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他们都在家属院住着,想看孩子了,随时都能去。
这份近,是最大的安慰。
俩人又坐了一会儿,杨文澜说了很多珍珍的事。
苏清芷听出来了,杨文澜对这孩子,是掏心掏肺的关心。
珍珍爱吃什么、怕不怕猫狗、睡前爱听什么故事,她全记得清清楚楚。
要是没遇上婆婆那道坎,或许珍珍早就认了她当妈妈了。
可有些缘分,强求不来。
珍珍这孩子命是苦的,打小没了父母。
可也不算全没盼头,至少老天还给他留了一线光。
那些嫂子们,谁不是偷偷给他塞过糖?
谁不是悄悄织过小毛衣?
他们不是他的亲生父母,却在他最孤单的时候,给了他最真实的温暖。
他没变成一个冰冷、凶狠的孩子,全是因为有这些人。
下午,杨文澜得去上班,不能久留。
俩人聊完,说了些宽心的话,便各自回去了。
当天晚上,何在舟就把收养手续送来了。
苏清芷让何在舟帮忙,把珍珍的换洗衣物拿了一套来医院。
当晚,苏清芷就把孩子接到了病房里。
护士站开了绿灯,特许他留宿。
条件是简陋了点,可总比让一个五岁的小孩一个人守着空屋子强。
直到这时,何在舟才猛地醒过来。
他们以为给了吃的、穿的、日常照顾周到,就够了。
可孩子要的,从来不止这些。
“阿川,这鸡汤是哪儿来的?”
苏清芷坐在床边,轻声问道。
“是厨房的刘师傅送的。”
沈知昱靠在枕头上。
“那人冲到病房门口,把一锅鸡汤往地上一放,转身就跑,连句招呼都没打,慌得跟做贼似的。”
杨文兵听说了这事,追出去喊住他,这才问明白。
原来这汤是刘师傅特意炖来给沈知昱补身子的。
他说,最近苏清芷老给他塞好吃的。
人活一世,图的不就是这份情分吗?
他没别的本事,就会炖个汤,也算尽了心意。
苏清芷一听,愣了愣。
她给刘师傅带饭,本来就是出于一片感激之心。
哪想到刘师傅不仅没收下她的好意,反而反过来还送回来这么大一锅汤?
“你趁热喝吧,我回头再谢他。”
“你也喝。”
她一怔,随即笑了。
“还有好多呢,等会儿我自己盛。你先喝,别凉了。”
“好。”
他应得干脆,没有多言,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这汤确实分量足得很,一整只老母鸡加了几味药材。
苏清芷见锅里还剩不少,便顺手拿起一只干净的碗,又给坐在桌边的杨文兵也舀了一碗。
杨文兵一愣,瞪大眼睛看着苏清芷,满脸不可思议。
她见状忍不住笑出声来。
“天这么热,汤放不了一宿。今天不喝,明天就得馊,扔了多可惜。别愣着了,赶紧喝。”
杨文兵仍有些局促。
沈知昱却始终神色淡淡。
“你嫂子给你的,就接着。”
杨文兵心头一松,终于放下心来。
“谢谢嫂子……真不好意思,让您破费了。”
苏清芷摇头笑了笑。
“别客气,都是自家人。你天天陪沈哥训练,累得够呛,喝碗汤算什么?”
的确,最近杨文兵几乎天天都扶着沈知昱走路。
沈知昱人高马大,伤后恢复期步履不稳,得靠人一左一右地架着走。
杨文兵虽然年纪轻,力气不大,但格外认真。
而沈知昱也不是全然靠他,而是借着拐杖与他的支撑慢慢恢复肌肉记忆。
每次训练结束,杨文兵都累得满头大汗。
苏清芷留他吃饭,他每次嘴上答应,转身却跑得比兔子还快。
她劝都劝不住,只当他是不好意思。
今天这碗汤,总算让他老老实实地坐下来,安安稳稳喝了一口。
看那模样,他喝得还挺香,眼角都带上了笑。
粥粥和珍珍喝不了汤。
苏清芷闻出这汤里加了当归,知道是补气血的,小孩子喝了反倒不好。
她便挑了两只炖得最烂的鸡腿,分别夹给他们两个。
粥粥年纪小,胃口不大,啃了几口就撑得摇摇头。
“饱了饱了,不要了!”
珍珍却不同。
他坐得笔直,小脸认真,一口一口,吃得极其仔细。
剩下的汤和肉,自然全进了沈知昱的肚子里。
多了珍珍之后,苏清芷的日子确实轻松多了。
这孩子虽不是她亲生的,却懂事得让人心疼。
他早已把“当哥哥”当成了一项正经职责。
每天一早就带着粥粥去院子里玩。
更热闹的是,珍珍被沈家正式收养的事,没过几天就传遍了整个家属院。
那些平日里最爱串门的嫂子们,竟三五成群地结伴跑到医院。
就为了瞅一眼,这位沈家少夫人,到底长啥样?
这天,苏清芷手里提着刚买菜回来的竹篮。
刚走到厨房门口,就被几个穿着碎花衬衫、拎着网兜的女人堵了个正着。
她眉头微微一皱。
“你们是?”
刘桂芬站在最前面,一双眼睛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着苏清芷。
她在心里啧了一声,这女人长得真不赖啊。
“你……就是沈营长的媳妇儿?”
刘桂芬终于开口。
苏清芷听着这话,心里有些莫名其妙。
可对方既这么问了,她还是点了点头。
“对,我是苏清芷,沈知昱的老婆。你们……是家属院的邻居吗?”
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轻快的笑声。
杨文澜挎着一个浅灰色的菜篮子走了过来。
她走到苏清芷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昭芷,你可别叫她们嫂子。”
“她们男人连个排长都混不上,按理说,该叫你一声‘嫂子’才对。”
一句话落下,那几个原本还在假笑寒暄的女人,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这几个人年纪确实比苏清芷大上几岁,有的孩子都七八岁了。
丈夫呢?
不是通讯员就是炊事班的,最高的也不过是个副班长。
而苏清芷的丈夫可是堂堂营长。
如今杨文澜这一句话,表面上是维护苏清芷,实则狠狠戳了她们的痛处。
“文澜姐。”
几个女人干笑着打了声招呼。
她们嘴上应着,眼神却不约而同地飘向苏清芷。
杨文澜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太清楚这些女人是什么心思了。
八成是冲着珍珍来的。
珍珍父母早亡,在福利院待过一阵。
后来工厂接收了一批孤儿,他便被安置在军属大院附近的一个临时托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