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梦难?
才怪。
嘁,苗姐姐也忒小瞧了她,细雨很是不以为然。
托个梦而已,画入梦符也行,布引梦阵也可以,甚至有的鬼魂,凭借自身能力就能入梦。
那两个村子的冤魂虽说弱了点,但他们暂居的鹅毛上,她可是专门绘制了聚阴符。
经过聚阴符滋养,说不定部分冤魂已能凭借自身入梦,根本用不着她帮忙。
那些自个入不了梦的,她再出手帮一帮。
两个村子,刨去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再刨去亲人家小都在身旁无梦可托的,再再刨去可自行入梦的,其实也剩不下多少。
等会儿她就画入梦符,画个百十来张,保证想入梦的冤魂,一个都不会被漏掉。
啧,她可真是好心呐,善良得都没边了。
细雨骄傲地仰起脑袋。
见细雨没听懂她的话,苗妩含笑饮茶,没再多说。
小道士没听懂,她也能理解。
和师父二人守着一座破旧道观,住在山上,与外人极少接触,想必细雨还没有真正过个年,自然也没有守过岁。
守岁守岁,顾名思义,就是除夕之夜苦熬一晚,辞旧岁迎新年。
今晚就是除夕。
人都不睡,还怎么托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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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难得清闲。
大白吃饱了就跳到床上,卧成一团,脑袋塞在翅膀底下,睡得像头猪。
小纸,细雨把小纸忘了,仍在衣襟里待着。
闲着无事,细雨想了想,从如意百宝袋里取出一把弓。
砰的一声,弓被放到桌上。
啧,这把弓身上的煞气,好像又重了些,浓郁得似乎要溢出来。
煞气这么重,看来死在这把弓下的无辜生灵不少。
年深日久,煞气浸到弓中,原本一把普通的长弓,也变得凶煞无比。
与这样的弓待得久了,连弓主人也会受到影响。
细雨又啧了一声。
所以说,那个逃兵头子就不是好人——冷心冷肺,视人命如草芥,该杀!
不过,他那副冷硬心肠是天生的,还是与这把煞气十足的牛角弓待得久了,受煞气影响呢?
细雨摸摸下巴,拒绝深思这个问题。
不管什么原因,下令屠杀了两个村子,那个流兵头子死得就不冤。
他那副冷硬心肠是如何形成的,也并不重要。
既作了恶,就要承担作恶的后果。
前山村那些被砍了脑袋的流兵,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桌子另一端,苗妩一手翻账册,另一只手拨算盘。听到动静,她抬起头,便看到桌上多出一把弓。
弓身油润光滑,被保养得极好。
苗妩伸手,将弓拿了起来。
刚入手,便有一缕煞气急不可耐,顺着手背缠上来,想往她手腕里钻。
身为千年大妖,苗妩自是不惧这点煞气。
将弓拿近,另一只手随意一拂,正往手腕里钻的那缕煞气,便被抹得一干二净。
剩下的煞气似是受了惊,转眼之间便缩回弓里。
苗妩挑眉,这把弓倒是有点意思。
“这把弓,是从逃兵手里抢来的?”
细雨很是得意,“对呀,就是那个逃兵头子的,最坏的那个!”
“他人虽坏,弓却不坏,我准备将这把弓送给虎子,”细雨趴在桌上,说着自己的计划,“俗话说得好,好将配好弓。虎子想当将军,有了这把弓,日后说不定他还真能当上大将军。”
苗妩闻言,朝她瞟去一眼。
此弓煞气浓郁,凶气十足。
一把武器,若养出了凶性,便称得上是神兵利器……得了好东西,细雨竟舍得送给相识不久的虎子?
看来,她和虎子相处得很是不错。
总算没白费她一番心思,苗妩甚感欣慰。
“你想送虎子弓是好事,”苗妩将长弓放回桌上,推到细雨跟前,“只是,虎子与你不同,他只是个普通孩子,扛不住这弓上的煞气。”
“若想送弓,这弓上的煞气就要处理干净,否则……”
剩下的话,苗妩没说得太明白。
她相信,细雨听得懂。
细雨果然点头,“我懂我懂,否则,好心也会变坏事。”
她取弓出来,就是准备消除弓上煞气。
不过,现在好像用不着她出手了,细雨笑眯眯地又将弓推了回去。
“苗姐姐,你方才既已出手,就好事做到底,将弓上剩下的煞气全给抹了吧。”
苗妩头都不抬,算盘拨得噼里啪啦响。
“你自个弄,我忙着呢。”
“你忙什么?”细雨伸手去抓账册,“长日醉都关门了,还有什么可忙?”
苗妩拍掉伸过来的爪子。
“关门那也是明年的事,今年忙活了一年,我总得算算这一年下来,挣了多少银子。”她抬起头,神色郑重,“这是正事,莫要捣乱。”
细雨嘟起嘴。
长日醉都关了门,赚来的银子也都躺在苗姐姐的随心袋里,那账册算不算又有什么关系?还不如帮她一个小忙。
只可惜,任细雨好话说尽,苗妩也不肯帮忙。
细雨只能自力更生。
牛角弓静静放在桌上。
她曲指,在牛角弓上轻轻敲了一下。
牛角弓却剧烈一抖,弓弦无端发出颤鸣——
“嗡——”
咦,这动静……
细雨与抬起头的苗妩对了个眼神。
砰!
细雨兴奋地一拍桌子。
她运气可真好,随便抢把弓,便抢到一把有开灵智迹象的弓?怪不得满身煞气,缠着不走。
瞥见细雨笑得眼睛弯弯,嘴巴咧得看到后槽牙,苗妩皱起眉。
“开了灵智的弓,还要送人?”
细雨愣了愣,想了想后,斩钉截铁道,“送!”
一把弓而已,说了要送虎子,就必须送。
苗妩觉得这不是好主意。
“算了,想送虎子礼物,送别的也行,”她劝道,“就算你除去弓上煞气,可此弓已开灵智,虎子恐怕掌控不了它。”
刀戈剑戟,都是凶器。
开了灵智的凶器,对于普通人,绝对是祸非福。
细雨不以为然,“苗姐姐,你放心,我做事岂会那般鲁莽,弓上煞气除去,弓灵我也会移走……”
她顿了顿,对苗妩挑挑眉,“苗姐姐……”
苗妩秒懂。
手掌一翻,从随心袋中取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扔在了桌上。
“拿去。”
细雨眉开眼笑,拿起匕首。
“知我者,苗姐姐也。”
“少拍马屁,”苗妩嗔她一眼,“我可不是马。”
“知道知道,你是猫!”细雨眼珠一转,得寸进尺,“苗姐姐,要不……你化出原形,让我摸摸毛?”
“滚!”
细雨:……
不愿意就不愿意,凶什么凶。
苗妩继续拨算盘,细雨静下心,拿着弓,先除煞,后移灵。
至于移到匕首上的弓灵有什么用,她还没想好。
此事不急,好东西总能找到用处。
失了灵的牛角弓显得黯淡许多,不过仍算的上是一把好弓。
屋外,有了动静。
细雨趴在门缝上往外瞧,就见虎子一家人,每人手里都端着个托盘,托盘上摆得有鸡,有鱼,还有一只整兔和糕点瓜果,正往外走。
咦,他们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