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大营,主帅大帐内。
关凯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远处西山黑影。
此时,他的表情显得非常凝重,甚至是有些不安。
“十天!我最多能挡下李勋十天!”
“多了……没有把握,给多少赏钱都没用!”
听到这话,叶展颜瞬间愣在了原地。
敢情你刚刚都跟我吹牛逼呢?
演技不错啊,老子差点就信了你!
“为何?此地势不是极佳吗?”
叶展颜皱眉,忙不迭追问。
“地势虽佳,奈何对手是李勋。”
关凯苦笑,表情甚是尴尬。
“提督可知,李勋十年前曾在西南山区平定蛮族叛乱?”
“当时他率三万军,在瘴疠之地与十万蛮军周旋半年,最终大胜。”
“没有人比他更懂山地攻防战!”
他重重叹了口气后继续解释道。
“我布防策略,或许能瞒过别人,但瞒不过李勋。”
“他一旦摸清我的套路,破防只是时间问题。”
“十天,是我能争取的极限。”
叶展颜沉默片刻,月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冷峻。
“太后和朝廷诸公指望将军至少坚守一月,以待援军集结。”
“没有援军能一月内赶到,提督心知肚明。”
关凯直视叶展颜,脸上写满了苦楚。
“各地藩镇拥兵自重,谁会真心来援?”
“朝廷能调动的,不过京师五万禁军,还要护卫皇城,不可能全部派来。”
二人相对无言,只有山风呼啸而过。
突然,远处传来号角声!
这不是预警,而是代表有信使到达的信号。
不多时,一个满身尘土的传令兵被带到关凯面前。
“将军!西凉军前锋已至五十里外,李勋中军明日可达!”
“另……另外抓获一名西凉信使,从他身上搜出这个。”
传令兵呈上一支细竹筒,火漆封口,上面有一个奇特的狼头印记。
关凯脸色微变,挥手让传令兵退下,这才打开竹筒,取出一卷薄绢。
就着月光看完,他神色更加凝重。
“李勋的亲笔信。”关凯将绢书递给叶展颜,“他提出与我单独会面,明日正午,在两军之间的山谷。”
叶展颜扫了一眼书信。
“将军意下如何?”
“我必须去。”
关凯眼神坚定,语气却颇为无奈。
“这是个机会,或许能探得敌军虚实。但……”
他迟疑片刻,眉头拧的更紧了些。
“若我有不测,请提督务必助副将赵渊稳定军心,按第三号预案继续布防。”
叶展颜凝视关凯良久,忽然开口说道。
“内廷还有一道密旨:若关凯有异心,可就地正法。”
关凯一怔,随即大笑。
“那提督现在可要动手?”
叶展颜嘴角微微上扬。
“若是怀疑将军,本督又何必听你方才那番‘实话’?”
他望向远处西凉军来的方向。
“明日会面,我与你同去。”
“提督不可!太危险了!”
“正因为危险,才更要去。”
叶展颜语气平静,表情却非常慎重。
“东厂的存在,本就是为了替太后看清忠奸善恶。”
“明日,正是看清关将军和李勋的最佳时机。”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
“况且,将军真的不好奇,李勋为何要在开战前约见敌方主帅吗?”
二人目光相接,彼此心照不宣。
眼见关凯信心不足,叶展颜连忙补充说道。
“将军放心,本督来之前便已找好援军!”
“明日……咱们尽量拖延时间即可。”
听到这话,关凯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不过,任凭他如何追问,叶展颜都不肯再多说半句。
不久山风变急,吹得营火明灭不定。
远山黑影幢幢,似有无数兵马隐匿其中。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深沉,西山南北,两支大军隔山对峙,暗流涌动。
次日正午,西山隘口前一处相对平坦的山谷中,双方依约而至。
李勋仅带十余名亲卫,已在一棵古松下设案等候。
他鬓角微霜,但身姿挺拔如松,目光锐利如鹰。
他身着西凉特有的玄色轻甲,披着暗红色大氅,不怒自威。
见关凯一行人到来,他并未起身,只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关凯这边,也只带了叶展颜、廉英和四名护卫。
叶展颜今日未着东厂官服,反而换上了一身青灰色文士长衫。
他手持折扇,看起来像个随军师爷,低调地跟在关凯侧后方。
“关将军,别来无恙。”
李勋声音沉稳,目光却扫过关凯身后的叶展颜,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李大将军。”
关凯拱手,声音硬邦邦的,开门见山。
“两军对垒,不知约关某来此,所为何事?”
李勋微微一笑,示意亲卫斟酒。
“何必如此剑拔弩张?”
“当年京城武举,我是你的主考,咱们勉强算是师生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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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虽各为其主,但英雄相惜,战前一晤,亦是美谈。”
关凯却不接酒,沉声回应道。
“大将军是爽快人,有话直说吧。”
“这酒……还是免了吧!”
李勋放下酒杯,叹了口气说道。
“好。既然如此,李某便直言了。”
“关将军,你乃当世良将,戍边二十年,功勋卓着。”
“然而大周朝廷昏聩,太后垂帘,宦官弄权,忠良受屈。”
“你在此浴血奋战,京师那些膏粱子弟却在享乐,甚至克扣军饷,中饱私囊。”
“如此朝廷,值得你效死吗?”
他见关凯欲言,抬手止住继续道。
“我凉州王求贤若渴,若关将军愿开关献降。”
“我必以大将军之位相待,麾下三万将士皆得厚赏,愿留者编入我军,愿去者发放路费。”
“西凉铁骑不日将东进,席卷天下乃大势所趋。”
“将军何不顺天应人,免去这数万将士的无谓牺牲,也免西山百姓遭战火荼毒?”
众所周知,李勋就是携凉州王以令西域。
那凉州王今年才八岁,比当今皇帝还小了两岁。
所以,他李勋做的事其实跟太后差不多。
只不过太后的傀儡是皇帝,而他的傀儡是凉州王罢了。
关凯闻言面色紧绷,但他本就不善言辞。
所以,被李勋一番软硬兼施、情理并压的说辞逼得一时语塞。
只见他嘴唇动了动,半天才憋出一句。
“关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岂能做那不忠不义之徒!”
李勋轻笑,带着几分嘲讽。
“忠?忠的是哪个君?”
“是那龙椅上懵懂的幼帝,还是帘后干政的太后?”
他说着,意有所指地瞥了其身后众人一眼。
关凯脸涨得通红,拳头紧握,却不知如何反驳,场面一时陷入僵局。
就在这时,一声清朗的嗤笑响起。
“呵呵呵……”
叶展颜轻摇折扇,催马缓缓上前一步,与关凯并辔而立。
他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李勋冷声说道。
“李将军这番说辞,排练了许久吧?”
“听着倒是冠冕堂皇,可惜啊,漏洞百出,听得在下尴尬症都犯了。”
李勋面色一沉,眼神阴狠说道。
“你是何人?”
“此地岂有你插话的份?”
说完,他的眼中已出现杀意。
“在下不过关将军帐下一小小书记官,记录些军议闲谈罢了。”
叶展颜扇子一合,轻点掌心继续。
“只是听着将军高论,实在忍不住想请教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