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着你猫哭耗子!"蔡全无突然发狠,从怀里掏出把生锈的剪刀。说时迟那时快,何雨琮抄起门后的顶门杠,照着他手腕就是一下。剪刀当啷落地,男孩突然扑到蔡全无腿上:"爸!我们回家吧,我饿……"

何大清这时才颤巍巍开口:"全无啊,当年你偷食堂的香油,是我替你顶的缸。你媳妇难产,是我套着驴车送她去的医院……"雪越下越大,蔡全无突然捂着脸蹲下,嚎啕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当夜,何家堂屋摆了两桌年夜饭。蔡全无没来,但何雨琮往他家门缝塞了二斤肉馅。徐慧真抱着襁褓坐在何大清旁边,招娣正把最后一个枣花馍掰成两半:"奶奶吃大的,妹妹吃小的。"

"何雨柱!你给我滚出来!"

何雨琮慢悠悠掀开竹帘子,手里还捏着片粽叶:"二大爷这大清早的,是供销社又发霉米了?"他故意把"霉"字咬得极重,院里老住户都知道,刘海中老婆在粮站管仓库,没少往家划拉陈年粮食。

"少跟我这儿油嘴滑舌!"刘海中把搪瓷缸子往石桌上一墩,缸底磕出清脆响儿,"我听说你昨儿半夜往秦淮茹屋里送粽子?四合院几百双眼睛盯着,你当这是你们炊事班后厨呢?"

"二大爷这耳朵比兔子还灵。"何雨琮往粽叶上刷油,动作没停,"昨儿秦姐加班织毛衣交任务,孩子饿得直哭,我顺道送口吃的。"他故意把"任务"二字咬得暧昧,果然见刘海中老脸涨成猪肝色。

周围看热闹的邻居发出低笑。三大爷阎埠贵扶了扶眼镜,从报纸后头探出半张脸:"雨柱啊,这话可不能乱说,二大爷当年是……"

"二大爷,您先把信纸拿反了。"何雨琮坐在条凳上剥花生,突然开口。满院子哄笑声中,刘海中手忙脚乱地把信纸转正,脸涨得发紫。

何雨琮慢悠悠站起来,他今天穿了件的确良衬衫,领口别着供销社的工作证。月光从槐树枝桠间漏下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光影:"二大爷,您知道现在国家提倡什么吗?"他突然提高嗓门,"提倡勤劳致富!提倡个体经济!我凭手艺赚钱,秦姐帮我包粽子,我们清清白白!"

"清白?"刘海中冷笑,"那昨儿后半夜,有人看见你从秦淮茹屋里……"

"二大爷!"何雨琮突然打断他,从怀里掏出个红本本,"啪"地拍在磨盘上,"这是我和秦淮茹同志的结婚证!三天前刚领的!"

"这不可能!"刘海中扑过去抓起结婚证,老花镜差点掉进煤油灯里,"你们……你们什么时候……"

"就在您忙着给街道办送礼当先进的时候。"何雨琮抱着孩子,目光扫过围观群众,"秦姐男人牺牲五年,她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街道办说她是烈属,可以优先分配住房,可您呢?"他突然转向三大爷,"三大爷,去年您家老二结婚占的那间耳房,是不是原本该分给秦姐的?"

阎埠贵老脸通红,缩着脖子往人堆里钻。刘海中还在翻来覆去检查结婚证,突然指着日期叫起来:"这日期是假的!昨天才……"

"二大爷,您老花镜该换了。"何雨琮从兜里掏出印泥盒,"要不咱现在去派出所验验?正好让民警同志看看,您私刻街道办公章伪造举报信的事儿……"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月光下,何雨琮看见刘海中脑门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在煤油灯光下泛着油光。他怀里的小槐花突然伸手抓住何雨琮的衣领,含糊不清地喊了声:"爸爸……"

秦淮茹猛地捂住嘴,眼泪顺着指缝往下淌。何雨琮心头一热,低头在孩子额头上亲了一口:"哎,爸爸在呢。"

"散会!"刘海中突然把举报信撕得粉碎,纸片像雪片般飘落在煤油灯周围。他踉跄着往家走,军大衣下摆扫翻了搪瓷缸子,茶水在青石板上蜿蜒成一条暗色的河。

何雨琮把孩子还给秦淮茹,从兜里掏出最后一颗水果糖。糖纸在月光下泛着彩虹般的光晕,他突然想起穿越前那个雨夜,老粽子铺里蒸腾的热气,和师父临终前攥着他手说的那句话:"小何啊,手艺是死的,人心是活的……"

"雨柱……"秦淮茹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何必……"

"秦姐,"何雨琮把结婚证塞进她手里,"从今儿起,这院里谁再敢欺负你们孤儿寡母,得先问问我何雨琮答不答应!"他突然压低声音,带着笑意,"再说,您包的粽子比供销社的紧实,我可舍不得换人。"

"蔡全无!你今儿要是不把户口本改回来,这日子就别过了!"徐慧真攥着碎瓷片的手直抖,鬓角新烫的大波浪随着急促呼吸颤动。她面前的男人垂手站着,补丁摞补丁的蓝布衫下,肩胛骨撑起两道锋利的棱角。

何雨琮捧着粽子推门进去时,正撞见徐静理攥着书包带子往墙角缩。十三岁的姑娘穿着褪色的确良衬衫,辫梢系着红头绳,眼圈红得像浸了辣椒水。"何师傅……"她刚开口,就被母亲尖利的嗓音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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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理你甭管!这老东西当年入赘说好孩子随我姓,现在倒好,街道办新政策下来能改回本姓,他倒端起大爷架子来了!"徐慧真把碎瓷片往八仙桌上一拍,飞溅的瓷渣在搪瓷茶缸上敲出清脆的响。

蔡全无终于抬头,沟壑纵横的脸上浮起苦笑:"慧真,当年说好等政策松动的。如今全北京城都在搞股份制改革,我这手艺……"他枯瘦的手指划过八仙桌边缘,"蔡记涮肉馆的招牌,总不能真埋进黄土里。"

何雨琮把粽子放在桌上,糯米裹着金丝蜜枣在油纸上洇出亮光。"蔡师傅,您这手切肉的功夫,比全聚德的师傅都利索。"他掰开粽子,热气裹着甜香扑在徐静理脸上,"要我说,改姓这事得从长计议。您看这粽子,苇叶不裹紧了,煮时就得散黄。"

徐静理突然往前一步,书包带子在肩头勒出红印:"妈,我同意改姓。"屋里三双眼睛齐刷刷转向她,小姑娘攥着衣角的手指发白,"老师说现在私营经济是……是朝阳产业,爸的手艺值钱,不能白瞎了。"

徐慧真愣怔片刻,突然抄起炕帚作势要打:"小兔崽子你懂什么!当年你爸在涮肉馆当学徒,被师傅拿铜锅烫手板心的时候……"话没说完,她自己先哽住了,炕帚"啪嗒"掉在青砖地上。

蔡全无突然从怀里掏出本泛黄的账册,油渍斑斑的纸页上记着歪歪扭扭的数字:"慧真你看,这是我这三年给街道食堂送货的账。现在个体户能办营业执照了,我算过,要是盘下东单菜市场边上那间铺面……"

何雨琮悄悄退到门边,听见徐静理小声说:"妈,我期末考年级第三,老师说能保送区重点。等我上了大学,咱家涮肉馆就能开分店……"

晨光爬上窗棂时,徐慧真突然抓起桌上的粽子,剥开苇叶狠狠咬了一口:"蔡全无!明儿就陪你去派出所!但说好了,静理必须考大学,涮肉馆赚的钱得存教育基金!"

"何师傅!我们跟爸妈说好了!"于莉把军用水壶往石桌上一拍,水珠顺着壶身蜿蜒而下,"从今儿起,每天放学就来跟您学武!"

何雨琮擦着手笑:"学武可是要吃苦的,你们这些城里姑娘……"

"谁说的!"于海棠跺脚,蝙蝠衫下摆跟着颤,"昨儿我在工人体育馆,看见个女教练打太极剑,唰唰唰跟跳舞似的!"她比划着剑花,差点把晾在院里的粽叶扫下来。

正巧三大爷阎埠贵端着搪瓷缸子路过,扶了扶玳瑁眼镜:"海棠啊,你爸知道你逃了少年宫的手风琴课吗?"

"三大爷!"于莉跺脚,"现在时兴气功热,我们学武是强身健体!"她从书包里掏出本《武术健身》杂志,封面上穿着练功服的姑娘正在劈叉。

何雨琮接过杂志翻看,忽然指着某页笑出声:"这'香功'的姿势,倒像咱端午包粽子的手法。"他突然并指如刀,虚劈在晾粽子的竹匾上,十八个粽子应声分成整齐的三列,苇叶竟无一片破损。

于氏姐妹看得眼睛发直,于莉突然拽住何雨琮的衣袖:"何师傅,您教我们这个!"她手腕上新买的电子表在阳光下闪着蓝光,"我们不要花拳绣腿,要真功夫!"

何雨琮被拽得踉跄,后腰撞在枣树上,震得青枣簌簌往下掉。"成!明儿五更天来院里扎马步。"他揉着肩膀笑,"先说好,迟到一次,罚扫三个月茅房。"

当晚,何雨琮在煤油灯下修改训练计划,忽然听见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他推窗一看,于莉正踮着脚往窗台上放网兜,里头装着两瓶麦乳精和一包桃酥。

"何师傅,这是我爸走私货指标买的……"小姑娘压低声音,月光在她睫毛上镀了层银边,"您多费心。"

"何师傅……"于莉从书包里掏出本崭新的《武术入门》,书页间夹着张存折,"这是我们攒的压岁钱,您收着,就当……就当补偿这些日子的叨扰。"

于海棠突然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上:"我爸要调去深圳了,说那边遍地是机会。"她声音闷闷的,像裹了层湿棉絮,"何师傅,您说我们学武真的没用吗?"

何雨琮捞起蒜头,水珠顺着皱纹蜿蜒而下:"昨儿我在早市,看见个小偷拿镊子夹人家口袋。你们猜怎么着?"他忽然并指如刀,虚劈在晾衣绳上,三件刚洗的的确良衬衫应声而断,纽扣却完好无损。

姐妹俩看得目瞪口呆,于莉突然掏出随身听,磁带里正放着费翔的《冬天里的一把火》:"何师傅,我们不想当女侠,就想像您这样……"她按下暂停键,磁带发出"咔嗒"轻响,"有真本事,却不用来炫耀。"

何雨琮把腊八蒜瓶塞进她们怀里:"深圳冬天也腌蒜?"他忽然拍了下脑门,"等等!"转身跑进屋,出来时捧着两个油纸包,"这是裹粽子的苇叶,你们到了南方,要是想家……"

话音未落,胡同里传来汽车喇叭声。于莉突然把随身听塞给何雨琮,转身就跑,于海棠边退边喊:"何师傅!我们给您写信!"羽绒服下摆扫过积雪,留下两道浅浅的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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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雨琮站在院门口,望着吉普车卷起的雪雾,忽然想起三十年前自己下山时,师傅也是这般望着他的背影。他打开随身听,费翔的歌声混着电流杂音飘出来:"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焰温暖了我的心窝……"

"柱子!"李副厂长夹着人造革公文包挤进来,鼻尖冻得通红,"赶紧擦把手,厂办要开紧急会议!"

何雨柱往围裙上蹭了蹭手:"又咋啦?昨儿刚给车间送完红烧肉,这会儿该小灶开饭了……"

"甭提了!"李副厂长压低声音,"市里突然来通知,要搞个'劳动技能等级评定'试点,咱们厂被点名了!杨厂长让你务必参加,说你是厨子里的状元郎。"

何雨柱跟着穿过吱呀作响的木地板,老远就听见会议室里"啪"的一声。杨厂长把搪瓷缸子往桌上一墩:"三级工五级工,差着二十八块五!这定级标准要是定不好,非闹出人命不可!"

"要我说就该论资排辈!"工会刘主任抖着花白眉毛,"老张头掂勺三十年,凭啥让新来的大学生压一头?"

"刘主任这话不对。"何雨柱突然开口,满屋子目光"唰"地聚过来。他抓起桌上的铝制饭盒盖当黑板,油渍斑斑的手指划拉:"您看这锅包肉,火候差半分钟就成炭烧肉。老张头刀工稳,可新来的小王会算成本,昨儿用下脚料熬的素高汤,省了二斤猪棒骨!"

杨厂长眼睛一亮:"继续说!"

"依我看,得分三块考!"何雨柱把饭盒盖敲得当当响,"第一关考基本功,切土豆丝穿针眼;第二关考创新,给定食材做宴席;第三关……"他故意顿了顿,"第三关得让车间工人投票,他们要觉得菜咸了淡了,天王老子来也白搭!"

满屋子人先是一静,接着"轰"地笑开了。李副厂长拍着大腿:"要不说傻柱不傻呢!这法子公道!"

"三级工!三级工!"秦淮如攥着菜篮子直跺脚,塑料凉鞋跟敲得青石板当当响,"何雨柱凭啥比我家东旭高两级?他就是个做饭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三大爷阎埠贵推着二八自行车过来,车把上挂着的铝制饭盒叮当作响,"人家柱子现在管着食堂采购,昨儿还见着他跟粮站主任称兄道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