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猛地压低，带着点自嘲：“我不过是他为了留住你娘，硬塞给她的累赘罢了。你以为她看我的时候，眼里真的有暖意？那是看在墨渊的面子上，是怕他又发疯。”
赵芷柔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她知道秦苒说的是事实，却又无法辩驳——母亲对秦苒的愧疚，比对她的疼爱更显眼。
“所以你到底想怎样？”赵芷柔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秦苒，“是想抢我的东西，还是想让我难堪？直说吧。”
秦苒看着她紧绷的脸，忽然觉得没了意思。她原本是想找点茬，看赵芷柔慌乱的样子，心里或许能舒坦些。可此刻见她额间那抹刺眼的红，还有眼底藏不住的焦急，那点恶意突然就淡了。
“我不想怎样。”秦苒收回手，转身往回走，“只是提醒你，墨渊现在脾气差得很，你去找他，小心被他扔去喂魔狼。”
赵芷柔看着她的背影，眉头微蹙。秦苒这态度，不像来找茬的，倒像是……在提醒她？
没等她想明白，额间的梅花印记突然又烫了起来，比刚才更甚，像是在催促。她不再犹豫，转身快步走向墨渊的书房。
而秦苒走到回廊尽头，回头望了眼书房的方向，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墨色玉佩，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
刚才赵芷柔额间的红印，让她莫名想起万年前偶然听到的传闻——西坞一族的血脉咒印，若主人遇险，印记会以血光示警，凶险越甚，光芒越烈。
“慕容芷惜……”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那个女人从未对她动过苛责，却也从未给过她想要的亲近。可若真出了什么事……秦苒捏紧玉佩，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才不是担心谁，只是不想看到墨渊疯魔的样子——那样的魔尊，太吓人了。
书房内，墨渊正对着溯魂镜，指尖抚过镜面中慕容芷惜消散的残影，黑袍下的手早已攥得死紧，指节泛白。镜面上，那两半拼合的玉佩正散发着微弱的光，却始终无法凝聚成形。
“惜儿……”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无妄海……你真的去了那里？”
万年前他就知道无妄海的存在，慕容芷惜曾笑着说那是西坞一族的“禁地游乐场”，里面藏着最烈的戾气，也藏着能让人起死回生的“还魂草”。
那时他只当是玩笑，如今才知，那是她早已埋下的伏笔。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墨渊猛地回神，周身的魔气瞬间收敛，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谁？”
“是我，秦芷柔。”
墨渊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却还是道：“进来。”
赵芷柔推门而入，一眼就看到了镜面上的玉佩虚影，还有墨渊眼底未散的红血丝。她深吸一口气，开门见山：“魔尊，我知道娘亲可能在无妄海，也知道钥匙是两半玉佩。我来，是想跟你一起去救她。”
墨渊抬眼，目光锐利地看向她：“你知道什么？”
“姨娘说的，梅花印记是预警，无妄海的封印被动了。”赵芷柔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缩，“我是她的女儿，我不能让她一个人面对。”
墨渊看着她额间的红印，又看了看镜中的玉佩，沉默了许久。他原本想独自前往，无妄海凶险，他不想让慕容芷惜在乎的人再涉险。可赵芷柔眼中的决绝，像极了慕容芷惜当年的样子。
“你不怕死？”他问，声音冷得像冰。
“怕。”赵芷柔坦诚道，“但更怕娘亲出事。”
墨渊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转身从暗格中取出另一半玉佩——那是慕容芷惜万年前送他的，与赵凌云手中的那半，本是一对。
“拿着。”他将玉佩扔给她，“无妄海戾气重，这玉佩能护你一时。但记住，到了那里，一切听我的，不许胡闹。”
赵芷柔接住玉佩，入手温润，与额间的印记隐隐相呼应。她用力点头：“我知道。”
墨渊不再看她，转身走向书架，抽出一本泛黄的古籍，指尖划过“无妄海结界图”几个字。
“三日后出发。”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在那之前，安分待着。”
赵芷柔握紧玉佩，额间的印记似乎也安稳了些。她转身退出去，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多谢魔尊。”
墨渊没回头，只是望着古籍上的地图，低声道：“我不是为了你。”
他是为了慕容芷惜。那个总是把别人护在身后的女人，这次换他来护。
门外，赵芷柔听到了这句话，却只是笑了笑。不管是为了谁，只要能救娘亲，就好。
额间的梅花印记，终于不再发烫，只余一丝微暖，像是母亲温柔的手，轻轻拂过她的额头。
三日后的清晨，魔域的黑雾比往常更浓，仿佛预示着前路的凶险。赵芷柔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玄色劲装，将墨渊给的那半块玉佩系在腰间，与额间的梅花印记遥遥相对，隐隐传来温润的暖意。
她走到魔殿外的广场时，墨渊已站在那里。他依旧是一袭黑袍，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魔气，却比往日收敛了许多——许是怕惊扰了什么。
他脚边停着一艘通体漆黑的魔舟，舟身刻满了繁复的护阵符文，显然是为了抵御无妄海的戾气特意准备的。
“来了。”墨渊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目光扫过她腰间的玉佩，确认无误后，率先踏上魔舟。
赵芷柔紧随其后，刚站稳脚步，就见秦苒从回廊的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布包。
“喂。”秦苒扬了扬手，将布包扔给赵芷柔，“这个给你。”
布包落在赵芷柔怀里，沉甸甸的。她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压缩的干粮，还有一小瓶泛着银光的液体。
“这是……”
“凝神露。”秦苒别过脸，语气生硬，“无妄海的戾气会乱人心智，这个能让你清醒点。别到时候拖后腿，害了……”她顿了顿，没再说下去，但两人都知道她想说什么。
赵芷柔握着那瓶凝神露，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她抬头看向秦苒，对方却已转身，快步走进黑雾里，只留下一个略显仓促的背影。
“她倒是有心。”墨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赵芷柔握紧布包，将它系在行囊里：“她只是不想你发疯。”
墨渊没接话，抬手催动魔舟。黑色的魔舟化作一道流光，冲破魔域的黑雾，朝着东方疾驰而去——那里是无妄海的方向。
魔舟穿行在云层之上，赵芷柔望着下方飞速掠过的山川河流，心里五味杂陈。她想起母亲曾说过，无妄海是西坞一族的起源地，也是埋葬之地。
万年前，族中最强大的几位长老为了封印海里的戾气，以身祭阵，才换来了三界的安宁。
“你可知无妄海的封印为何会松动？”赵芷柔忽然问道。
墨渊正翻看着手中的古籍，闻言抬眼：“天道。”
两个字简洁明了，却让赵芷柔心头一沉。她想起姨娘慕容熙说的“穿金衣的人”，想起天道对母亲的步步紧逼，瞬间明白了——天道是想借无妄海的戾气除掉母亲，甚至不惜毁了三界的平衡。
“他就不怕……”
“他本就不是三界的生灵，”墨渊打断她，指尖划过古籍上“天道虚影”的记载，眼神冰冷，“他要的是绝对的掌控，若掌控不了，便会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