回长乐宫,但…形同囚禁。”

她语速极快,“宫门内外,由窦纶掌控的神策军分三班昼夜轮守,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弓弩上弦,刀剑出鞘。”

“所有原有宫人,无论品阶高低,全部更换,皆是窦纶亲自从神策军亲信家眷或死士营中挑选的陌生面孔,背景干净得如同白纸,只认窦纶令牌。”

“每日所需米粮菜蔬、炭火用度,由指定内侍省宦官在禁军严密监视下送入,任何人,包括后宫嫔妃、宗室亲王不得靠近宫门百步之内。”

她修长的手指在咽喉处做了一个凌厉的横切动作,“违者杀无赦,已有两名试图靠近打探消息的低阶嫔妃的侍女被当场射杀。”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我们已经尝试过三次,第一次买通一名负责送炭的内侍省小宦官试图混入,在宫门处被以腰牌编号不符为由识破,小宦官当场被乱刀砍死。”

“第二次想利用御花园假山后废弃多年的一条狭窄水道潜入,水道出口在长乐宫内一处荷花池,但出口处水下被新设了精钢打造的倒刺铁网,潜入的姐妹被缠住,触发机关警铃,乱箭穿身…”

“第三次试图重金贿赂新换的守卫小头目,对方假意应承,设下埋伏,折了我们一名擅长易容的好手。”

“窦纶防的…如同铁桶,滴水不漏,我们的人根本进不去。”

许琅敲击桌面的手指骤然停下。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温度降至冰点。

长乐宫…那是云阳经营多年、根深蒂固的核心之地,如今却成了她华丽而绝望的囚笼!窦纶…神策军…庆历帝最锋利的爪牙!

这哪里是简单的软禁?分明是最严酷的隔绝!

隔绝云阳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尤其是…隔绝与自己的联系!

他们怕了!

怕云阳手中残存的政治资源与自己手中的刀兵结合!

怕这看似稳固的京都皇权,再次天翻地覆!

“好一个任何人不得靠近…”

许琅缓缓起身,走到紧闭的雕花木窗前。

窗外,暮色如墨汁般浸染了天空,皇城方向,象征权力中心的灯火如同繁星渐次点亮。

然而那片辉煌之中,长乐宫所在的方位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笼罩在更深、更浓的阴影里,死寂一片。

他的目光穿透沉沉夜色,如同冰冷的箭矢,死死钉在那座被重兵把守、如同巨大坟墓般的宫苑方向,声音冷得能将空气冻结,一字一句,如同冰珠砸落玉盘:

“这,是在防我许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