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密阿雷市的夜雨像融化的铅水般，重重砸在老城区内部分生锈的铁皮屋顶上。
昏暗的夜光之下，哪怕是件透光性尤其高的普通浅色织花窗帘，也能彻底隔绝外界偷窥室内的视线。
斯年和双剑鞘给华悦找到的房源，是位于秋天大道附近的一条小巷，这里治安管理还算可以。
房东是位披着针织外套的白发老太太，看起来很和善，见华悦面相年轻，倒也算放心的接待了他。
听她介绍，会来找她租房的，其实大多是些没抢到密阿雷大学宿舍名额的外地留学生。
这会已接近暑假尾声，所以出租名额几乎被抢光了，就只剩下了间，靠近阁楼顶层、若是暴雨天气排水系统会出些问题的房子。
卡洛斯的建造风格，大多遵循外墙厚，内墙和隔板相比之下较薄的模式，因此排水系统确实是许多老房子无法避免的问题。
但老太太大方的表示，华悦若是愿意租下的话，她可以把顶层阳台的四分之一面积给他使用，只要别惊扰她家的豆豆鸽就行。
「当然，如果你能自己搞定那烦心玩意儿、不吵到老人家我的话，往后房租我也依旧按这个价给你算。」
周围住的多是学生，那么白天整栋楼几乎不会有人声，应该也不会有需要经常应付的人情世故。
见过装饰得还挺温馨的一室一厅，稍有些潮湿和轻微霉味的房子。
华悦面上装出副对这房屋条件尤其心动的模样，咬咬牙应了下来。
一番交涉砍价后，他在中介欲言又止的视线下，利落交上了定金与两个月房租。
并在下午与杰森见过一面后，当天下午就成功拎包入住。
夜晚，面对自房屋天花板淅淅沥沥滴下的水滴，华悦总算理解了为啥学生们都不想租这屋的理由了。
嗐，果然还是他“涉世未深”了啊。
华悦叹息一声，面无表情反手一拍墙壁，密密麻麻的爬山虎霎时自他掌心蜿蜒而出。
随即化为墙纸的线条，将漏水的区域紧紧按住，权当暂时性的防御措施以避免出现水漫金山的出现。
简单布置一番，拜托秘境小木灵护卫队的其中一位负责看家。
华悦随即便即刻通过瞬间移动出了门，乘着扶摇趁着雨夜的掩护，向位于比翼市郊区的废水处理厂而去。
……
废水工厂的所在地离比翼市有一段距离，但离卡洛斯的西边海域不算太远，但也很是恰巧的靠近了某处地脉异常点。
华悦并不清楚过去有过他插手后，AZ手底的精灵究竟有哪些、还是不是资料库上记载的内容。
但按绫枫提供的地形图来看，对方应当也是有水属性宝可梦的，不然也不至于让海洋地脉也忽然活跃起来。
望着不远处，已在雨幕中初见轮廓的废水处理厂，接收到华悦心灵感应的扶摇自觉于近处的森林内降落，避免打草惊蛇。
据他昨夜翻看的一些新闻播报看来，近期联盟的工作人员。
不论是普通的搜查官、君莎，还是道馆馆主，都或多或少因地脉紊乱一事忙起来了。
华悦有理由怀疑，这个废水处理厂也是洛华家两派内斗的牺牲品之一，就像绫枫那莫名被炸了的货品储藏仓库。
【说不定只是绫枫还没回敬过去，就被其他改革派的同事给抢先一步，把身为“出头鸟”的夜影朔研究基地给炸了呢？】
『也不是没可能，就是希望联盟的没有把所有东西都给收走，不然绫枫给我的考题完成起来可太头疼了。』
对于小悦的打趣，华悦边心下肯定着、边拉了下雨衣帽檐以避免被彻底打湿的结局。
尽管身处大雨之中，华悦却一点没迷失方向，依旧脚步坚定的向目的地走去。
他并不清楚处理厂如今的状况如何，搜查官们有没有再派人留守，试图捕捉后续可能赶来抢救资料的地下组织成员。
因此他只用的最普通的方式前进，以免被什么宝可梦捕捉到剧烈的超能力波动，一下暴露的太过彻底。
不多时，几乎漆黑一片的处理厂已近在眼前。
华悦干脆阖眸，借由天赋查看起周遭环境和室内的能量走向，在确定只有三两个人影分布于偌大的工厂之中、周围也没有陷阱设置。
从那些人不急不慢、四处摸索，还有些拘谨意味的动作看来，这几个大抵是联盟的搜查官。
华悦稍作思虑后便随手轻抚树干，将一个超能力印记留下，确定运转顺畅后便不再多做犹豫向前走去——
他离那些人还有些距离，就算碰上了也可以瞬间移动脱身。
如果等他们搜索干净离开后再进入，就算真有什么被遗漏的蛛丝马迹，也早就被搜刮干净了。
华悦贴着爬满毒藤的围墙前行着，某个蜗居于屋檐下躲雨的蛇纹熊见状，感受到人类影子下某个存在的气息。
他身体一颤、霎时从喉中挤出示弱的嘶叫来。
华悦蹲下身，指尖向前伸去，在蛇纹熊愈发惊恐的视线下——直接越过了对方的身体，抚过围墙上剥落的漆皮。
见面前人类没有对他出手的意思，只有普通级的蛇纹熊很快窜进了杂草丛生的排水沟，一下便跑了个无影无踪。
在早已脱落的斑驳厂名的字样之下，暗红的洛华家标识在雨夜中泛着冷冽的光，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看来他们找对地方了，他轻勾起唇角，这里的确是洛华家麾下的产业之一。
他阖眸“看”向工厂侧门，那里正虚掩着，哪怕清新的雨水气息仍旧萦绕于鼻尖，自门缝里溢出的腐气混着臭氧味仍旧刺鼻。
“嘎吱——！”
华悦刚踏过门槛，头顶的金属横梁便突兀发出声不堪重负的呻吟，几片生锈的铁皮霎时轰然坠落。
赶在它们砸在地面发出太大的响动前，华悦便下意识放出超能力，将其稳稳控住轻放在地。
确定视野中人没有其他反应，他这才松了口气，从空间中抽出张纸巾抹去面上的水渍。
随即抬眸，用肉眼去环视了一圈室内环境，逐渐向内部深入而去。
这所废水处理厂，应当是在很早之前就作为深林队的地下研究室了。
回忆着一路走来室内灰尘的积攒程度、以及厂内汽车轮胎留下的痕迹，华悦心下判断着，依旧选择摸着黑向内部前进。
这种时候，不需要光源、可以通过能量痕迹判断方向前进的能力就尤其好用。
他没有向上方探索的打算、而是决定直接沿着“前人”的步伐，向地下的基地前进。
根据此地能量残留、以及四散的玻璃碎片来看，废水处理厂确实经受过爆炸……其实黑吃黑、联盟围剿的可能也不低。
望着水泥地留下的，疑似经过高温炙烤留下的巨大扇形焦黑痕迹，华悦默默纠正了自己的言辞。
他目前观察到的那三个人影，其中一个一直在地表周围徘徊，另外两个则一直处于地下。
华悦对这三位，身旁几乎没有精灵傍身、就敢单枪匹马自己上阵的勇士行为，表示由衷的敬佩——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让他认为这三个应该是联盟的人，而非是什么试图舔包的地下组织的人。
毕竟后者大多都怕死，恨不得让自己的精灵24h呆在他们身旁，而非对自己实力尤其自信的只放一个出来。
地下的那两个人应当是发现什么东西了，这会过了近10min，连地上那个都向室内前进了。
他们的行动轨迹，却仍旧呆在某个类矩形方块内。
〖灵灵，幻境迷彩掩饰准备。〗
〖好嘞！〗
华悦没太多犹豫，立刻出声与灵灵交代着，双方都暗中调整各自的能力与行动，只为力求将存在感降到最低点。
望着某处暗门之下，那漆黑空旷的空间，华悦的神情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毕竟他要去富贵险中求、玩玩许久未见的灯下黑了！
轻走过向下的阶梯、穿过走廊，与地上装修截然不同的洁白墙壁出现于来者面前，墙壁上的消防栓玻璃早被打碎，散落一地。
“……上面还在装聋作哑。”
即将拐过巷道拐角时，前方传来刻意压得沙哑的男声，像砂纸擦过生锈的管道。
华悦身形一顿，下意识抬手轻拭过耳廓修改起自己的听力敏锐度，也向布满油污的墙壁挪动了一步。
借助能量轮廓，他能很清晰的窥见两人形生物体，此刻正站在某处堆积的木箱后进行着交流。
距离被大大拉短，华悦正位于两人斜后方不过7步之遥的地方，在这个距离之下，就算是絮语也逃不过他的耳朵。
“祭典那晚死了三十七人，赔偿金只发给了外层的目击者。”
那个低沉的声音顿了顿，传来打火机开合的轻响。
“剩下的，全被定性为了‘自愿参与科研项目’……”
意识到这又是他并不清楚的情报内容，华悦下意识皱起眉来、屏息凝神听着等待下文。
“那些人的家属呢？他们没有意见吗？！”
“死的都是绿眼睛的人，你觉得他们的家属会有意见吗。”
年轻人几乎是情难自已的惊呼出声，然而中年人一声不屑的冷呵出声，一下便浇灭了前者刚燃的情绪。
可这位不知名男性并未一刻不停的继续说下去，一声细微的脆响划过耳膜——是脚边的玻璃试管被靴跟碾碎的动静。
“上周，我去查了另一处地，猜猜怎么着？洛华家的律师带着联盟调令直接堵在门口，说我们‘干扰灾后重建’。”
大抵是被上边人的行为给无语到了，中年男性沉吟半晌，语气干巴的说起后续的内容来。
“那，那些失踪的人……？”
“……死了，作为实验品，不出意外的话。”
年轻人的声音带着颤，双手还维持着怀抱着什么的动作，中年人却是沉默半晌后，语气冰冷道。
这下距离更近了些，华悦这才“看清”，前者应当是抱着台老旧的能量探测器——这机械里头的构造他在丰缘秘境科见到过。
良久，背后传来了胸腔扩大、肺部气流交换的细微“嗬嗬”声。
“他们都在传，说深林队的，把人改造成了其他的东西，就像…就像……就像那些培养皿中的东西。”
年轻人语气微颤，带着深深的无能为力和难以言喻的恐惧说着。
“变成那种模样，就是活下去了，还有什么意义。”
半晌，似是为挽救自己岌岌可危的理智，年轻人情难自已道。
“别想太多。”
中年人沉默片刻，他长吐出口气、略重的拍肩声中带着对深林队所作所为的不耐和怨怼。
“你总不能奢求一群被诅咒逼疯的疯子，像个正常人一样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