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内,气氛凝重如铁。金砖铺就的地面反射着殿顶琉璃灯的冷光,文武百官分列两侧,皆敛声屏气,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殿中被禁军押着的瑶姬身上。她发髻散乱,宫装沾染了尘土,手腕上的铁链泛着寒光,却依旧梗着脖颈,眼底藏着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
严清川身着官服,立于殿中,身姿挺拔,神色沉静,将肆拾楼搜出的伪造信函、玉佩等物证一一呈上,沉声禀报:“陛下,臣奉旨查案,经查实,瑶姬公主私设陷阱,用迷香诱捕臣的侍卫,伪造通敌叛国与调戏宫娥的罪证,意图陷害臣身败名裂,其罪证确凿,请陛下圣裁。”
拓跋琛端坐于龙椅之上,面容威严,接过太监呈上的物证,细细翻看,眉头越皱越紧。他看向瑶姬,语气带着几分失望:“瑶姬,严御史所言是否属实?你身为公主,为何要行此卑劣之事?”
瑶姬浑身一颤,知道今日若认下罪名,等待她的必是重罚,甚至可能牵连母族。她猛地抬起头,目光死死盯住严清川,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突然尖声喊道:“陛下!臣妾冤枉!这一切都是严清川的阴谋!是他故意设局陷害臣妾,实则是他自己心怀不轨,对皇后娘娘有非分之想,怕臣妾揭发,才倒打一耙!”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侍卫太监都低垂着头,假装自己只是殿内的摆设。
严清川也是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怒意 —— 他万万没想到,瑶姬竟会如此疯狂,这是要拉自己垫背了。
“你胡说!” 严清川上前一步,高声反驳,“陛下明鉴,臣与皇后娘娘毫无瓜葛,皇后娘娘宛若天上月,臣下只是地上泥,瑶姬公主这是血口喷人,意图混淆视听!”
瑶姬见状,心中越发笃定这是唯一的生路,她哭得梨花带雨,声音却带着几分刻意的笃定:“陛下,臣女没有胡说!臣女曾多次撞见严清川暗中窥探皇后娘娘的凤驾,还曾在御花园假山后,听到他对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打听娘娘的喜好!他今日设计陷害臣女,就是怕臣女将此事告知陛下,坏了他的前程!”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拓跋琛的神色,见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暗光,连忙趁热打铁道:“陛下,严清川心机深沉,表面上是忠心于陛下,实则野心勃勃!他对皇后娘娘图谋不轨,说不定还觊觎江山社稷!臣妾今日设局,本是想试探他的真心,却没想到被他反咬一口!求陛下明察,还臣妾一个清白!”
严清川气得浑身发抖,却依旧保持着冷静,对着拓跋琛躬身行礼:“陛下,瑶姬公主所言纯属无稽之谈!臣怎敢做出这等违背伦常之事?御花园人多眼杂,若臣真有此举,怎会无人作证?瑶姬公主不过是为了脱罪,才编造出这等荒谬的谎言,还请陛下明辨是非!”
他转头看向瑶姬,目光锐利如刀:“公主,你说臣暗中窥探皇后凤驾,可有证人?你说臣向宫女打听皇后喜好,那宫女是谁?你若真有证据,便请出来对质,何必在此信口雌黄?”
瑶姬被他问得一噎,她本就是临时编造的谎言,哪里有什么证人?但事到如今,她只能硬着头皮喊道:“证人…… 证人便是臣女的贴身宫女!只是她如今被严清川的人控制,无法前来作证!陛下,严清川权势滔天,臣女势单力薄,若不是被逼无奈,怎会出此下策?”
太极殿内的琉璃灯明明灭灭,将拓跋琛的脸映得一半亮一半暗。瑶姬那句“严清川对皇后有不轨之心”像颗石子投进深潭,激起的涟漪全落在他眼底——他握着龙椅扶手的指节微微泛白,不是震惊,而是被戳中隐秘心思的愠怒,混着几分玩味的冷意。
他自然知道严清川对沈婳的心思。泗州城严清川眼底的关切和疯狂,炽热得几乎要烧穿礼教的屏障,拓跋琛看得分明。后来他特意将严清川调回京城任御史,不是赏识他的刚正,而是要将这颗藏着妄念的棋子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他只能在盛宴之上遥遥的看着沈婳,看着他将那份心思死死压在心底,本身就是一种绝妙的折磨。
“瑶姬,你越说越不像话。”拓跋琛的声音沉了下来,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节奏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皇后端庄淑德,严御史更是朕亲选的清流标杆,怎会有这等龌龊事?”
瑶姬一愣,没想到皇帝会是这个反应,连忙哭喊着补刀:“陛下!臣女所言句句属实!前日御花园牡丹丛旁,严清川盯着皇后娘娘的背影看了足足一炷香,连臣女走过都未曾察觉!”
严清川心头一紧——那日他确实在御花园撞见沈婳,她正俯身给一株新栽的白梅浇水,阳光落在她发间,像撒了把碎金。他只是一时失神,却没料到竟被瑶姬看在眼里。他刚要开口辩解,拓跋琛却先摆了摆手,目光扫过他苍白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意却没达眼底。
“严御史,”拓跋琛的声音突然缓和下来,甚至带着几分“体恤”,“朕知道你近日查贪腐案劳心劳力,许是精神恍惚,才被瑶姬抓住把柄。”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但瑶姬说的御花园之事,你且如实回话——那日你为何在牡丹丛旁驻足?”
这一问看似平常,却像把刀架在了严清川脖子上。承认失神,便是坐实了“心怀不轨”的嫌疑;说假话,又难逃欺君之罪。严清川躬身伏地,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回陛下,那日臣在牡丹丛旁偶遇御史台同僚,商议弹劾瑶姬母族贪墨军饷之事,因事关重大,故而专注,未曾留意周遭动静。”
“哦?”拓跋琛挑眉,目光扫过殿外侍立的太监,“去传御史台那几位同僚来对质。”
不过半炷香时间,三名御史便匆匆入殿,异口同声证实了严清川的说法。瑶姬脸色彻底惨白,瘫软在地,嘴里还喃喃着“不可能”。拓跋琛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殆尽:“瑶姬,你伪造证据陷害大臣,如今又编造谎言污蔑御史与皇后,当真是无法无天!”
他猛地拍了下龙椅扶手,厉声道:“来人!将瑶姬废去公主封号,打入冷宫,终身不得出!其母族着严御史彻查,无论涉及何人,一律严惩不贷!”
禁军上前拖拽瑶姬时,她突然挣脱开来,疯了似的冲向严清川:“严清川!你这个伪君子!你明明喜欢皇后!拓跋琛!你也知道!你就是故意把他留在京城折磨他!”
这句话像道惊雷,炸得满殿死寂。严清川浑身一僵,连呼吸都停滞了。拓跋琛的脸色瞬间沉如锅底,他猛地站起身,龙袍下摆扫过台阶,带着凛冽的怒意:“放肆!将这疯妇堵上嘴,拖下去!”
瑶姬被强行拖走,殿内只剩下压抑的沉默。拓跋琛缓缓坐下,目光落在严清川身上,那目光像带着钩子,要将他心底的秘密全勾出来:“严御史,起身吧。”
严清川起身时,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他垂着眼帘,不敢与皇帝对视——他知道,拓跋琛什么都知道。将他调回京城,让他看着她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却连一句关心都不敢说,这才是最残忍的折磨。
“陛下,”严清川声音沙哑,“臣……”
“你无需多言。”拓跋琛打断他,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威严,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警告,“朕知道你是个有分寸的人。……”他顿了顿,指尖摩挲着龙椅上的雕花,“朕有的是办法,让不懂规矩的人生不如死。”
严清川躬身行礼,额头几乎触地:“臣,明白。臣定当恪守本分,绝不敢有半分僭越之心。”
“明白就好。”拓跋琛挥了挥手,“瑶姬母族一案,你要尽快查清,不得有误。退下吧。”
严清川转身离开太极殿时,双腿都有些发软。殿外的阳光刺眼,他却觉得浑身冰冷——他就像拓跋琛手中的棋子,不仅要为他冲锋陷阵,还要忍受他刻意施加的折磨。而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将那份不该有的心思死死压在心底,在这场帝王的掌控游戏中,小心翼翼地活下去。
太极殿的门缓缓关上,将外面的阳光与喧嚣都隔绝在外。拓跋琛靠在龙椅上,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沈婳的身影——他的皇后,就该是高高在上、无人敢觊觎的,那是他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