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娥兰震撼无比。
“你是说,你临盆之际,他去参加好友聚会,不管不顾你和孩子?”
章湶恨恨咬牙,脸色极其难看。
不等萏氏回话,他先辩驳。
“怎么?滕大人认为,女子生孩子,是什么功绩荣耀?”
“试问,天下哪个女子不生孩子?她仅是为我生孩子吗?这孩子不是她的吗?”
“她费些工夫,生下孩子,而后十几年、二十几年,都是我来养。”
“真正辛苦之人,是我。”
“好友聚会,至多不过两个时辰,我不管不顾两个时辰而已,又非不管不顾一辈子。”
“难道,男子成婚之后,就不能偶尔消遣一下?”
滕娥兰刚直端正,浩然令下。
“去,请来几名守卫大人,看管他。”
下人应声而去。
章湶赫赫大怒。
“我所犯何罪,你凭什么看管我?!”
滕娥兰神态自若,雍容夷然。
“妨碍公忙。”
“我没把你移交廷合台,已是法外施恩。”
“请章少郎保持肃静。”
章湶气得七窍生烟,只敢歪着嘴,表示不屑。
滕娥兰回眸。
“萏女娘,请讲。”
萏烑恭谨。
“回大人话,我临盆比较突然,他的聚会是提前几天约好。”
“他说,推不掉,必须要去。”
“婆慈几次催促,唤他回来。事后,他责问我,为何坏他兴致。我如实答话,可他不信,断言,我得知他的旧时恋者在场,心存芥蒂,遂,利用孩子生事,阻挠他们聚会。”
滕娥兰追问。
“对于他的旧时恋者,你是否心存芥蒂?”
萏烑落寞。
“说完全没有,定是假话。”
“但我自行排解忧愁,没有烦扰夫君,只盼着,如他所愿,成为一名贤妻。”
这时,几名守卫奉命而来,正襟危坐,守在章湶身旁。
滕娥兰翻看册本内容,言之有序,继续询问。
“好,我知道了。”
“我再问你,主播求助,你不许他去,并且,怀疑他们暗生情愫,确切否?”
萏烑点点头。
“我确实,有拦阻行为。”
滕娥兰深问。
“却为何故?”
萏烑低声啜泣,简而言之。
“家里缺少汤水,孩子饿得直哭,我向他要银子,出门买汤水。”
滕娥兰疑惑。
“孩子多大?”
“你没有汤水吗?”
萏烑依次回答。
“孩子两个月大。”
“我没有汤水。”
见她身形消瘦,滕娥兰从而推想。
“是因为天生身体孱弱?”
萏烑萋萋生怜,诉说实情。
“大夫有言,月中不足,长期饥饿,导致我没有汤水。”
闻之遭遇,滕娥兰眉心,颦起一道道矜肃。
“你没有生计,没有存银,只能向他求要银子?”
萏烑泪眼婆娑。
“我有生计,也有存银。”
“不过,银子全数被他收走。”
“他寻由,我不会理财管账,最好由他代劳。”
“我想成为一名贤妻,是故,委曲意愿,依从之。”
滕娥兰义愤填膺,按捺着,不表露于色。
“你求要不到银子,尊慈、公婆可会帮忙?”
萏烑伤怀,戚戚作答。
“不会。”
滕娥兰心头怒意,愈加遏制不住。
“这两个月,你如何生活?”
萏烑凄凄切切,如秋色将临,满地萧瑟。
“去当铺,当掉我的首饰。”
“前天,首饰换来的银两用尽,我才不得已,伸手向他索求。”
拜任州牧侍以来,滕娥兰见识过许多离婚调解,本以为已然见怪不怪,可是,面对萏女娘,却有心痛欲绝之感。
“章少郎言之,你帮衬令尊、令慈和令弟,使得他的存银越来越少,是怎么回事?”
萏烑问心无愧,抱诚守真。
“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滕娥兰颦眉太久,眉心开始酸痛。
“所谓区别对待长辈,也是无中生有?”
萏烑有条有理,叙述详尽。
“公尊,确实买下轩处,供我们居住。然而,我是租住,每月签下欠条,等到存有银两,便用于支付租金。”
“婆慈,的确每日来我轩处,非为做家事,而是看着我做家事。”
“小叔子生计变化,需在轩处暂住,我赞成。”
“不料,突发意外状况。”
“家慈故意放出流言,污蔑我和小叔子悄行不端,甚至传言,兄弟同戏一女。以此,要挟我夫家,交出足数银两,她才肯平息流言。”
“先前,凑够聘礼之数,我几乎花光存银。剩余银两,以及我每月工银,尽数被夫君收走。现下,我当真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满足娘亲贪念……”
滕娥兰再次大受震撼,忍不住表露惊异之色。
“章少郎适才所言骗婚,凑够聘礼之人,不是他或他的亲者,而是你?!”
“办一场婚典,你又出嫁妆,又出聘礼?!”
萏烑独坐,身影显得分外孤零。
“是。”
滕娥兰一时之间,难以专心公忙。
“恕我冒昧,问句不该问的话。”
“你人美心善,他……呃……平庸无奇,你看中他哪一点,竟愿珍爱至此?”
萏烑眸意黯淡,怆然若失。
“大人谬赞,妾身不敢当。”
“妾身自认平凡,深以为配不上俊逸之士,高才之人。”
“我们夫妻,二者普通,皆无远志,我原想着,可以安稳幸福,共度一生。”
“未想,我还是配不上。”
“大约,我太过自高自大,认不清自身如此不堪。”
滕娥兰态度庄重,就事论事。
“什么自高自大?你是自轻自贱。”
“以我观之,你美若天仙,德行兼备,绝对配得上俊才之士。”
“配得上,不一定要嫁。因为,品行与才貌无关,俊逸、高才不表示品德高尚。”
“我之愚见,你应择选高洁之人,方可两两携手,共度余生。”
萏烑清泪犹在,微微一惊。
“滕大人之意,准许离婚?”
经她一说,滕娥兰才意识到自己分心,赶忙回归事务。
“我话,俱是题外之谈,不能用于界定,此次离婚调解,是何结果。”
“言归正传。”
“我的问题已经问完,接下来,轮到章少郎述说。”
章湶嘴脸刻薄,控诉不停。
“生个孩子,天经地义,历经痛苦者,非是她一人,滕大人休要漫想,她付出良多。”
“大人必要看清现实,她照顾孩子,短短两个月罢了。”
“两个月,她便要弃之而去,这算是养育之恩吗?”
“她对孩子,对我,皆无恩德。”
“夫妻之间,理当互帮互助,她凑够聘礼之数,我夸她一句贤妻,两相抵消。帝瑾王曾有高言,物质生活、情绪价值,同样重要,可以划等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