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知双方具体情况,滕娥兰请他们稍等,随即,走出调解室,去往晏大人所在办公房间。
白日公忙已经结束,晏嵘却没有离开州牧台,只因下属有案子未完。
离婚调解,比较复杂,不像其他事务,可以转交值守同僚,代为处理。滕娥兰新任州牧侍不久,晏嵘恐她出岔,因此留下,适时从旁协助。
闻听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晏嵘离座,帮她开门。
公忙之中,滕娥兰不需行礼,眼见房门被晏大人打开,她加快脚步,走进房间。
“谢晏大人。”
晏嵘示意落座,直入正题。
“调解得如何?”
“准许离婚否?”
滕娥兰双手呈上册本。
“调解过程,卑职记录在册,请晏大人过目。”
“卑职愚以为,此案,准许离婚。”
晏嵘接过册本。
“好,我看看。”
他一边翻阅,一边谈事。
“你调解期间,我派人明察暗访,查实他们家庭生活。”
“与你的册本内容,比照分析,可得结论,此案,章少郎善于伪饰,萏女娘较为真诚。”
滕娥兰眸意,一抹璀璨。
“晏大人钧意,赞成卑职看法?”
晏嵘容色严峻。
“非也。”
“我意,不准许离婚。”
滕娥兰炫目一黯。
“为何?”
晏嵘一丝不紊,阐释缘故。
“结为夫妇,不到一年,尚需磨合关系,他们有争执,闹得不愉快,很正常。”
“所有夫妻,都是这么过来的。”
“再者说,他们有一个孩子,尚在襁褓。”
“孩子是无辜的,不应小小年纪,承受尊慈分离之痛。”
“故而,我主张,尽全力调和夫妻矛盾,让他们重归于好。”
滕娥兰几分刚正严明,几分愤世嫉俗。
“晏大人请明察。”
“孩子,是爱情结晶,从来不是束缚女子的理由,更不是男子恣意张狂的筹码。”
“他们有一个孩子,萏女娘便活该置身煎熬,深受丈夫威迫摧折?”
“孩子是无辜的,你不忍之遭遇不幸,没问题,我也不忍。然,我请问,萏女娘何辜于此?”
深感昧良昧己,晏嵘有心无力,容映苦恼。
“一家人,亲睦共处,总要有人付出,有人舍弃,这,避免不了。”
滕娥兰字字雪亮,掷地有声。
“这段婚姻,萏女娘做错什么?”
“为什么是她付出自身,舍弃自我?”
“为什么付出者、舍弃者,不能是有错之人?”
言之有愧,晏嵘面露难色。
“这……”
设身处地,感受萏女娘苦痛,滕娥兰辞如雷鸣,振聋发聩。
“相恋一开始,萏女娘便诉知,她不要聘礼,愿出嫁妆。她诉求,两两交往,勿行花事;婚后,至少磨合两年,再行孕育子女。”
“她害怕被人辜负,不愿感情破碎,所以,做长远之计,期望爱者配合。”
“她并非自作主张,这些事,如果爱者不同意,他们尽可好好商量,采取折中办法。”
“萏女娘面面俱到,小心翼翼维系感情,而章少郎,是何作为?”
“做为恋者,他不付信任,断定萏女娘这般决意,必然居心叵测。于是乎,他假意答应她的请求,于相恋期间,设谋设计,让她未婚先孕,确保她不向他索要聘礼。”
“萏女娘,行事高洁,亲友邻居皆心悦诚服。未婚先孕一事,犹胜天降横祸,打破高洁形象,令她饱受凄言冷语。”
“她不怀介意,甘心情愿嫁给章少郎,含辛茹苦和他孕育孩子。”
“萏女娘舍弃身节,不顾声誉,最后换来什么?”
“章少郎大言不惭,此乃他的苦难之一,是萏女娘姿容娇美,引诱他行花事,害他有了孩子,一辈子受制于人!”
“这不是婚姻,这是枷锁,萏女娘遵律守令,何以遭受此等罪责?”
她初入朝堂,能有如此见解,晏嵘自愧弗如,然却,不改主意。
“滕大人所言极是,我赞同。”
“可他不愿出抚养银两,抓着孩子不放,萏女娘一刻不放弃,他便一直拒绝离婚。”
“迫使娘亲,割舍自己的孩子,人所不为。”
“我如何劝说萏女娘放手?”
“况且,律令有定,孩子若由其尊抚养,萏女娘还需等到孩子满周岁,才能签下离婚书,脱离苦海。”
“接下来这十个月,萏女娘怎么熬?”
“她的家人冷漠无情,没人保护她。万一,章少郎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伤害萏女娘的行为,如之奈何?”
滕娥兰毅然决然。
“我保护她。”
晏嵘仔细告诫。
“滕大人请理智,此为公忙事务,非是私谊友情。”
“你今日收留萏女娘,来日便要收留千千万万可怜之人,否则,必受千人所指,责你厚此薄彼,不够公正。”
“先不说,令尊滕大人、令慈韦大人是否支持你,贵府能不能容下那些人,存银够不够他们花销。我只问,他们,若在你的保护下,有什么闪失,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
“行善,非同儿戏,不能想当然。”
滕娥兰稍作思索,很快决定。
“我会内敛行事,藏好萏女娘,确保她的安全。”
晏嵘不理解。
“你悄做好事,不公之于众,难以收获美誉,没有任何好处。”
滕娥兰浩气英风。
“我做这事,只为帮助萏女娘,不为己身荣誉。”
瞧她纤弱之躯,展现一身正气,巾帼不让须眉,晏嵘心绪,敬仰之情油然而生。
“滕大人魄力出众,很有令慈风范。”
“韦大人,教养得极好。”
滕娥兰柔颜和煦。
“谢晏大人赞许。”
“卑职另有一事,请示上司。”
晏嵘微笑。
“滕大人但讲无妨。”
滕娥兰仪态矜重,侃侃而道。
“据萏女娘所说,萏先生夫妇,是她的生身尊慈。”
“我以为,不然。”
“其人,阴谋诡计,层出不穷,百般薄待萏女娘,丝毫不像亲生尊慈。”
“我意,劝她适当远离,并往督护台请求寻亲,回归原家。”
晏嵘殷殷叮嘱。
“此是萏女娘家事,你仅可建议,不可多管。”
“莫给别人添麻烦,当心惹上祸事。切记,权贵欺压百姓,从重处罚,绝不姑息。”
滕娥兰应声。
“是,卑职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