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犯罪分子的作为而义愤填膺是最不值当的，别把自己的思维绕进去了小子，国际刑警报案需要的可不是深刻的共情能力。”
兴许是为驱散逐渐低迷的气氛，中年人适时出声道，亦解答了二人所属的阵营。
“你还年轻，多经历几次很快就能调整过来了。”
雨声陡然变大，盖过了两人交流的低语和移动的脚步声，华悦回过神来，立刻快走几步缩到另一处房间内避开正面交锋。
“就是这了。”
与两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华悦贴着墙根继续前进，在进入某处大房间时瞅了眼门旁的标识——
〖能量管控第九分部〗。
当废弃的生产线在火光中显形时，华悦终于明白为何两人会用 "改造" 这个词去形容了。
生锈的传送带上散落着半成型的义肢，齿轮间卡着几缕人类的发丝，而上方的吊臂上，还挂着件撕裂的白大褂，衣领处绣着未知的实验室编号。
哪怕研究室已被先遣部队处理过一番，只是看着剩下的那些痕迹，华悦仍能想象出它过去运行时的惨烈模样。
对于那位夜影朔的研究课题，华悦并不清楚具体情况，只能从绫枫透露的只言片语去猜测——
应当是涉及人体改造＋**“培养皿”的双重课题。
绫枫允诺他那些好处、给他只有高层才会有的特殊门禁卡，却不给他透露太多内部消息的行为。
说白了，这老贼其实就是在画大饼，也是在间接考察他的行动能力。
听听，“新项目的首席研究员助理”，多么风光无限、未来可期的岗位啊！
只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他这次还真不能轻易懈怠。
华悦在心下哂笑一声，自己若是失败了就证明他能力不足、把握不住机会，绫枫也就有理由继续把他放在身边、受他管控。
但相对的，他若是成功了——以这件事的功劳，将成为他在科研组抛头露面的敲门砖。
洛玄，也能彻底被包装成“绫枫亲自选拔的技术新星”，利用派系斗争的舆论掩护上位，成为深林队年轻一辈的有力竞争种子。
这个助理职位，其实是绫枫给他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仍旧得依附于前者的势力范围，亦能为其带来更多的利益的最佳身份。
真是非常完美与合适的安排，不是吗？
只是这次任务实在算不上轻松，能被绫枫称为“同事”之人的课题，肯定不是底层人员可以轻易探听到的消息。
自己也无法从深林队论坛中找到除道听途说、有意夸大的臆想捏造外，太多的有用信息。
回过神来，华悦望向面前两位国际刑警的背影、心下微动，将自己彻底隐藏于角落位置——
那他就只能通过最原始的方法，去尝试问问看身为“当事人”的地脉了。
……
年轻搜查官突然发出声压抑的惊呼，他的探测器屏幕上，所有蓝点正以诡异的轨迹汇聚，最终在中央组成一段特殊的能量波频。
雨声中传来金属被踩踏的轻微形变声响，华悦下意识抬眸看向上方——是他用掉落金属片设置的“地毯”位置。
那两金属片的面积不小，普通人若是从侧门进入，想要通过则定会避无可避与其接触。
那几声“咣当”想要彻底穿透加强了隔音效果、厚重的建筑材料确实不易。
但他特意没关地下室的门、还用天赋强化了听力，因此这会还能搜集到那么点声响。
原先还于工厂外部徘徊的人，不知何时来到了室内，还放出了只不良蛙，这会正在通过无声手势代替口语指令做着交流——
【大抵是看到了滴水脚印，总算生出点警戒心理了罢。】
小悦两手背后，对此颇有些欣慰的点了点头，只是不良蛙……总觉这个搭配和这副骨架有点熟悉啊？
小悦只思考了半晌，便利落向上方飞去探查情况。
既然上边人已经有打算试探下方情况的打算了，那他们也该做点表面功夫准备了。
华悦边想着，随即曲起手指轻敲了腰间的精灵球，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时，余光也恰巧见到年长搜查官对着手腕的通讯器低语。
“坐标已确认，这里是深林队的次级实验场，和祭典事故的能量残迹吻合度 97%……
是的，他们还在用受害者的基因做**实验，那些说‘自愿加入’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签的是…”
通风管道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其中快速穿梭般。
华悦抬头的瞬间，眼尖的发现上边那人也同样摆出接收讯息的模样，而不良蛙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嗯没错，是我们的老熟人呢。】
身旁不远处就是一个通风管道，小悦也恰好回到了身边语气幽幽道。
面前的国际刑警也脸色一变，立刻回首紧张看向身后的空间，连带着放出了自己的宝可梦们。
华悦眼皮跳了瞬间，不带犹豫、高下立判即刻使用瞬间移动返回印记点。
半靠在树旁，随即掏出帅哥交给他的按键手机，用着制作高阶能量方块的手速立刻打了短信给对方发了过去。
『大水冲了龙王庙啊这是。』
望着工厂里头忽然僵住身子的三人、从通风管道里冒头的不良蛙，华悦轻叹息一声，在心下感慨着。
……
华悦在森林中待了近1h，才等到了整个人都有些湿漉漉，略显狼狈的帅哥处理完与同事的安抚。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帅哥明显对华悦半夜三更不睡觉，不仅跑到荒郊野岭“探鬼屋”、甚至戴着人皮面具的行为很不赞同。
“我也是搜查官帅哥先生，别这么惊讶，你们这些天应该见到许多卡洛斯搜查官了才对。”
华悦满脸淡定，斯年正伫立于他身侧，悄然撑起超能力作为防雨罩，彻底杜绝了四人因淋雨过度而感冒的可能。
“你们丰缘，已经到了比卡洛斯还没人可用的程度了吗……？”
谁知帅哥听了他的话后不仅没缓过神，语气还带上了微妙的担忧，不良蛙也用着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华悦，意思不言而喻。
“想什么呢，不过机动性比较强的、编外中级搜查官确实挺少就是了。
您好像对我的人皮面具挺感兴趣的，我听说国际刑警中有挺多对易容术手到擒来的专家，需要我摘下来给你看看吗？”
华悦差点没笑出声，见帅哥眼神依旧探究的落在自己面上，前者微歪了下头、一副体贴模样道。
“咳嗯不必了，只是你这次的搜查目的也是这座工厂吧，我和我的同事只是来清理痕迹的，你可能要无功而返了。”
帅哥干巴巴的笑了下、轻咳一声转移话题，他其实真对面前孩子的人皮面具有点兴趣，但还不至于当场动手的地步。
华悦是他负责的线人，哪怕不是，出于长辈对晚辈的看护心理，他也不会在这种危险情况下随意透露他的个人**的。
由于后者提供的深林队情报真实性尤其高、偶尔还挺“劲爆”的缘故，他的上司们其实都对这孩子的专业素养挺赞不绝口的。
“丰缘会派我来自然有他们的理由，我们去工厂吧。”
“好。”
“说起来，帅哥先生的不良蛙是怎么精准确定了我身处位置的？我留下的脚印应该只到楼梯间就没了才对。”
“我的搭档对空气中的水汽湿度、比起一般的不良蛙还要敏锐很多呢，希望你别小看他哦！”
帅哥爽朗一笑，语气中满是对自己搭档的信任和自豪。
不良蛙也向华悦叉了下腰，笑容和蔼亲切，还带着些种族面相自带的机灵劲。
是与自己的固有印象很不同的不良蛙呢，望着后者体内的能量流向，一些因作战而留下的暗伤，华悦心下感慨着。
【的确，感觉这孩子笑的莫名正派？】
思考着自己之后的打算，华悦不动声色瞅了眼两人，复又回忆了下帅哥的不良蛙最后的结局。
他撇了撇嘴，随即从空间中掏出了四管经他改良过口味的“蜂蜜柚子茶”，将其发给了三人。
“喝点吧，我做的应急营养液，蜂蜜柚子茶口味的，就当是今晚两苦命打工人难得碰面的‘啤酒’了。”
或许是见过深林队的所作所为，帅哥对这种，被装在试管里的饮品明显有点犹豫。
但见华悦和艾路雷朵都喝的干脆，而且连不良蛙都喝的很干脆，甚至肯定的向自己颔首示意、甚至隐有催促之意。
帅哥咬咬牙，果断扒开瓶塞一饮而尽，咂咂嘴，还真是清新口的蜂蜜柚子茶。
“怎么样？不难喝吧。”
“嗯，挺清爽的。”
而且喝了之后，感觉整个人都说不出的畅快……这果然不是普通的营养液吧。
“那喝了我的贿赂、就是我的同担了，今晚我的行踪要替我保密哦。”
华悦狡黠笑道，帅哥一噎，有些无奈的看了眼前者，大抵真是出于前者那玩笑性质的调侃……
不论是何理由，帅哥到底还是点头应了下来，神情严肃。
之后的时间，就像是提前做好了约定般，华悦和帅哥对彼此的工作内容都识相的并不多问。
他们都保持在一个合适的位置，各自埋头处理着自己的发现点。
华悦并未忘记他主要的调查切入点——能量流痕，更通俗易懂些，就是地脉异常点的共振反应。
华悦目前还没有把自己的卧底身份，给随便昭告天下的打算，哪怕他相信帅哥不是在这方面会多嘴的性格也一样。
联盟要不要和国际刑警互通有无是一方面，他会不会暴露那是一方面。
华悦并未如帅哥那般手中揣着个仪器四处走动，有了小悦的系统虚拟荧幕帮忙，他就不需要那些额外东西。
于是他便漫不经心的来回打量着，不时瞅一眼绫枫提供的地形图，再对照的看眼地面兴许是战斗、地震余波造成的裂纹。
视野内，无谓的色彩逐渐褪去，惟留下散发着淡淡鎏金的地脉能量。
华悦神情平静，那些高频闪烁的光点密密麻麻分布于卡洛斯大地的四周，而他的目光正锁定于其中一个位点。
小悦正对应着地图，特意用红笔给他圈出了的 "19 号仓库"——
也就是杰森此前提到的实验区位置、他如今所处的位置，但亲身走一遭的坐标明显更加精确。
静默了半小时左右，华悦神情明显微松、连带着肩膀都垮下些许，一副已对任务完成情况有所眉目的模样。
他确定了20多个点位，它们都藏在能量痕迹勾勒的间隙之内，只要找个时间都走一遍就行了。
而这其中，有一处区域的能量流痕反应最大——密阿雷市西南象限，第 7 号地脉断裂带下方。
也就是动画中的卡洛斯峡谷。
看到峡谷地形的瞬间，华悦面上立刻浮现出了不出所料的释然笑来，似是预见自己未来东跑西跑的工作，眼神都黯了几分。
?大峡谷的形成，是由地壳抬升和河流长期侵蚀共同作用下的结果?，其中流水侵蚀更是直接原因，而地壳运动往往提供的是地势落差和持续动力。??
这类地形的地脉特点便是规整、坚挺，再加上峡谷四周几乎是风蚀的岩层，很适合挖地下基地……
咳说错了，是很适合拿“观察古代海洋环境演变”、“搜索未出土化石”之类的理由，去哐哐用大型货车运输物资。
华悦先前提到的询问地脉，其实不过是文章描述中的拟人修辞，也是他在平时应付外人用的说辞。
说白了，其实就是如绫枫所说的，捕捉夜影朔实验产品的能量频率，并将其与其他位点进行比对。
用这种最为朴实无华的排除法，去一个个筛选条件，最后通过踩点去确定具体实验区罢了。
当然，绫枫想到的鉴定能量波频方法肯定不是华悦这般“简单”，只要看上几眼就能解决的——
其他洛华人，也都是需要像帅哥那样揣着仪器四处跑、再借天时地利之势，才能勉强捕捉到稀薄的能量流痕。
帅哥虽对华悦看着空气，几分钟内眼神发生好几次变化而有些欲言又止，但考虑到后者的眼睛，他到底是没开口多说什么。
要他说，洛华家大部分人真是越活越回去，甚至活的没有一个孩子要通透啊。
回忆着同僚们的咒骂，帅哥也在心下唾弃着。
“说来帅哥先生，你先前提到的‘卡洛斯没人可用’是什么意思？”
等一大一小结束搜索工作，瓢泼大雨已渐歇为淅淅沥沥的小雨。
华悦倚着工厂门框深吸一口气，混着泥土气息的清新空气涌入鼻腔，与地下血腥气全然不同的味道令他微微失神。
“字面意思罢了。”
帅哥坐在工厂大门台阶上，半垂着头眯起眼，通宵工作的疲惫在他眼角刻下细微纹路。
“卡洛斯地脉问题爆发得毫无征兆，别说秘境科的稀缺人才，就连普通搜查官部门都已超负荷运转。
听说许多退休的洛华家成员，都因局势所迫重披战袍——总之，在我看来卡洛斯的搜查体系，实在有些狼狈了。”
“所以他们才申请向其他地区联盟增派人手？”
华悦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门框的玻璃，目光掠过雨幕中朦胧的森林。
“嗯，不过这次外派带有外交性质，能作为代表队支援，多少能为仕途增添些亮眼履历。”
帅哥仍在絮叨晋升利弊，华悦的思绪却渐渐飘远。
夏季雨夜湿热黏腻，密密麻麻的飞蚊白蚁总在昏黄路灯下盘旋，幸而他们未点篝火，此刻倒少了些虫群侵扰。
雨水砸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 “啪嗒” 声，如同某种节奏缓慢的鼓点，敲打在人心上。
卡洛斯的气温虽比丰缘凉爽几分，华悦却觉得胸腔里满是被雨水浸润的黏腻感，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滞涩。
他抬头望向夜空，墨色云层遮蔽了所有星光，连一丝月光的碎银都寻不见，心底的低落又添了几分。
“夏天快过去了吧……”
良久，华悦望着檐角滴落的雨珠轻声感慨。
“是啊，漫长的白昼即将落幕。”
帅哥侧头看了眼这个，总爱望着天空发呆的年轻人，虽不解少年人为何年纪轻轻便有这般暮气，却也顺着他的话头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