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香的肉味混着蒜苗清冽，在嘴里层层散开。
比起食堂里那齁咸油腻的菜，这滋味实在好太多。
他抬眼瞧向周淑芬。
正看见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给清妍擦嘴角的油渍。
几缕碎发垂在额角，遮住了她的表情。
可那低头时温婉的侧影，却让人心头一动。
“真好吃。”
他低声说。
说着，顺手又夹了块鸡腿，放进她碗里。
“你也吃，别光顾着忙活。今天忙一天了，该歇会儿。”
周淑芬抬头，刚好撞上他在笑。
心口像是被什么轻轻碰了一下，酥酥麻麻的。
她慌忙低下头，拿起筷子扒了口饭。
饭后，郭振义立刻起身。
“我来洗吧，你们坐着。”
周淑芬赶紧拦。
“不用不用，你难得来一趟，哪能让你干活？我来就行。”
可郭振义已经挽起袖子，收拾起桌上的碗碟。
“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再说，我这人最怕闲着。”
周淑芬拦不住，也只能由着他。
堂屋里，几块木柴在炉膛中噼啪燃烧。
几个孩子围坐在火堆旁。
周丽雅正盘腿坐着，绘声绘色地讲着童话。
周丽娟则坐在稍远些的竹椅上，和齐长宇低声交谈着。
周淑芬坐在角落的小木凳上。
目光缓缓扫过围坐火边的孩子们，扫过谈事的周丽娟和齐长宇。
最终落在郭振义身上。
他的侧脸轮廓柔和，眉眼间透着踏实。
不知怎的，眼睛突然就湿了。
上辈子，她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几口。
为了几块钱的工钱，她可以在烈日下站一整天。
那时的她，从不敢想会有今天这样宁静安稳的时刻。
郭振义擦干双手出来。
一眼就看见周淑芬独自坐在角落，望着窗外出神。
他走过去，轻手轻脚地挨着她坐下。
“想什么呢？”
他轻声问。
“我在想……”
她缓缓转过头，眼眸里映着跳跃的炉火。
“真好。”
“以后天天都这样。”
他低声应道。
说着，自然地握住她手。
拇指缓缓摩挲着她的钻戒。
这枚戒指，是他特意托周宇凡从港城带回来的。
忽然，他直起身子，一拍脑门。
“哎哟，差点忘了！”
说着站起身，大步走向隔壁房间。
再回来时，他手里拎着个箱子。
周丽雅记得，这箱子是郭振义回余新那天提来的。
郭振义把箱子轻轻放在桌上。
周丽雅早就按捺不住好奇心，蹭地一下凑过来。
她脖子一伸，不小心撞到了郭振义的胳膊。
他手一歪，差点没抓住卡扣。
“郭伯伯！”
她笑嘻嘻地喊。
“这箱子里藏了啥宝贝？”
郭振义被她撞得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小机灵鬼，就知道你忍不住。”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推开她的脑袋。
“让点地方。”
说着，他掀开箱盖。
箱内整齐地铺着深蓝色的绒布，上面放着几个小物件。
他先伸手进去，掏出一个小盒子。
直接递到周淑芬面前。
“给你的。”
他轻声说，语气带着一丝紧张。
周淑芬怔了一下，迟疑地接过盒子。
然后慢慢解开布包，掀开盒盖。
里头躺着一块机械表。
表盘边缘密密地镶了一圈细小的水钻。
火光一照，顿时折射出无数道光芒。
这表是郭振义特意托人在欧洲精心选购回来的。
周淑芬如今全心投入生意场，时间对她而言就是生命。
普通的廉价手表，恐怕经不住高强度使用。
“这……这也太贵了……”
她低着头，紧紧攥着那根银白色的表链。
郭振义却二话不说，将表带扣在她的手腕上。
“咱们领了证，从今往后就是一家人了，不准推辞。”
他说完，目光又转向那只木箱。
弯腰从中抽出两本书。
正是国外出版的经济学原版教材。
他走到周丽娟和齐长宇面前，双手递出。
“这两本，是你们专业领域里公认的权威教材。国外的教学方法和内容更新得快，希望你们能用得上。”
周丽娟小心翼翼地翻开其中一本。
突然，一张明信片从书页间轻轻滑落。
她连忙拾起，看见明信片上印着欧洲某大学的主楼。
背面写着几行工整的外文批注。
另一张明信片则夹在另一本书里。
同样带着异国风情的图案和手写字迹。
齐长宇立刻站直身体，声音清亮地开口。
“谢谢郭伯伯！我们一定会认真读，绝不偷懒，也不辜负您的心意。”
紧接着，郭振义从最底下拿出个小盒子。
周丽雅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郭伯伯，这……这真是给我的？”
她声音微颤，几乎不敢相信。
“嗯。”
郭振义点点头。
“听说这是刚上市的新款随身听，功能齐全，音质也好。我还顺手买了几盘最新的磁带，流行歌、英语听力都有，你先听着。”
他说着，将盒子递到她手中。
周丽雅曾在广告墙上看到过这款随身听的宣传图，心心念念好久。
没想到，郭伯伯竟早已为她准备妥当。
她眼眶微红，连忙低头道谢。
“对了。”
郭振义忽然又补充道。
“丽娟和长宇也有配套的耳机，你们学习累了，就听点音乐放松一下。别成天埋头苦读，把自己憋坏了。”
最后，他从箱子的角落里摸出一只毛绒小熊。
弯下腰，轻轻递到扑过来的杨清妍怀里。
“妍妍，它叫迪熊。晚上睡觉的时候抱着它，暖暖的。”
杨清妍把小脸深深埋进绒毛里，蹭了又蹭。
“谢谢郭伯伯！我最喜欢小熊了！”
周淑芬静静望着桌上堆得满满当当的礼物。
忽然鼻子一酸，差点没忍住落下泪来。
上辈子，她连个十块的电子表都得省着买。
可现在，这个人却把她的喜好、孩子的需要，全塞进了这个箱子里。
郭振义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以后，我的钱你随便花。”
“我知道，我这点收入跟你比，连零头都算不上。”
他顿了顿，目光坦然地看着她。
“但这是我能给你的，真心的。”
“嗯。”
她低声应道。
不敢看他太久，怕眼底涌上的湿意会被察觉。
她只好垂下眼睫，盯着自己的指尖。
郭振义把箱子往桌中央推了一下，掀开了第二层。
“还有几件衣服，你们都试试，看合不合适。”
他先拿出一件羊毛衫。
“特意托人从澳洲带回来的，纯羊毛，软乎得很。”
“冬天贴身穿，再套棉袄也不冷胳膊。”
周淑芬碰了碰。
那触感实在太柔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