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后的第二天清晨，天气放晴了，阳光透过薄雾洒在百花村的土路上。
沈小夏起床的时候，江母带着江家大嫂和江娟正在灶台前忙碌着，厨房里蒸汽腾腾。
江母站在土灶前摊煎饼，铁锅滋啦作响，江家大嫂正往搪瓷盆里盛刚熬好的小米粥，江娟蹲在灶口添柴火，见她进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嫂子早！”
看见沈小夏进厨房，江母问她，“怎么不多睡会儿？”
江砚原本是想让她多睡会儿的，沈小夏没好意思，“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江家没有给新媳妇立规矩的说法，“不用，你既然醒了，就去知青院看看大家可起来了，要是都起来了，叫过来吃饭吧。”
江砚见沈小夏起来了，在床上翻滚了两圈，也没了睡意，看见沈小夏进屋，冲她伸出手，“陪我再睡会儿？”
“不睡了，我去知青院一趟，你可去？”
见睡回笼觉无望，江砚认命的爬了起来，“去。”
两人到知青院的时候，大家都起来了，正在收拾东西，沈小夏进了韩竹心和赵灵灵的房间，江砚去看其他人。
赵灵灵看到沈小夏出现在门口，调侃道，“哟，我们新娘子起这么早呀？”
沈小夏深知不能理她，不然她会越来越来劲，转移话题道，“都收拾好了吗？娘让我们来叫你们去家里吃饭。”
“差不多了，”韩竹心把一件衣服塞进包里，笑道，“就是灵灵的东西多，还在那儿磨蹭。”
赵灵灵回身，瞪了她一眼，“谁磨蹭了？我这不是……”她顿了顿，目光看向窗外，声音低了下来，“就是有点舍不得。”
这句话像是一下子戳中了三人的心事，房间里忽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屋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院子里，贺廷远和江砚正在帮胡时轩捆扎行李，他买了不少当地的土特产——干蘑菇、野山枣，野生板栗，还有一些野味儿。
“老胡，你这是要把百花村搬回去啊？”谢云珩站在一边，语气里带着调侃。
“你懂什么，”胡时轩把一包干辣椒塞进背包，“这都是好东西，我们那边是买不到的。”
江砚笑着摇摇头，“你路上小心，包裹扎紧点，别掉了。”
胡时轩拍拍他的肩，“放心吧。”
大家拎着收拾好的包裹在院子里集合，谢云珩叹息，“这大概真的是最后一次见这个小院了，以后应该不会来了。”
知青院外的老槐树在晨风中轻轻摇曳，落叶打着旋儿飘落在收拾好的行李上，像是无声的挽留。
沈小夏望着朝夕相处多年的伙伴们，心里翻涌着说不出的滋味，江砚默默走到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贺廷远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晨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弯腰从地上捡起一片槐树叶，夹进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里。
大家眼里都有不舍，这方小小的院落，承载了太多汗水和欢笑，也见证了最纯粹的青春。
“走吧，饭该凉了，”江砚轻声提醒。
众人拎起行李，最后环顾了一圈这个生活多年的地方，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仿佛也在依依惜别。
江家的院子里早已摆好了两张拼起来的大方桌，江母特意杀了只老母鸡炖汤，金黄的油花飘在汤面上，香气飘出老远。
江家大嫂端出一簸箕刚出锅的玉米面贴饼子，焦黄的外皮还冒着热气，江娟正忙着把腌好的脆黄瓜装盘，看见众人进来，连忙用围裙擦着手迎上去。
“快来坐，都饿了吧？”江母招呼着，把最大的一碗鸡汤放在了沈小夏面前，又给韩竹心和赵灵灵分别盛了一碗，“你们都多吃点！”
看着满桌的吃食，韩竹心笑着道，“谢谢婶子，太丰盛了，我们都有口福了！”
“客气啥！”江母笑着用干净的筷子又往她碗里夹了几块鸡肉，“你们大老远来参加阿砚和夏夏的婚礼，就是咱家的贵客。”
饭桌上渐渐热闹起来，胡时轩说起当年和江砚一起打猎时的趣事，众人都听的津津有味。
阳光渐渐爬上了屋檐，给每个人脸上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江母不停地往客人碗里添菜。
饭后，大家抢着帮忙收拾碗筷。
离别的时刻终究还是到了，拖拉机的轰鸣声打破了小院的说话声，拖拉机是江砚请朋友帮忙的，把大家送到市里。
告别之后，众人拎着行李陆续上车，江父还特意往车斗里铺了层干稻草，江母则忙着把准备好的干粮分给每个人。
“到了给村里来个信儿！”江母叮嘱道，粗糙的手挨个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
谢云珩响亮的应着，“放心吧婶，会的。”
沈小夏和江砚送大家去市里，也跟着上了拖拉机，和大家一起挤在车斗里。
谢云珩拍了拍车板，笑道，“这可比咱们当年坐的牛车舒服多了，不过现在想想，也挺怀念的！”
赵灵灵白了他一眼，“你当年坐牛车还嫌颠，现在倒念起好了？”
众人又是一阵笑。
拖拉机突突突地启动，扬起一片尘土，韩竹心回头望去，江家众人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村口的拐角处。
路上，大家都没怎么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两旁的田野和山峦，秋收后的田野一片静默，远处的山峦层林尽染，阳光洒下来，整个世界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
到了火车站，众人拎着行李下了拖拉机，市里的火车站比几年前扩建了不少，但依然简陋，红砖墙上“为人民服务”的标语已经褪色不少，站台上人来人往，广播里播放着列车时刻表，嘈杂又忙碌。
没多大会儿，喇叭里传来带着浓重口音的报站声，“开往京市的列车即将发车，请旅客……”
韩竹心攥了攥手里的车票，转身抱了下沈小夏，“京市见。”
沈小夏也回抱她，“好，京市见。”
抱完沈小夏，韩竹心冲着赵灵灵张开手臂，“来，灵灵，抱一个。”
赵灵灵抱上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记得想我，记得常给我写信…”
韩竹心的声音也有点哽咽，“好，照顾好自己，常联系，有时间就来京市找我们玩。”
贺廷远和谢云珩也挨个和大家拥抱告别，谢云珩拍了拍江砚的肩膀，“兄弟，回京市记得找我喝酒！”
江砚笑着点头，“一定。”
火车鸣笛，缓缓启动，三人从车窗探出头来，不停地挥手，大家站在站台上也同样挥手，直到火车消失在视线尽头。
一个小时后，开往沪市的火车也到了，赵凡和赵灵灵拎着行李，和剩下的人一一告别。
赵灵灵红着眼睛，拉住沈小夏的手，“夏夏，你一定要来沪市看我。”
沈小夏点点头，“会去的。”
赵凡拍了拍江砚的肩膀，“兄弟，以后来沪市，咱们再聚！”
火车缓缓驶离站台，赵灵灵从车窗探出头，用力挥手，直到她的身影变成一个小点，最后彻底消失。
最后送的是胡时轩，他南下的火车最晚。
“老胡，路上小心。”江砚递给他一个包裹，“这是我娘给你准备的，说你当年最爱这一口。”
胡时轩接过包裹，感激地笑了笑，“谢谢婶子了，难为她还记得。”
沈小夏轻声说，“到了记得给我们写信。”
胡时轩点点头，“好。”
火车进站了，胡时轩拎着行李上了车，他从车窗探出头，冲两人挥手，“回去吧，路上小心！”
两人站在站台上，看着火车缓缓启动，渐行渐远，沈小夏把头靠在江砚肩上，轻声说，“都走了。”
江砚揽住她的肩膀，“嗯，都走了。”
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走向出站口，他们的背影在阳光下被拉得很长，很长。
这一别，山高水长，但情谊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