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五旬老太守侯门,杖打糊涂忤逆儿 >  番外10身份

夏忠缓缓踱步到无字碑前,枯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

这座废弃的凤仪宫,曾是大周最华美的宫室,如今只剩断壁残垣。

恍惚间,他仿佛又听见仪贵妃清越的笑声,看见小皇子蹒跚学步时跌进锦毯的憨态。

“快有十五年了……”他喃喃自语。

当年先帝临终前双目圆睁的模样犹在眼前,那双攥紧龙袍的手,至死都没能揪出害死贵妃母子的真凶。

先帝死不瞑目啊!

一阵冷风卷着灰烬掠过,夏忠下意识裹紧衣袍。

他想起自己刚入宫那年,不过是个在雪地里扫阶的末等太监。

那日他饿得眼前发黑,是路过的仪贵妃命人端来热腾腾的梅花汤饼,还塞给他一个铜手炉。

那样好的主子,终究葬送在这吃人的深宫里。

“娘娘本该在南边……”夏忠望着碑上倒映的流云,眼前浮现出仪贵妃曾提过的江南。

青瓦白墙间斜逸出几枝杏花,采莲女的笑声能惊起一滩鸥鹭。

若先帝不曾南巡,若那顶杏黄轿辇没停在贵妃家的门口……

记忆突然翻到更鲜明的画面:先帝三十年秋,御花园蟹宴正酣。

三岁的小皇子穿着杏黄团龙袄,踮脚去够鎏金蟹八件。

先帝笑着拆了根蟹腿,在姜醋碟里蘸了又蘸。

“这是洪泽湖的贡蟹——”

夏忠至今记得小皇子尝了一口,脖颈瞬间泛起的红疹,整个太医院检查一夜,才得出“殿下天生忌口生姜”。

自那以后,御膳房所有给凤仪宫的菜牌,都用朱笔标了“忌姜”二字。

“薛季延……”夏忠摩挲着墓碑上的裂纹,突然轻笑出声。

西北大营?丁家?薛家?好一招偷天换日。

当年从火场抱出的小皇子,如今竟以探花郎的身份回来了。

……

官道旁的驿站被暮色笼罩,远处山峦起伏,残阳如血。

洪映蓉扶着薛善秋下了马车,连日赶路,小姑娘面色苍白,却比在京时精神好了许多。

她裹紧素色斗篷,仰头望向远处蜿蜒的山路,忽然身子一僵。

“母亲……”她轻轻拽了拽洪映蓉的袖子,声音压得极低,“您看那边。”

洪映蓉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远处的山坡上,一道魁梧的身影勒马而立,逆着夕阳的轮廓如刀削般锋利。

那人头戴西戎特有的狼皮帽,腰间悬着一柄弯刀,刀鞘上的银饰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洪映蓉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将女儿往身后护了护。

薛善秋却低声道:“母亲别怕……这一路,他好像一直跟着我们。”

洪映蓉一怔,这才想起自离京以来,他们的车队竟出奇地顺利。

北地官道常有胡人劫掠商旅,可他们连半个流寇都没遇上。

沿途驿站的小吏也格外殷勤,连马匹都提前备好了最好的。

她原以为是薛元初打点得当,如今看来……

努尔哈都似乎察觉了她们的目光,忽然抬手按在胸前,行了一个西戎人表示敬意的礼节,随后调转马头,消失在苍茫暮色中。

当夜,驿站内。

洪映蓉提笔给京中写信,笔尖悬在纸上许久,最终只写下“一切安好”四字。

窗外风声呜咽,似有马蹄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消散在夜色中。