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决心要在探仙大会上夺得榜首，徐尽欢起得一天比一天早，睡得却一天比一天晚。
一直练到半夜，她才拖着疲惫的身躯从竹林深处回到房间，简单擦拭后倒头就睡，可不到三个时辰，又猛地睁开眼，再次起身往外走。
庭院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人声。徐尽欢估摸着离早饭还有一会儿，索性走到空地上，抬手开始调动体内的水系灵力。白天在祁瑾面前只能显露水系灵力，那她就把水系练到极致。
指尖的水珠随着心意凝聚，时而化作细密的水箭，时而凝成厚重的水盾，每一次出手都力求更快、更准。可练着练着，她忽然觉得浑身发虚，额角开始冒出虚汗。
其实之前练水系术法时，她也偶尔有过这种状况，只是那时总以为是刚接触术法、身体还没适应。哪怕到了现在，她依旧将其归咎于昨晚练功太晚，累着了。徐尽欢皱紧眉头，咬着牙想强行稳住灵力，可就在这时，一颗小石子轻轻砸在她的胳膊上，打断了她的动作。
她猛地扭头，只见祁瑾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手里还捏着几颗石子，眼神平静地望着她。昨天，他好像也是这样打断自己的，徐尽欢在心里想道。
徐尽欢刚要开口询问他是否有什么事，就见祁瑾抬手，指尖凝聚起一缕微弱的灵力，在空中缓缓写下几个字：“水系灵力需顺息，不可强撑。”
徐尽欢愣在原地，看着空中渐渐消散的灵力字迹，心中满是疑惑：祁瑾这是在指导她？
她仔细回想刚才的状态，确实是为了追求速度，强行催动灵力，忽略了气息的平稳。
没等她完全反应过来，祁瑾又在空中写道：“随我练。”
徐尽欢顺着祁瑾的指引沉下心，双目轻阖，全神贯注地感知体内水系灵力的脉络。
往日里总急于求成，强行催动灵力时总觉经脉发紧，此刻她放缓节奏，任由那股清凉的灵力顺着呼吸缓缓流过自己的四肢筋脉。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她忽然觉出一丝通透。灵力不再与自身气息相悖，反而像与呼吸缠在了一起。
“原来顺息才是关键……”她睁开眼，望着指尖悬浮的水纹，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若将这“顺息”之法用在金、木、火、土四系上……
正想得入神，徐尽欢余光却发现祁瑾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去。
徐尽欢连忙起身寻人，不出她所料，祁瑾正站在灶台前，手里握着木勺，正轻轻搅动锅里的菜粥。
“师兄！”徐尽欢快步上前，见粥锅里青菜碎浮在粥面，香气扑鼻，连忙伸手去接他手里的饭勺，“昨天你忙了一天饭食，今天该我来，你歇会儿吧。”
可她的手刚触到木勺柄，发现祁瑾握得稳当，竟没拉动半分。徐尽欢抬头，撞进他平静的眼眸里，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便见祁瑾缓缓摇了摇头。
徐尽欢望着祁瑾握着饭勺的手，见他眼底没有半分松劲的意思，知道再劝也是徒劳，便顺着他的心意退了一步：“那师兄先看着粥，我去把饭厅收拾好，等会儿好盛粥。”
说罢，她转身往饭厅走。推开木门时，倒比预期中亮堂许多。昨日柯知荀与柯知晓几人重新修整的屋子果然不一样，不再是往日露天的简陋模样，四面土墙围得规整，窗边还摆了两盆刚移栽的花朵。
刚迈进门，就见柯知棠正擦着桌子，柯知砚则在一旁摆放碗筷。听见脚步声，柯知棠猛地回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徐尽欢：“徐尽欢！我闻着有米香，我们今天是不是喝菜粥呀？”
徐尽欢忍不住笑了，早知道柯知棠的鼻子灵，她刚来天山馆的时候就有领教过柯知棠的“本事”。
“对，是菜粥，”她走上前，顺手帮柯知砚递了双筷子，“今天早饭还是祁瑾煮的。”
“祁瑾做的呀……”柯知棠脸上的笑容倏地僵了一瞬，虽然祁瑾做得也不错，但是她还是更想念徐尽欢做的菜粥。
徐尽欢见饭厅里有柯知棠和柯知砚，便转身回了厨房。灶台边，祁瑾还在轻轻搅动着粥锅，一时间，厨房里只剩下祁瑾搅动菜粥的声音和两人细微的呼吸声。这和谐的氛围却让徐尽欢有些不自在。
她犹豫了几分后，终究还是主动开口，声音放得温和：“师兄，等下吃完早饭，你打算做些什么呀？”
祁瑾搅粥的动作顿了顿，目光落在粥锅里翻滚的米粒上，像是真的在认真思索。徐尽欢站在一旁，悄悄打量着他。昨日下午祁瑾在整理自己的房子，傍晚又默默守在灶台前做了晚饭。
片刻过去，祁瑾仍未回应，只是重新动了动木勺，将沉在锅底的青菜碎翻上来。徐尽欢却没觉得气馁，祁瑾本来就话少，如今失语更是不知道该应些什么，很正常，徐尽欢能理解。
早饭时的饭厅静得只剩碗筷轻碰的声响。柯知砚连夹菜的动作都放轻了，往日饭桌上停不下来的话匣子，此刻竟安静得像换了个人。
吃完饭后，徐尽欢将碗筷工工整整的重新摆进柜子里，她的心里还惦记着上午刚摸到的水系灵力窍门，想着趁劲头还在再去练练。她刚离开厨房，却瞥见祁瑾正站在远处，眉头微蹙，目光在庭院里扫来扫去，像是在寻找什么。
徐尽欢顿了顿，犹豫了片刻。她本不想打扰，可看祁瑾那副茫然的模样，终究还是朝他跑了过去：“师兄，你可是在找什么东西？”
祁瑾闻声转头，见是她，缓缓点了点头，随后抬起手，指尖轻轻指向徐尽欢。
“我？”徐尽欢愣了愣，也学着他的样子指了指自己，眼里满是疑惑，“师兄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祁瑾没说话，抬手在空中缓缓写下一行字：“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出去？”徐尽欢如实摇了摇头，“天山馆外面有结界，我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祁瑾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脸上露出明显的疑惑。徐尽欢见状，连忙补充道：“我当时是因为犯了错，掌门让我来这里反省才进来的。之前在洞外把你救回来时，我还试着用传声筒联系过师姐，可传声筒像是坏了，喊了好几声都没回应，到现在也没修好。”
祁瑾静静听着，缓缓点了点头，可眼底的疑惑非但没消，反而更浓了些。他抬手在空中又写了一行字：“你是说，你见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在结界内了？”
徐尽欢看着那行字，认真地点了点头：“对。”
“师兄，你是想出去吗？”
祁瑾没回话，只是继续写着：“可以带我去看看吗？”徐尽欢没有半分犹豫便点了头。她领着祁瑾穿过院子，往天山馆西侧的结界处走。
结界隐在竹林边缘，寻常望去只觉是片寻常的竹影，唯有靠近时才能感受到结界散出的微弱灵力波动。
刚站定，徐尽欢便见祁瑾凝神静气，指尖凝起一缕淡青色灵力，直直朝着结界打去。只听“嗡”的一声轻响，灵力撞在无形的结界上，瞬间化作细碎的光点消散，结界本身却纹丝不动，连竹影都没晃一下。
祁瑾盯着结界的方向，眉头微蹙，不知在思索些什么。过了片刻，他转头看向徐尽欢，抬手在空中写道：“你想出去吗？”
徐尽欢望着那行字，心里顿时泛起犹豫。她怎会不想出去？只是如今水系刚摸到窍门，其他四系仍不稳定，留在天山馆能心无旁骛地练功，对眼下的她而言是最好的选择。可若说“不想”，可能会显得奇怪。
犹豫片刻，她缓缓点了头，轻声补充：“想是想，可师姐之前说过，掌门闭关了，没有他，这结界根本打不开。”
祁瑾闻言，指尖灵力再动，字迹比先前更清晰了些：“这个结界不是没有办法出去，若是有足够强大的灵力，是可以破开的。”
徐尽欢呆愣地点了点头，没等她细想，便见祁瑾又写下一行字：“但是我现在的灵力不足，需要你和我一起。”
祁瑾晕倒在天山馆前受了重伤，就算有柯知瑶的药，也不能完全恢复。他昨天之所以打算留下来，是因为他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如何，不好轻举妄动。但若是现在连出都出不去，这就又要重新考虑一下了。
“我？”徐尽欢猛地睁大了眼睛，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连连摆手：“我很菜的！”
祁瑾却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在空中写下“我知道”三个字。
“我会帮助你的”
徐尽欢望着那行字，疑惑又多了几分。祁瑾愿意指点自己，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可他这么急切的样子，总让她隐约觉得，他急着出去，像是要去干些什么事情，总之绝对不是回宗仙门。
但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徐尽欢很快压下好奇，她清楚这是祁瑾的私事，自己没有必要也没有立场多问。
更何况，能免费得到祁瑾的指点，相当于蹭上了“大师课”，不管祁瑾出去的目的是什么，对她而言都是稳赚不亏的事。
想通这层，徐尽欢立刻换上一副惊喜的模样，眼睛亮了亮，用力点头：“那就麻烦师兄了！有你帮忙，我肯定能快点掌握灵力诀窍！”
祁瑾看着她的反应，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方才她还皱着眉，眼珠子滴溜溜转，分明是在心里盘算着什么，像只小狐狸，可下一秒就变得热情似火，连语气都带着雀跃，转变之快，倒让他有些意外。
但这份讶异也只是一瞬。祁瑾没将疑惑表现在脸上，只是收回凝聚灵力的手，朝着徐尽欢平淡地点了点头。
徐尽欢瞧着他平静的样子，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她往后退了半步，朝着祁瑾笑了笑：“那我们现在就去练功吗？”
祁瑾再次点点头。
——
月光透过竹隙洒在地上，徐尽欢躺在床上，浑身肌肉的酸痛紧紧包裹住她，祁瑾的“大师课”果然名不虚传，短短半天，先前卡在水系灵力里的瓶颈竟尽数打通，连抬手凝盾的速度都快了一倍不止。可是累也是真的累。
但她没敢多歇。白天全心扑在水系上，金、木、火、土四系还没来得及调整，眼下正是所有人都睡熟的时辰，正好去竹林接着练。
徐尽欢咬着牙撑起身子，悄悄推开房门，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旁人。
竹林深处静得只剩虫鸣，她站定开始调动灵力。
暗处两道身影正静静跟着，柯知荀与柯知辞和昨晚一样，隐在竹影里，默默守着她。
“上午的时候，”柯知辞压低声音，目光落在徐尽欢的方向，语气里带着几分凝重，“我看见徐尽欢带着祁瑾去了结界那边。”
“我知道。”他一早便留意到两人的动静，只是没上前追问。
柯知辞顿了顿，又补充道：“祁瑾在结界前试过术法，我看得清楚，是木系灵力。”
这话刚落，柯知荀猛地转过身，眼神瞬间锐利起来，盯着柯知辞问道：“祁瑾之前在探仙大会上，用的是什么灵系？”
柯知辞被他这反应惊了下，却还是如实答道：“是水系。这几年的探仙大会，他用的全是水系术法，招式稳得很，谁都没见他用过其他属性的灵力。”
木系的修仙者当然也可以去练水系的术法，但是肯定不如同为水系的修仙者效果好。祁瑾就算今天在结界前的那一招是试探，也应当会选择他自己的本系术法，而不是选择另外一个灵系。
如果是这样，大概率说明祁瑾身上不止一个灵系，甚至，他跟徐尽欢一样都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五系天才。
若是这样，徐尽欢要面对的挑战可跟他们所有人预想的都不一样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柯知荀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柯知辞看到之后轻声问道：“你说，我们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徐尽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