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这次可真是下了血本,”一个村民边吃边感叹,“我儿子去年娶媳妇,酒席才五桌。”
“那能一样吗?”同桌的李大伯抿了一口白酒,“小沈知青不但是城里人,还是京市大学的高材生,家里条件好着呢,你没听说人家陪嫁除了三转一响,还有其他不少好东西,江家能娶到这样的媳妇,那是祖坟冒青烟了!”
贺廷远,韩竹心,赵灵灵等人被安排在主桌。
贺廷远作为代表,站起来向大家敬酒,“叔,婶子,还有各位长辈,感谢你们当年对我们这些知青的照顾,今天看到夏夏和江砚修成正果,我们比谁都高兴。”
江父今天心情好,黝黑的脸庞都泛着微微的红,“你们这些城里娃不容易啊,十几岁的娃儿,大老远来我们这下乡,叔知道,你们那会儿的日子也不好过……现在好了,都是大学生了,也都有出息了!”
酒过三巡,气氛越来越热闹。
村里的年轻人开始起哄,要新郎新娘表演节目,沈小夏被拉到院子中央,和江砚一起向宾客敬酒。
这敬酒,每桌都要敬到,宾客们会想方设法刁难新人,要么让新郎喝酒,要么让新娘唱歌。
“小沈知青,唱一个!”当年一起干活的婶子高声道,“你说话声音好听,唱歌肯定也好听!”
沈小夏推辞不过,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嗓音清亮动人,一曲唱罢,满堂喝彩。
江砚被灌了不少酒,脸上泛着红光,眼睛却始终没离开过沈小夏。
敬到贺廷远,韩竹心他们的时候,江砚笑着道,“感谢你们不远万里来参加我和夏夏的婚礼,多的不说了,情谊我都记在心里,这杯酒我干了,你们随意…!”
贺廷远端着酒杯,率先发言,“江砚,夏夏,新婚快乐,祝你们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夏夏,江砚,祝你们新婚快乐,白头偕老!”韩竹心看着两人,声音里有点哽咽,“江砚,夏夏以后就交给你了,你要是敢欺负她,我不会放过你的!”
江砚连呼“不敢。”
“就是就是,”赵灵灵紧随其后,“夏夏,江砚以后要是有惹你生气的地方,你就告诉我们,我们帮你骂他,当然,还是希望你们能一生和和美美,相守白头。”
其他人也都笑着送上自己的祝福。
傍晚时分,村里的晒谷场上生起了篝火。
这是沈小夏江砚,还有韩竹心贺廷远他们商量出来的结果,也是给此次婚礼和大家的相聚落下一个完美的帷幕。
不仅有村民们搬来的锣鼓,还有录音机,播放着当下最流行的歌曲。
篝火越烧越旺,火光映红了每个人的脸。
胡时轩又拿出了吉他,弹唱起《年轻的朋友来相会》,其他人则手拉着手围着篝火跳舞。
赵灵灵跳得尤其欢快,长裙在火光中旋转成一朵盛开的花。
大家相视而笑,时光,改变了他们的身份和境遇,却没能改变那份在艰难岁月里萌生的真挚感情。
新郎和新娘被推到了篝火中央,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跳了一支舞。
沈小夏的嫁衣在火光中熠熠生辉,江砚的舞步笨拙却坚定,就像他们走过的来时路。
村民们围成一圈,拍手打着节拍,孩子们在大人腿间穿梭嬉戏。
晚会进行到**时,谢云珩突然举起相机,“来,大家合个影!”
人群聚集在一起,沈小夏和江砚站在中间,背后是熊熊燃烧的篝火和满天繁星。
胡时轩调整好相机定时,快步跑回队伍中,“咔嚓”一声,这一刻被永远定格——火光映照下的笑脸,眼中闪烁的泪光,还有那份历经岁月洗礼却愈发醇厚的友情与爱情。
夜色渐深,星星在深蓝的天幕上闪烁,院子里挂着的红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晃,投下温暖的光晕。
晒谷场上,笑声、歌声,交谈声交织在一起,飘散在秋夜的空气中。
等夜深了,篝火渐渐熄灭,村民们三三两两地散去,大家也要回去休息了。
江家,新房中,贴着大红喜字的窗户上,两个人的剪影被烛光投映着,随着火焰轻轻摇曳。
沈小夏坐在床沿,嫁衣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嫁衣的衣角,她听见江砚在身后倒水的声响,瓷杯与搪瓷茶壶碰撞出清脆的叮当声。
“喝点水吧,”江砚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带着些许沙哑,他递来的搪瓷杯外壁凝着水珠,里面泡着几片野菊花,“今天你都没怎么喝水。”
沈小夏接过杯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像被火烫到似的缩了一下,温热的茶水滑入喉咙,冲淡了方才交杯酒留下的辛辣。
她偷偷抬眼,看见江砚的白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了棱角分明的骨线,烛光在他睫毛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让他的眼神显得格外温柔。
屋外忽然吹过一阵风,竹林沙沙作响,烛火跟着晃了晃。
江砚伸手取下她发间的塑料红喜花,黑发如瀑散落,带着淡淡的香气,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动作轻得像在触碰某种易碎的珍宝。
“比我想象的还软,”他低声说,指节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垂,沈小夏顿时从耳尖红到脖颈。
远处传来几声犬吠,衬得夜更静了,江砚起身去拨弄烛芯,火光忽地蹿高,将他挺拔的身影投在石灰墙上。
“我们,歇…吧?”
“好…”
后半夜下起了细雨,雨滴轻轻敲打着窗棂,烛台上的红烛已经烧到根部,蜡泪在铜盘里积成小小的一滩。
“困了就睡吧”,江砚把薄被往上拉了拉,轻轻拍着沈小夏的背脊。
“嗯…”,她含糊地应着,手指却悄悄勾住江砚的小指。
江砚没说话,只是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屋外雨声渐密,屋檐滴水落在铁皮桶里,叮——咚——,像某种古老的更漏。
在彻底入睡前,沈小夏恍惚听见江砚轻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好似听清了,又好似没听清。
昏暗中,两颗年轻的心脏以相同的频率跳动着,如同田野里两株并肩生长的稻穗,在秋风里轻轻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