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北雄 >  第2098章 立储

李破哈哈大笑,“卿且安心,有朕在,不至于此,只不过于你名声有所妨碍而已,可卿与尉迟信不睦,人所共知,落井下石一下也是情理中事。

好人朕让你做了,担些污名罢了,还是说卿只想着劝说于朕,却不想担一点干系?”

话说到这个地步,苏亶再想反悔也不可能了。

皇帝亲自把路给你选好了,你还敢再另辟蹊径不成?

…………

苏亶和罗士信一道出来的时候,天阴沉沉的,一如苏亶的心情。

罗士信看了看这个倒霉蛋,“好像要下雪了。”

苏亶心不在焉的道:“是啊,要下雪了。”

两个人都是开国之臣,也同为皇帝心腹,不过一个一身轻松,一个满身包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苏亶知道,这次怕是坏了。

他和尉迟信不睦不假,可若是别人以为他要借机致尉迟信于死地,定然名声大坏,在开国之臣当中也会成为孤家寡人。

而他也将百口莫辩,能说是皇帝给出的主意吗?就算他敢说,别人能信吗?

皇帝当政日久,这手段真是越来越……

自己也是糊涂,什么道理都懂,可为何还要送到皇帝面前,让皇帝给来上一下?

苏亶自怨自艾,满腹心事。

罗士信也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没有取笑苏亶几句,那都是因为苏亶和他交情还算不错。

两个人默默走出宫门,早有从人在宫门外等候。

罗士信接过从人递上的马缰,向苏亶抱了抱拳,“我与尚书不同路,就此别过,改日再和尚书吃酒耍乐。”

苏亶回礼,目送罗士信翻身上马,在从人簇拥中离去,心里不由有些羡慕,罗士信对皇帝一口一个哥哥的叫着,任事不理,只听皇命行事。

这样的日子简单而又平静。

相比之下,反而是他们这些自诩才智的人,算计来算计去,弄的整日里不得安宁,何苦来哉?

不过现在也不用想其他的了,回去之后要好好琢磨一下奏章该怎么来写,奏章递上去,皇帝肯定要做足姿态,自己到时受的就是夹板气。

这他娘的……真是个好主意,皇帝是怎么想出来的?

所以闹了半天,最受伤的除了尉迟信那个混账东西之外,就是他苏元宰了,他招谁惹谁了,上哪说理去?

太冤了啊……

这次下来,他也不用再想什么尚书右仆射之位了,只能老老实实在户部尚书任上做下去,最重要的是,不能惹皇帝不高兴。

因为以后但凡皇帝对他有所不满,只要稍微示意,不定有多少人会跳出来参奏于他呢。

苏亶立马想到了云定兴,他厌恶的使劲晃了晃脑袋,让那个白胖子滚出自己的脑海,可实际上,此事过后,他的境况说不定还不如云定兴呢。

…………

元贞九年腊月,年关将近。

每年年底的大朝都定在年关的前两天,大朝过后,朝廷各个官署衙门便会休衙,直到年后初八才会重新开衙。

到时先要忙的就是上元节事宜,这才是当今年月承上启下的大节,过了上元节,整个大唐才会安静下来。

从元贞四年开始,上元节办的越来越红火,如今只就长安来说,盛况已不下于前隋大业初年。

在上元节这一天,不光是长安百姓几乎倾巢而出,整个京兆有条件的人家,也会不辞辛苦来长安观灯。

上元节灯会,皇城的人流量有数十万之巨,而且呈现出年年增长的态势。

有鉴于此,正好今年朝廷扩建好了南城,朝廷便将灯会的一部分放在了南城,以减缓皇城那边的压力。

所以到了年底,户部还真不算清闲。

不管苏亶心情多不美丽,也必须埋头公务,和其他各部一起商量着,准备着今年的上元灯会诸事。

这属于各部联动,尚书省把总,中书省辅助,门下省,秘书省沟通内外,务求把上元灯会办好,中间尽量不出岔子。

这年月就怕聚众,但凡闹出点事来,大家都要吃挂落。

…………

腊月二十四,灶神节,又称交年节,祭祀灶神,古之五祀之一,有祛邪祟,考善恶,降福祸的寓意。

宫中每年对此都很重视,皇后李碧亲自主持祭礼,带着妃嫔和宫人祭祀灶神,然后沐浴,节发,聚饮等等流程都要走一遍。

李破露了个面,给灶王上了香,然后又匆匆去了太极殿,带着臣下去巡视了一下凌烟阁,凌烟阁供奉的人大多都还活蹦乱跳,也就不用皇帝上香了。

他和李伏威,温彦博,萧禹,范文进等人在下面瞧着,看着自己的画像挂在供桌墙上,大家心里其实都感觉挺新鲜的。

生而受祭,在民间叫祭生祠,非大功于百姓者不可得之。

李破就是仿效李渊父子的做法,给开国功臣们建了一座生祠,以表彰他们的功绩。

从凌烟阁出来,马不停蹄的又去了功德林,这里安置的是一些有功于国的阵亡将士的牌位。

李破命人按照开国之前,开国之后,再有就是纪元来分刻碑石,记载阵亡将士的功绩,和凌烟阁性质一样,只不过这里安放的是低级的文武官员,而且这里不再有活人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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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李破忙的脚不沾地,他还得去宗祠上香。

那边就更为庄重肃穆一些,他带着两个儿子给子虚乌有的祖宗们上香祭拜,也不知香火到底去了哪里。

反正如今大唐国势蒸蒸日上,香火肯定去对地方了。

李真也闹着想来凑热闹,可惜宗祠女人进不得,她只能在宫中祭拜一下灶神,看来还是灶王博爱一些。

但现下管着宗府的却是两个女人,也是绝无仅有之事了,不过谁让李破的亲族少呢。

这个流程已经进行了三年了,程序几乎固定了下来。

李破从宗祠出来,教育两个儿子,“以后等你们阿爷老了,这事就得你们来做,咱们家人丁不怎么旺,现在的宗祠就挺好。

所以你们不用想着扩建,谁提议动工,你们就得想想,他是为了什么而进言,官还想不想当了?”

李原拉着弟弟点头应诺,“阿爷想提倡节俭,我知道的。”

李安还小,这会早就累了,张着手让李原把他抱起来,李原掂了掂他的分量,再过一两年估计就抱不动了。

李破施施然的走在前面,不管这些,他也有点累了。

灶神节啊,大半天就这么过去了,身心俱疲,年关年关,这年月果然是关卡啊……

转头他便吩咐儿子,“明日里你带人满长安走走,下了两场雪,别把人冻死饿死了,咱们一家享受的是民脂民膏,要知道民间疾苦,怜贫惜弱,不能听之任之。”

李原道:“惠帝曰,何不食肉糜,引为天下笑谈,儿虽生来富贵,却常受阿爷,阿娘,诸位老师教导,绝不至于此。”

李破看了看少有的一本正经的儿子,哈哈大笑着拍了拍儿子日渐厚实的肩膀,“好,能说出这等话来,说明有了担当,不错不错,吾儿可为太子矣。”

今年过了年,李原就十三岁了。

用后来人的眼光看还是小了些,可在当世,却已大致上可以被认为是成年了,此时定亲,应事,待客等等在世人看来都合情合理。

李破此言一出,也就是有了立下太子的意思,搞的如此突然,让李原有些措手不及,他本来还想当几年秦王再说呢。

“阿爷……”

来祭祀祖宗,臣下们不会跟随,父子三人的身边都是些宫人,即便听到这话有些吃惊,却也没什么骚动。

李破笑着对儿子道:“你年纪还是小了些,可我看你渐懂世情道理,在实务上也能不急不躁,踏踏实实。

担上太子重任,也当是压不跨你了。

记住阿爷的话,一切诸事皆在于人事,即便自己才能平庸些也是无妨,只要虚怀若谷,选贤任能,便能开创出一番不让于前人的局面。”

李原勉强按捺住心中的激动,紧紧抱着碍事的弟弟,今天是你大兄的好日子,莫要乱动,不然摔了可不是好兆头。

“阿爷教诲,句句都记在儿子心里,从不敢忘。”

李破笑笑,看着难忍激越的儿子,心中暗笑,太子不是皇帝,只是登上皇位的第三个台阶罢了,前面一个你得是皇子,第二你得是嫡长。

这三个台阶多是老天决定,李原就是那个被选中的幸运儿。

后面的台阶还有很多,想要一阶一阶爬上去可不容易,而且当开国之君的太子更不容易,因为臣下们的期望值可不会低了。

高标准严要求,前隋的太子杨勇就没顶住,让杨广钻了空子……

李破转身前行之际,斜眼看了看李原怀里睡眼朦胧的李安,心说这个时候大儿子一松手,把二儿子摔个半死,他这个父亲可就尴尬了。

…………

一如李破所料,消息不胫而走,而且他们父子在宗祠门前的对话都被泄露了出去,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为元贞九年再添一把烈火。

立太子无疑是大事,即便大家之前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只是事情发生的还是有些突兀,既没有人事先上书请立太子,皇帝也没有召集重臣商议此事,便这么轻飘飘的几句话,把事情定了下来?

一时间朝野陷入诡异的安静状态,竟没有一个人急着上书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