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的寒意像是渗入了紫禁城的每一寸砖瓦,冷得人直打哆嗦。
林清梧的声音却像是一柄利剑,划破了这凝固的空气。
“此物,该归何处?”
她那双清冷的眸子,如同寒潭般深不见底,倒映着李侍郎惨白的面容,像极了一只待宰的羔羊。
李侍郎的脸色,是真的挂不住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浸透了他的官袍,在地上投下一片狼狈的阴影。
皇帝那张威严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阴霾。
他盯着李侍郎,声音低沉得像是暴风雨前的闷雷:“李爱卿,你来说说,这‘青萍’二字,有何深意啊?”
李侍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泗横流:“皇上饶命!臣……臣……”他“臣”了半天,也没臣出个所以然来,哆哆嗦嗦地像是筛糠。
林清梧却没给他喘息的机会。
她微微一笑,那笑容在李侍郎看来,简直比阎王的催命符还要可怕。
“李大人看来是贵人多忘事啊,”林清梧轻启朱唇,吐出的话语却字字诛心,“不如,就让清梧来帮大人回忆回忆?”
她转过身,从容不迫地从身后的侍从手中接过一个托盘。
托盘上,静静地躺着三样东西:一枚雕刻着“青萍”二字的玉佩,一封用火漆封缄的密信,还有一根带着异域风情的隼鸟羽毛。
“诸位大人请看,”林清梧拿起那枚玉佩,在手中轻轻摩挲,“这枚玉佩,材质上乘,雕工精湛,乃是出自西域昆仑山的极品暖玉。‘青萍’二字,看似风雅,实则暗藏玄机。”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官员,仿佛要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
“‘青萍之末’,常用来比喻微不足道的事物,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北狄人以‘青萍’为名,恐怕所图非小啊。”
说着,她又拿起那封密信,用一根金簪挑开火漆,露出了里面的内容。
“这封信,是用北狄特有的火鸦传递的。火鸦性情凶猛,认主之后终生不改,是北狄王庭传递机密情报的专用信使。信上的内容……恕清梧不能在此宣读,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关系到我大胤的边防安危。”
最后,她拿起那根隼鸟羽毛,轻轻一吹,羽毛便在空中飘舞,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这根羽毛,来自西域的雪域金隼。雪域金隼是北狄的圣鸟,象征着力量和权力。这根羽毛出现在京城,绝非偶然。”
林清梧将三样东西并排摆放在一起,然后,她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看向皇帝。
“皇上,臣以为,这三样东西,并非孤立存在,而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它们指向的,是一个潜藏在我大胤朝堂之上的巨大阴谋!”
她深吸一口气,清脆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诗为心声,字为血痕。此人以诗传敌情,以文掩杀机,实为国之巨蠹!”
“文道鉴心术,诗词可诛心!”林清梧掷地有声。
皇帝勃然大怒,猛地一拍龙椅,震得整个大殿都似乎颤抖了一下。
“好一个国之巨蠹!李明远,你好大的胆子!”皇帝怒吼道,“来人,将李明远父子给朕拿下,即刻收监,严加审讯!”
御林军立刻冲上前,将瘫软在地的李侍郎父子拖了下去。
李侍郎面如死灰,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完了,完了……”
当夜,礼部侍郎李明远之子,竟然在牢中咬舌自尽。
而李明远本人,则在押送刑部的途中,“突发心疾”暴毙身亡。
消息传到林清梧耳中,她却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她早就料到,北狄人不会轻易留下活口。
“意料之中,”林清梧淡淡道,“传令下去,将两具尸体秘密替换,李明远就地关押进诏狱,严加看管,不得有误!”
深夜,诏狱。
林清梧一袭素衣,缓步走进潮湿阴暗的地牢。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味道,令人作呕。
她走到一间牢房前,停下了脚步。
牢房里,一个形容枯槁的男人蜷缩在角落里,蓬头垢面,哪里还有半分礼部侍郎的模样?
“李大人,别来无恙?”林清梧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了李明远的耳中。
李明远抬起头,看到林清梧,
“林清梧,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他嘶哑着嗓子吼道。
林清梧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李大人,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问。比如说,我是如何知道你的身份的?比如说,北狄人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又比如说,你究竟为北狄人做了多少事情?”
她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张特殊的纸笺——影墨笺。
这种纸笺需要以特殊的墨水和光线才能显现字迹,是文道清查司审讯犯人的秘密武器。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知道你还有一些秘密没有交代。比如说……‘青阶图’,在哪里?”
李明远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林清梧,仿佛看到了鬼魅一般。
“你……你怎么知道?”
“这你就不用管了,”林清梧微微一笑,“我只需要知道,‘青阶图’在哪里?”
李明远沉默了。他低着头,一言不发,像是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林清梧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终于,李明远抬起头,嘶声道:“我……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
“放过我的家人。”
林清梧摇了摇头:“不可能。你的家人,已经参与了你的阴谋,他们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李明远的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说道:“‘青阶图’,就在……就在我书房的地砖下面。”
“很好,”林清梧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我还需要知道更多。”
她拿出一张纸和一支笔,递给李明远:“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写下来。记住,不要有任何隐瞒,否则,你的下场会比现在更惨。”
李明远接过纸笔,颤抖着手开始书写。
他写得很慢,很认真,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倾诉出来。
他写了很久,很久。直到墨水干涸,直到手指僵硬,他才停下了笔。
他将写好的血书交给林清梧,然后,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林清梧接过血书,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地阅读着。
血书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文字,记录着李明远这些年来为北狄人所做的一切。
突然,她的目光停留在了一行字上,瞳孔猛地一缩。
“若事败,焚‘青阶图’,走海路南逃。”
这行字,是用北狄王庭特有的密语写成的。
如果不是林清梧精通北狄语言,根本无法解读。
“走海路南逃?”林清梧喃喃自语,“看来,北狄人还有更大的阴谋。”
她立刻站起身,对身边的影卫说道:“立刻搜查李侍郎府邸,务必找到‘青阶图’!”
影卫领命而去。
林清梧则拿着血书,走出了地牢。
回到文道清查司,林清梧立刻命人将李明远的血书用影墨笺进行显影。
随着一道道光芒的照射,血书上的字迹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除了李明远交代的一些罪行之外,还有一份名单——一份长长的名单。
名单上,记录着七省三十六名官员的名字。
他们的官职大小不一,但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是北狄安插在大胤朝堂之上的眼线。
“青阶图……”林清梧喃喃自语,“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青阶图’。”
她立刻意识到,这是一张关系到大胤国运的名单。
如果不能及时铲除这些内奸,大胤将会面临一场巨大的危机。
她不敢怠慢,立刻提笔写下了一道命令:
“以文道清查司之名义,启动‘青阶清肃令’,连夜拘捕名单上所有涉案官员,封锁所有出京要道,任何人不得擅自离京!”
一道道命令,如同雪片般飞向京城的各个角落。
一场腥风血雨,即将在京城上演。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北疆。
沈砚之也在紧锣密鼓地部署着防御。
他站在北疆的城墙上,遥望着茫茫的雪原,心中充满了忧虑。
几天前,他收到了一份来自京城的密报——“青阶图”副本。
看到那份名单,沈砚之震惊了。
他没有想到,北狄竟然在大胤安插了如此之多的眼线。
他立刻将名单与自己手中掌握的情报进行比对,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北狄的主力部队,竟然要绕道漠南古道,借着暴雪的掩护,突袭北疆!
“好狡猾的北狄人!”沈砚之咬牙切齿,“他们竟然想瞒天过海,偷袭我北疆!”
他立刻召集手下的将领,商议对策。
“诸位,”沈砚之沉声道,“北狄人想要偷袭我北疆,我们绝不能让他们得逞!传我命令,立刻调整布防,务必将北狄人挡在国门之外!”
“是!”众将齐声应道。
沈砚之又看向一旁的副将:“传令‘烽火令’旧部,让他们伪装成溃逃的百姓,在古道沿途散布谣言,就说大雪封山,官军退守,诱敌深入绝谷!”
“将军,这……这会不会太冒险了?”副将有些担忧地问道。
“富贵险中求,”沈砚之眼神坚定,“只要能击退北狄人,再大的风险也值得冒!”
“是!”副将不再犹豫,立刻领命而去。
一夜之间,整个北疆都动了起来。
士兵们忙着调动兵马,百姓们忙着收拾行装,整个北疆都笼罩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之中。
几天后,一支北狄骑兵出现在了漠南古道的入口。
古道蜿蜒曲折,两侧都是高耸的山峰。
由于连日暴雪,古道上积满了厚厚的积雪,行军十分困难。
“将军,这雪太大了,路也太难走了,不如我们还是走大路吧?”一个北狄士兵说道。
“不行,”北狄将领摇了摇头,“大胤的军队一定在大路上严阵以待,我们如果走大路,肯定会遭到他们的伏击。只有走这条古道,才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北狄将领打断了他的话,“这是王庭的命令,我们必须执行!出发!”
北狄骑兵冒着风雪,艰难地在古道上行进。
走了没多久,他们就遇到了一群“溃逃”的百姓。
这些“百姓”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看起来十分可怜。
他们看到北狄骑兵,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纷纷跪倒在地,磕头求饶。
“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啊!大雪封山了,官军都跑了,我们没活路了!”
北狄将领闻言,心中一喜。
看来,大胤的军队果然已经放弃了这条古道。
他得意地笑了笑,说道:“放心吧,我们是北狄的军队,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你们告诉我们,前面还有多远才能走出这座古道?”
“军爷,前面不远了,再走个几十里就到了。”一个“百姓”说道。
“好!”北狄将领挥了挥手,“出发!”
北狄骑兵继续前进。
他们没有注意到,那些“百姓”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北狄骑兵终于走到了古道的最深处。
这里是一个狭窄的峡谷,两侧都是陡峭的悬崖。
峡谷里,积满了厚厚的积雪,寒风呼啸,气温极低。
“将军,这里地势险要,我们要小心啊。”一个北狄士兵说道。
“小心什么?”北狄将领不屑地说道,“大胤的军队早就跑光了,这里哪有什么危险?”
就在这时,突然,从峡谷两侧的悬崖上,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无数的大胤士兵,如同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悬崖之上。
他们手持弓箭,朝着峡谷里的北狄骑兵疯狂射击。
“不好,中计了!”北狄将领惊恐地大喊道。
然而,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箭如雨下,瞬间就将峡谷里的北狄骑兵射成了刺猬。
峡谷两侧,巨石滚落,将北狄骑兵的退路完全封死。
一场伏击战,就此展开……
“将军,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副将问道。
沈砚之站在城墙上,望着远方燃起的熊熊火焰,
“接下来,”他缓缓说道,“就是彻底击溃北狄人的时候了。”
“报——”
“启禀将军,我们在李明远的府邸的密室中,发现了‘青阶图’的残卷!”
沈砚之接过残卷,展开一看,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立刻将这份残卷抄录数份,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务必交到林清梧的手中!”
“是!”
沈砚之望着京城的方向,心中充满了担忧。
清梧,你一定要小心啊。
而在遥远的京城,林清梧正坐在紫宸殿中,批阅着如山的奏折。
烛光摇曳,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
她已经在这里坐了整整一夜。
突然,她感到一阵剧烈的咳嗽。
她捂住胸口,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一般。
鲜血从她的指缝间渗出,染红了手中的“影墨笺”。
林清梧靠在椅背上,剧烈地喘息着。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咳咳……”
她缓缓地抬起头,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
北狄……青阶图……
“来人……”林清梧的声音有些嘶哑。
一个侍女走了进来,恭敬地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替我更衣,我要……进宫面圣……”
她挣扎着站起身,脚步有些蹒跚。
侍女连忙上前搀扶,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向外走去。
林清梧走在空旷的宫道上,寒风吹拂着她的衣衫,发出猎猎的声响。
但她无所畏惧。
因为她知道,为了大胤的百姓,为了心中的正义,她必须坚持下去。
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京都的雪,下了整整一夜,似要将这污浊的人间彻底洗净。
朝堂之上,百官肃立,鸦雀无声,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触怒了那立于文武百官之首的女子——林清梧。
今日的林清梧,一袭素白文相官服,未施粉黛,却更显清冷孤傲。
她手中执着一卷竹简,那是她连夜批阅的奏章,也是即将掀起惊涛骇浪的证据。
“诸位大人,”林清梧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如冰珠落玉盘,掷地有声,“想必大家都很好奇,本相今日为何要冒着大雪,也要诸位齐聚于此。”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站在前排的几位老臣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因为,本相要告诉诸位一个秘密,一个足以颠覆整个朝堂的秘密——青萍,就在你们中间!”
“哗——”
此话一出,朝堂顿时炸开了锅。
青萍是谁?
那是潜伏在大胤王朝多年的内应,是敌国安插的钉子,他的存在,直接威胁着大胤的江山社稷!
“林相,此话可有证据?!”一位老臣颤巍巍地站出来,声色俱厉地质问道。
林清梧轻笑一声,将手中的竹简扔在了地上:“证据?本相这里多的是!这些年来,青萍利用职务之便,为敌国输送情报,扰乱朝纲,桩桩件件,罄竹难书!”
她指向人群中的一人,厉声道:“户部侍郎李大人,你可知罪?!”
被点名的李侍郎脸色煞白,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林相,冤枉啊!下官对大胤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忠心耿耿?”林清梧冷笑,“那本相倒要问问你,为何你家的粮仓,总是无故失火?为何边疆的军饷,总是迟迟不到位?为何……”
她一连串的质问,如连珠炮般,砸得李侍郎哑口无言,最终只能伏地认罪。
“还有你,工部尚书赵大人,你可知罪?!”
“你,礼部侍郎钱大人,你可知罪?!”
林清梧一个个点名,一个个揭露他们的罪行,朝堂之上,血雨腥风,人人自危。
那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官员,如今却像丧家之犬般,狼狈不堪。
这一刻,林清梧不再是那个病弱孤傲的林家嫡女,而是权倾朝野的摄政文相,是浴火重生的凤凰!
她用她的智慧和谋略,将那些辜负她、伤害她的人,统统踩在脚下!
而与此同时,远在北境的沈砚之,也完成了最后的布防。
他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望着漫天风雪,眼神坚定如铁。
“殿下,”副将走到他身边,沉声道,“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您一声令下,我们便可挥师南下!”
沈砚之点了点头,缓缓拔出腰间的佩剑,指向远方:“传令下去,全军听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守住北境,绝不让敌军踏入大胤一步!”
这一夜,京都的雪,越下越大,仿佛要将所有的罪恶都掩埋。
而林清梧和沈砚之,这对心怀苍生的璧人,也在各自的战场上,为了同一个目标,默默奋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