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绵绵,下了整整三日。叶明站在府衙檐下,望着被雨水洗刷一新的街道。
其其格已经离开五天,按计划昨日就该有消息传回。
"大人!"陈瑜撑着油纸伞匆匆走来,"黑水州急报!"
叶明展开还带着湿气的信笺,顾长青熟悉的字迹跃入眼帘:"朱氏粮队未走官道,改道阴平谷。谷中发现北燕斥候踪迹,恐有埋伏。已派轻骑接应其其格。"
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信纸。阴平谷地势险要,是出了名的土匪窝。朱世荣放着好好的官道不走,偏偏选这条路,分明是早就与北燕串通好了!
"备马。"叶明转身进屋,取出许久未用的佩剑,"我要亲自去一趟。"
铁手先生闻讯赶来,将一个小包袱塞进叶明行囊:"新配的药粉,遇水即化,沾肤则痒。"老人顿了顿,"其其格那孩子机灵,不会有事的。"
叶明点点头,可心中的不安却越发强烈。其其格虽然机敏,但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若真遇上北燕精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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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的阴平谷雾气弥漫。叶明带着二十名黑狼部勇士沿着山脊潜行,每人都披着特制的草蓑衣,在雨幕中几乎隐形。
"大人,前面有火光。"领路的斥候压低声音。
透过雨雾,隐约可见谷底停着长长的粮队。奇怪的是,运粮的民夫都被集中看管在一处,而朱世荣的随从正与几个黑衣人密谈。
叶明示意众人隐蔽,自己则借着地形悄悄靠近。在距离粮车十余丈的一块巨石后,他终于听清了对话内容。
"......粮车都做了记号,药效明日就会发作。"是朱世荣的声音,"到时候牲口全瘫,你们趁机劫粮,嫁祸给山匪。"
"朱大人好算计。"黑衣人操着浓重的北燕口音,"不过我们大汗要的不只是粮食......"
"放心,麦种配方已经到手。"朱世荣得意道,"等安阳乱起来,你们趁机拿下黑水州,到时候......"
话未说完,谷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叶明循声望去,只见一队骑兵冲破雨幕,为首的正是顾长青的亲卫统领!更令人惊喜的是,马背上还趴着个熟悉的身影——是其其格!
"有埋伏!"北燕人立刻拔刀。
混乱中,叶明当机立断:"放箭!"
二十支羽箭破空而出,瞬间放倒了朱世荣一半的随从。北燕人见势不妙,吹响骨哨就往谷深处逃窜。
"追!一个不留!"顾长青的亲卫高喊。
叶明却直奔粮车而去。掀开苫布,里面的麻袋果然被动过手脚——每个袋角都被割开一个小口,掺入了细碎的醉马草!
"其其格!"叶明扶起满身泥水的少年,"伤到哪里了?"
"没...没事。"少年咳出一口血沫,"大人,我在临江仓看到了...看到了......"
话未说完,少年昏了过去。叶明从他紧握的手中取出一块布条,上面用炭笔画着临江仓的布局图,某个角落标着个醒目的红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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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安阳府衙。
其其格终于醒了,第一句话就是:"临江仓里藏着北燕的兵器!"
叶明与匆匆赶来的顾长青对视一眼,心中了然。朱氏不仅通敌卖粮,更私藏军械,这是要造反啊!
"王爷,此事必须立刻禀报圣上。"叶明沉声道。
顾长青却摇摇头:"朱氏在朝中党羽众多,没有铁证,贸然上奏只会打草惊蛇。"
"我有证据。"其其格挣扎着坐起来,从贴身衣物里掏出一块令牌,"这是从朱世荣心腹身上偷来的。"
令牌青铜所铸,正面刻着"临江仓使",背面却是北燕狼头徽记!
"好孩子!"顾长青拍案而起,"有此物证,再加上朱世荣私通北燕的人证,足以定他满门抄斩之罪!"
叶明却想到更深一层:"王爷,朱氏敢如此猖狂,朝中必有人撑腰。我怀疑......"
"你怀疑太子身边有奸细?"顾长青冷笑,"不错,这也是本王的顾虑。所以这次,我们要演一出好戏。"
他低声说出计划,叶明越听眼睛越亮。末了,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联手对付王琼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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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一个惊人的消息传遍北境:安阳运往江南的赈灾粮被劫,钦差朱世荣下落不明!
京城震怒,立即派刑部侍郎前来调查。然而更令人震惊的是,调查途中,侍郎大人"偶然"截获了一封密信——朱世荣亲笔所书,详细记录了他如何与北燕勾结,计划在运粮途中下药,然后嫁祸给安阳知府叶明!
"荒唐!简直荒唐!"朝堂上,皇帝将密信狠狠摔在地上,"朱焕,你养的好侄子!"
朱焕跪地喊冤,却在这时,边关急报传来:北燕大军突袭黑水州,用的竟是朱氏粮仓的粮草供养!
铁证如山,朱氏满门下狱。而更精彩的还在后头——顾长青"恰巧"在朱府密室搜出了与东宫属官的往来密信,顺藤摸瓜揪出了潜伏在太子身边多年的奸细。
一个月后,当叶明在《安阳日志》上记录这一切时,其其格趴在窗台上问:"大人,咱们的粮食真被劫了吗?"
叶明笑而不答。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那支运粮队里的"粮食",早就被换成了掺了醉马草的陈粮。而真正的储备粮,安然无恙地藏在玄武闸下的密室里。
窗外,新一季的麦苗已经破土而出。叶明提笔写下:
"永嘉二十年夏,锄奸安良。农为国本,岂容宵小觊觎?今朱氏既除,北境当安。然治国如农耕,须时时勤勉,不可一日懈怠......"
微风拂过,带着新麦的清香。在这片充满生机的土地上,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